叫好之后，小紅又走到衣柜處從中拿出一身粉色衣衫長裙。
“孤雪姐姐，一會換身衣服吧，這衣服也是媽媽叫裁縫新作的，我在碧玉樓已經(jīng)三年，還從來沒見媽媽為哪一位姐姐如此傷心。就算是‘點點梅’‘玉玲瓏’兩位姐姐，媽媽也沒有特意為她們裁剪過衣裳，都是她們自己找來裁縫?！毙〖t微笑說道，嘴中兩顆小虎牙甚是可愛。孤雪的目光猛然落在小紅的雙手上，只見上面道道凍瘡裂痕，有些甚至印出血來?？墒切〖t卻是絲毫沒有所覺，好像那些傷口不疼一般。
孤雪不等小紅將長裙理開，便一把抓住小紅的雙手，柔聲驚異問道：“小紅，你手上是如何有這些凍瘡？”
小紅雙手被孤雪抓在手心，聞及孤雪驚異所問，眉宇間也不在意的神情流露出來。只是輕輕將雙手抽回，然后把手中的粉色衣衫放到床榻之上。在碧玉樓中她不僅要做粗重雜活，還要處處受人白眼，心中早就淡漠入水。
“媽媽經(jīng)營碧玉樓并不容易，又怎能白白養(yǎng)活我呢？那樣即便媽媽不說什么，我心中也不會好過。所以，我就幫碧玉樓中的各位姐姐洗洗衣服，給客人端茶倒水，這些活對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簡單得很。眼下冬季酷寒，所以雙手上有些凍瘡也是自然，姐姐不必驚訝，小紅豆習慣了。”小紅口中喃喃說道，毫不在意的神情，可是孤雪心中敞亮，知道小紅在碧玉樓中一定沒有少被欺負。
“你今年多大了，小紅？”孤雪目光如水，看著小紅俊俏的臉蛋，開口又問道。
“孤雪姐姐，再過幾日等春節(jié)過后，小紅就年滿十四歲。小紅十一歲的時候進入碧玉樓，因為年紀尚小，所以媽媽對我照顧，只是讓我干些碧玉樓中的雜活。眼下年齡越來越大，小紅是實在不想長大，可是日子還是一天天過去。”小紅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無奈。她之所以不想長大，就是因為長大后要和其他姑娘一樣開門接客。
繁華盛開凋零，總是不能讓人如意。
孤雪見她神情落寞，又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孤雪嘆息一聲，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這個聰明的小丫頭，只是再次將小紅雙手拉到手心，然后小心摩挲著。那道道鮮紅裂痕，觸目驚心，手中滑過，好像刀刃寒寒。
“姐姐，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人，心地善良。碧玉樓里那么多位姐姐，從來沒有一位姐姐對小紅如此關(guān)切過，她們平日里只是讓小紅幫她們洗衣裳梳頭買水粉，對小紅受傷凍瘡視而不見。小紅也習慣如此，今日姐姐如此關(guān)心小紅，小紅心中真的感動萬分?！毙〖t說著又笑了起來，只是笑的時候眼中卻閃動著一絲淚光。
“傻丫頭！”孤雪憐愛地苦笑了一下說道。
孤雪換上那件粉紅色的衣裳被小紅帶到用餐的閣間，碧玉樓的幾十位姐妹都已經(jīng)坐定，看起來只等著她的到來。媽媽金鳳凰坐在最上位，看到孤雪后，笑著拍手掌說道：“真是個美人兒，活脫脫一個仙女呀！”
其他的姑娘也跟著金鳳凰笑聲不斷，嘴中夸獎孤雪美麗，眼神卻大多充滿妒忌的光芒。小紅拉過一張椅子讓孤雪坐下，孤雪先是對著坐在長桌上的眾多碧玉樓姑娘點頭示意之后，這才坐下。一般時候，碧玉樓的姑娘是不坐在一起吃飯的，除非是重大的節(jié)慶或者特殊的日子，金鳳凰才會讓所有的姑娘聚在一起。一般的時候，大家都是各吃各的，廚房做好每個人的飯食，然后端送到各自的房間中去。而且根據(jù)姑娘在碧玉樓中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飯食也是有區(qū)別。
“媽媽為孤雪妹妹做的這衣裳，穿在孤雪身上，真是又合身又美艷，眾位姐妹說是嗎？孤雪妹妹，媽媽這么厚愛你，可真叫人羨慕呀！”雨夜百合站起身來，微笑說道，她話音方落，在她身邊的姑娘們都一個個稱贊起孤雪的衣裳。這一身衣裳穿在孤雪身上，卻是很合適漂亮。
