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山鎮(zhèn)是一處離著官道不遠的小鎮(zhèn),雖然小鎮(zhèn)不大,但是因為其地理位置好,屬于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路段的中點站,如果錯過了這里,到下個城鎮(zhèn)之前就要露宿野外。所以,這里便是一個休息和補充供給的好地方。于是,城鎮(zhèn)雖小,卻很熱鬧。
景嵐跳下馬車,裹上了厚重的披風(fēng),巴掌大的臉露在外面,更顯得小了,身子因為穿得多顯得有些臃腫,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更加單薄。韓丁和迎上來的伙計說著話,將行李卸了下來,好讓伙計將馬車趕到后院去看管。
景嵐卻站在街道邊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起這個小鎮(zhèn)來。
路面是沓實的土地,道路兩邊是木石結(jié)構(gòu)的門面房,各種店面,買什么的都有。路邊也有許多小攤子,水果蔬菜,香包針線一應(yīng)物件也是應(yīng)有盡有。街道上來回逛游的人也很多,衣著樸素但也算干凈,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清秀的姑娘留戀在脂粉針線攤子前。
這里倒是沒有受到戰(zhàn)亂的影響,人們的生活該怎樣還是怎樣。
韓丁將比較貴重的行李卸了下來,東西不多,又上來兩個伙計幫著提進了客棧里。這才回頭去看景嵐,微微蹙了下眉,隨后走了過去:“想要去逛一逛嗎?”
景嵐搖搖頭:“沒什么需要買的,不用了。房間訂好了嗎?”因為這人跟著,她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洗過澡了,想一想都覺得渾身氧的難受,甚至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都要臭掉了!沒辦法洗澡,自然也沒辦法換妝,雖然說這化妝品是終黎熙給的,純中藥無污染,但是,三天了都在臉上帶著,肯定要有殘余的呀!她是個女人喂,哪有不在意相貌的。景嵐本來皮膚不怎樣,因為她來了以后用靈泉養(yǎng)著,排了雜質(zhì)才變的水當(dāng)當(dāng)?shù)模刹幌胍驗檫@樣就給毀了。
所以,現(xiàn)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抓緊時間到房間里去,讓伙計燒上一大桶的熱水,然后到空間里去好好的洗一洗。
韓丁點頭:“已經(jīng)訂好了,行李已經(jīng)送上去了。這是門牌和鑰匙?!?p> 于是,景嵐一把接過來,稍顯的有些急迫的轉(zhuǎn)身,向客棧里走去,一邊說道:“那好,我先上去,你讓伙計送熱水上來,我要沐浴更衣!”
韓丁一愣,這話說完,景嵐也跑的沒影了,想了想好像他們一直在趕路,清潔上確實很不方便,就連韓丁也覺得洗個熱水澡換身干凈衣服會舒服一點,于是抬腳邁進客棧,招呼伙計過來說道:“送熱水上來,速度快些?!?p> “好嘞,公子請稍等,立刻給您送上去!”這里是中點站,大多都是趕了幾天路的客人休息,所以一般到了這里第一件事不是吃飯就是洗澡,客棧里便一直燒著熱水,隨時給客人提供,于是,景嵐到了房間不久后,那邊伙計就提著木桶送來了熱水,一桶一桶的,將房間里的大木桶灌到八分滿,熱氣騰騰的,看著就舒服。
景嵐插上門,關(guān)緊了窗戶,撤掉一身一層又一層的衣物,只剩了貼身褻衣的時候繞道了屏風(fēng)后面。雖然可以直接在空間里洗,但是,這么久沒洗澡,景嵐總覺得渾身臟的要命,即便靈泉中水是可以自動凈化的,但是心理總覺得別扭。