孤雪輕微頷首點頭，粉白的脖頸從衣領(lǐng)中露出來，臉上漫出笑容說道：“謝謝各位姐姐夸獎，謝謝媽媽對孤雪的厚愛，孤雪剛來碧玉樓，以后還要各位姐姐和媽媽共同照應(yīng)才好。若是孤雪又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各位姐姐，還請各位姐姐不要怪罪孤雪才好?！?p> 現(xiàn)在的莫孤雪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的那個上面都不懂的孩子，經(jīng)過在升平樓的歷練，孤雪知道什么時候該說怎樣的話。對同樓的姐妹該說什么話，對客人該說什么話，對媽媽該說什么話，現(xiàn)在她都已經(jīng)可以自如應(yīng)付周全。
見到孤雪如此，金鳳凰自然也高興，接下來大家開始言笑進餐。
雨夜百合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她穿著那身紫色的琉璃天蠶絲長裙也分外惹眼，在碧玉樓中，也就只有‘點點梅’‘玉玲瓏’能夠與她比肩。就算是瓊瑤，都要落在她的下面。雨夜百合站起身來，輕巧來到孤雪身邊。
莫孤雪有些疑惑看著雨夜百合，不知道雨夜百合要干什么，想來媽媽金鳳凰在場，雨夜百合應(yīng)該不會亂來才是。想起以前種種，孤雪知道雨夜百合芽兒是個有手段的人兒。
只見雨夜百合一直面帶微笑，微微蹲下身子，雙手拿起孤雪面前瓷碗，從暗紅桌面上的雞湯瓷盆里盛出半碗雞湯端放到孤雪的身前。
“孤雪妹妹，以前姐姐一直欺負你，希望你不要記恨姐姐。唉，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姐姐的錯，姐姐不該因為一點小事就常常對你報復?，F(xiàn)在想來，姐姐也是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若是妹妹能原諒我，就請喝下這碗雞湯，以后我們就是親姐妹?！庇暌拱俸蠂@出一口氣，鶯鶯絮語，雙手半舉白色瓷碗，語聲誠懇真摯地說道。
孤雪煉忙站起身來，雙手接過瓷碗，她目光看向雨夜百合面頰，心中一時間真不能接受雨夜百合這樣的改變。
孤雪捧起白色瓷碗，送到嘴邊抿了一口輕輕笑道：“謝謝姐姐，我一直不曾記恨姐姐，只是心中擔心姐姐生我的氣?，F(xiàn)在姐姐不氣我，我心中歡喜得緊。我喝了姐姐的雞湯，自然也要為姐姐盛一碗。”
說著，她也拿過一個干凈的瓷碗盛了一碗雞湯。
“好！好！好！正應(yīng)該這樣，百合，孤雪，以后你們都是我碧玉樓的支柱。”金鳳凰心中喜悅，高興得大笑起來，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忙又掏出身上的手絹捂了捂嘴唇，目中晶亮。她喜歡見到這樣的場面可不是真心因為雨夜百合與孤雪化敵為友，而是為碧玉樓的利益著想。
那瓊瑤原本冷笑望著孤雪，卻因為雨夜百合做出這樣的動作，她也順勢借著這個機會對孤雪表示友好善意。
若是光從表面看來，這一桌子的姑娘在一起真是其樂融融情同姐妹?？墒菍嶋H上，她們又有幾個的笑容是發(fā)自真心呢？或許只有站在孤雪身后的小紅，是真心歡喜吧。小紅畢竟才十四歲，雖然在碧玉樓已經(jīng)不短時間，可是對這些碧玉樓中深諳人情世故的姑娘之間的勾心斗角還是不太了解，她只知道誰心地善良，誰又憎惡討厭。
一餐用了半個時辰，孤雪率先告退。她昨天晚上一宿未睡，此時是強打著精神勉力支撐著。告退之后，孤雪回到梨花苑自己的房間之中，脫去外衣便躺下睡著了。小紅將她來到碧玉樓之前的那身衣服拿出去涮洗，也不來打擾她休息。
大概到了晚上掌燈時分，孤雪迷迷糊糊之中聽聞有人敲門，她雙手支撐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只舉得頭暈?zāi)垦?，腦袋仿佛有千百斤沉重一般。不過那敲門聲似乎又急促了一些，她只好從床上下來，將一雙如皎月一般的小腳穿入云鞋之中。
披了一件外衣，腳步踉蹌著來到房間中央的茶桌上，將油燈點燃，孤雪感覺自己好像是生病了。昨日在牢房中一夜未睡，她的衣衫又比較單薄，囚籠中潮氣重，感染風寒也是正常。
點燃紅燭，孤雪到了房門處將門打開，看到媽媽金鳳凰正站在那里。金鳳凰臉上帶著濃濃笑意，孤雪那么久才給她開門，她也沒有生出怒氣。迎著朦朧的燈光，孤雪臉色蒼白，金鳳凰自然一眼就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