洗澡之前,轉(zhuǎn)手拿出特質(zhì)的卸妝水,在一旁的臉盆里兌些溫水,滴入幾滴,這才拿起架上的毛巾,浸濕后輕輕的擦拭臉部。隨著景嵐的動作,原本蒼白泛青的臉色慢慢褪去,清除掉妝粉露出原本的膚色來,白皙晶瑩的仿若上好的羊脂白玉,沒有一點的瑕疵,因為化妝而顯得硬朗的臉部線條也柔和了下來,只是依然清冷的眉眼,狹長的鳳眼里眸光呆滯,只是轉(zhuǎn)瞬間,黑色的眼珠轉(zhuǎn)動,竟仿若萬種風(fēng)情流轉(zhuǎn),端是魅惑人心。
清理了臉上脖頸和手上胳膊上的妝,看看自己恢復(fù)本來面目的皮膚,也許是心理作用,好似一下子呼吸都順暢多了,這才除去褻衣,邁入浴桶里,熱水裹著全身,舒服的發(fā)出一聲喟嘆。
如果是她自己一個人,哪里會落得洗個澡就像是圍困沙漠好幾年突然見到綠洲似的。不過,如果是她自己,可能也會覺得無聊呢,那樣漫長的路程,算了,有得必有失么。何況,那人那么聽話,又不吵鬧,她不用說什么,該做的都做好了,實在是不錯。
景嵐這里不提,韓丁卻要比她的速度快上許多,在景嵐還迷瞪著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的時候,韓丁已經(jīng)洗完,換了一身干凈的墨色長衣,不同于他利來利落的窄袖俠客裝,交領(lǐng)寬袖,寬帶束腰,遮住了一身戾氣,仿若出游的世家公子一般。烏黑的頭發(fā)微微有些濕氣,披散在背上。
此時他坐在床邊,用干手巾撩起一縷頭發(fā)的擦著,感覺到可以了,就換下一縷。微微低垂著眼簾,平靜無波的臉龐因為剛剛洗過澡帶著熱氣溫蘊出來的粉紅色。
頭發(fā)基本干了,于是韓丁將長發(fā)束了起來,綁上墨色的發(fā)帶,整理了一下衣襟才拉開門,準(zhǔn)備到前面大廳的柜臺去吩咐一下午飯的事情。路過隔壁景嵐的房門口時微微頓了一下腳步,但是因為沒有聽到什么動靜想著景嵐也許還沒有收拾好,想要敲門詢問一下,抬起手卻又放了下來,穿過長廊除了院門。
他們住所是在東園這邊,要到前面大廳里去的話,需要經(jīng)過中間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里花草樹木還只是枝椏,蕭索枯黃的沒有生氣,偶爾一只麻雀停留期間,人一經(jīng)過,就被驚飛了。
韓丁繞過那個只有幾棵樹,一個不知道中了什么如今只有枯草的小花池來到前面大廳,大廳里人不少,三三兩兩坐著,熱鬧而且喧嘩。
韓丁剛站到柜臺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么,忽然身后有人靠了過來,衣袂摩擦帶起了風(fēng)聲,韓丁心下一緊,在那人觸碰到他之前一把扭住了那只手腕。入手纖細溫?zé)?,頓時韓丁眉頭皺了起來,像是甩開什么一般放手,轉(zhuǎn)身看向身后那人,神色疑惑戒備。
那人是個女子,窄袖的粉色紋著大朵大朵芍藥花的曲裾,身體踉蹌后退幾步站穩(wěn),此時正握著手腕眉宇微蹙,滿臉痛苦之色委屈的看向韓丁。白皙的臉龐,尖尖的下巴水潤的眼睛,挺鼻紅唇,此刻盈盈的瞪著眼睛,里面全是控訴委屈,端是盈盈脈脈如同秋水一般惹人憐惜的美人。
只是,韓丁卻直接無視了這位女子的美貌,上下打量一番,確認不認識后,轉(zhuǎn)身無視了她對柜臺里的掌柜說道:“送四菜一湯,兩碗熱湯面到東三號房?!?p> 掌柜的瞄了瞄韓丁,又偷眼看了看那依然站在那里眼睛冒火的小美女,點點頭:“好的,什么時候給您送過去?”
韓丁估算了一下時間:“半個時辰后吧。”
“行嘞?!?p> 說完這些,韓丁就準(zhǔn)備離開,對那些好事依然將視線關(guān)注這邊的人一個眼神都欠奉。只是,他想走,那姑娘卻不愿意了,一跺腳,哼了一聲說道:“你就這么走了?!”
韓丁腳步停都沒停,仿佛不是和他說話一般,下一秒,卻眼前劃過一道身形,風(fēng)卷起一絲濃郁的花香氣竄進韓丁的鼻子,讓他險些打出個噴嚏來,頓時,眉頭皺成了川字,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女子,韓丁沉聲說道:“這位小姐,你我素不相識,擋住在下去路,是為何意?”
“你害怕了?當(dāng)初既然敢無視威脅本小姐,你現(xiàn)在害怕了我也不會輕易饒了你!”女子下巴一抬,甚是囂張跋扈的說道,隨即眸光微閃,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因為你本小姐丟大人了,哼,你也別想好過,我看,你挺在乎那個小子的……”
結(jié)果,話沒說完,只覺得眼前一花,脖頸間被禁錮呼吸不暢的感覺頓時讓她憋紅了一張臉,眼底露出一絲恐懼,這個男人身手之快竟然讓她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如今被卡住了脖子,女子握住韓丁的胳膊,悶聲斷續(xù)的放狠話:“你敢,你敢動我試試!那,那小子立刻沒命!”
本來韓丁和這女子就是焦點,此時發(fā)生這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的戲碼,更是驚奇了一片驚呼聲,掌柜的更是一頭冷汗冒了出來,想上前,又不敢,急的原地直轉(zhuǎn)圈。
韓丁手指用力,殺氣的眼直盯著女子的眼睛,仿佛一把利刃從她的眼底刺穿了過去,她感覺到森然的殺意,就像,她這一秒其實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這感覺太恐怖了!
“你,你,放開我!我,我舅父是,是太原郡守……”只是因為被卡住了脖子,她的聲音低的只有離得最近的韓丁聽得見,只是,有些話,韓丁卻不想聽她說!
“說,你們想做什么?!青風(fēng)怎么樣了?!”如果不是聽她的意思青風(fēng)已經(jīng)被他們控制,韓丁現(xiàn)在就想扭斷這人的脖子。因為此刻他已經(jīng)想起來這女子是誰!正是在山路上那個喬裝想要扮作落難女子欺騙他們的女人,只是沒想到,自己一時的放過竟然引來了這樣一個麻煩!韓丁心底懊悔變成了刻骨的殺氣,如果因為他的一時大意害了,害了青風(fēng)……想到這里,韓丁只覺得渾身冷的仿若置身冰窖,頓時間,心底好似有個光亮一閃而過,但隨即因為眼前的事情被他忽略了過去,只是森然的看著面色已經(jīng)絳紫的女子,沉聲說道:“他無事便罷,如若不然,定要百倍奉還!”
那女子此時哪里還敢說什么,已經(jīng)進氣沒有出氣多了,眼前也一片黑一片黑的,腦子也模糊了起來,只是求生意識堅定,知道韓丁的話是認真的,也知道自己這次惹了不該惹的人。抓著韓丁手臂的手指已經(jīng)沒了力氣,只能吭哧著哼哼:“我,我沒,沒做什么,求你,求你……別殺我……”
而此時,大廳里因為突發(fā)情況膽小的客人已經(jīng)跑了,膽大的透透躲的遠遠的觀望,想看又不敢看的嘶嘶抽冷氣,而伙計躲在了掌柜身后,恨不得變成空氣,就怕掌柜的突然讓他們上去拉架。而掌柜的已經(jīng)來不及計較害怕不害怕會不會殃及到他的生命安危這回事了,也忘記了完全可以讓小伙計頂上去,反而一跺腳,一咬牙沖著韓丁喊道:“客官手下留人??!”
“放開離鸞!”
兩聲大喊同時出聲,來自不同的兩個方向,韓丁掃了眼掌柜的,接著看向出現(xiàn)在窗戶邊的一弱冠少年,少年喊話以后,立刻跳了進來,身后陸續(xù)的又進來幾個相仿年紀(jì)的少年,和韓丁形成對峙。
而那少年出現(xiàn)的瞬間,被稱為離鸞被韓丁卡住脖子的女子頓時松了口氣的同時,已經(jīng)因為缺氧和驚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