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淵見落凡渝一聲不吭,臉色有點擔(dān)憂,心里的不舍更加了幾分,某一個想法也逐漸壯大,“落小妹,這一別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我可否···”面色認(rèn)真,目光深邃的看向因“可否”二字回過神來的落凡渝。
每次聽到這種半截話時,落凡渝都要嚇個半死。你只要不要我以身相許,其他都好說。不過想著,這才多大,應(yīng)該不是這個意思。當(dāng)然,也沒覺著自己是招人愛的類型。落凡渝的臉微微發(fā)紅,“沈公子,有什么話直說吧!”
被這個女孩叫沈公子,沈長淵就覺得心里被敲進(jìn)了一根刺,很疼痛,亦很心傷,亦感疏遠(yuǎn)、陌生。他不想她叫沈公子,不想被疏遠(yuǎn),他想和她親近,想待她如妹妹一樣,即便不知道她長什么,她的聲音亦能成為他的救贖。這樣想著,也就打定了決心,“我想認(rèn)你做義妹,可否?”
“義妹?”落凡渝有點納悶了,怎么大家都喜歡認(rèn)她做“義”什么?不過想著能和首輔大人家的大公子有交情,遂覺得十分劃算,但心里有絲不確定,“是結(jié)兩姓之兄妹?”
點點頭,沈長淵從沒想過她不懂,也沒想過她其實九歲還未滿,只是隱約覺得她的猶豫,心上的疼痛繼續(xù)蔓延,“落小妹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待我回來找你再給我答復(fù)!”可是語氣里透出急切的期待怎么都隱藏不起。
季蕘裕在催著了。
落凡渝其實很想有個哥哥,無條件的寵她,傷心了陪她一起沉默,開心了陪她一起鬧,可以成為靠山,可以成為出氣筒,可以說氣話不計后果,可以取笑打鬧毫不在乎。當(dāng)她說出這些期盼時,二十一世紀(jì)的朋友就會笑她,“你確定是哥哥,而不是男朋友?”她不知道沈長淵在她有需要的時候會不會在她身邊,但是她知道其他的條件,沈長淵都很滿足:她已經(jīng)有好幾次是出言不遜了,而且他這靠山不小,至于寵?如果有男朋友了還會計較他寵不寵?心動,確實很心動,她不是沒想過要和楊少飛好好培養(yǎng)感情,可是那個榆木是沒法調(diào)教了,而且他失憶了,他忘記很多事情,包括那些溫暖的、喜悅的片段、人,要重新去彌補過去十幾年,任務(wù)有點重,也有點不劃算。
“可是你很急,為什么會這么急呢?”落凡渝問出聲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很需要這樣一個哥哥。
“因為,你很像,聲音很像她。我的一個已經(jīng)不在的親人。我怕再次失去?!币娐浞灿宓囊苫螅蜷L淵很坦誠的回答,帶著悲傷,“但最主要的是感覺?!?p> 落凡渝彎起唇角,盡量淡化空氣中的尷尬、悲傷,爽快的點頭,“好,沖你如此坦白的份上,以后我就當(dāng)你是我義兄了!“
沈長淵的眼睛猛的亮閃了一下,“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我又不吃虧!”落凡渝樂呵呵的回道,“以后你就要像個義兄樣,有人欺負(fù)我了,立馬奔來救火!”
“行,沒有問題,無論哪里,我萬死不辭!”沈長淵一口答應(yīng),臉上帶著十足的興奮和激動。
“呸呸呸!長淵哥哥不要亂說話!”在旁一直聽著的季蕘裕插嘴進(jìn)來,“速戰(zhàn)速決,我為證人,你們倆快點行禮!”話罷,忙招呼紅竹過來,拉著二人快速行禮。一切從簡。然后和落凡渝道別、示意紅竹走開一點,對著沈長淵丟下“給你三句話的時間,趕快出來···”就風(fēng)的一陣帶著眾隨從出去了。
空氣似是略頓,沈長淵努力平息了激動的心情,看向落凡渝柔聲的說道:“那個,落小妹,我還是叫你落小妹可好?”落凡渝點點頭,“那我像季小姐那樣叫你長淵哥哥?”
沈長淵點點頭頭,遂又搖搖頭,“你也叫她小裕吧,若是被她知道她叫你小渝你卻叫她季小姐會生氣的,放心,她是個很好的人,和你一樣?!?p> 和我一樣?你了解我么?只是匆匆兩面,就讓你如此信任?落凡渝的疑心讓她覺得不可信,但又想不到自己身上他有什么可圖的。
“以后有事寫信給我,寄到京都學(xué)院即可?京都學(xué)院,你知道吧?”沈長淵婆婆媽媽的交代著,“記得,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寫給我?guī)兔?!沒事也要寫!”
落凡渝聽著他的話,頭如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那么羅嗦,可是鼻子里為什么會有酸楚的感覺呢?
“那,后會有期了!”沈長淵終于狠下心,說出這樣一句。然后看到落凡渝點點頭就轉(zhuǎn)身快速離去。再不走前面那位的怒氣估計就要爆開了,再不走還能走得開么?
終于安靜了。
“小姐,你的眼睛紅了?”紅竹湊過來低聲的和落凡渝說道。
落凡渝揉了揉眼睛,“真的?不要騙我?我的眼睛竟然會紅?”然后四處找尋,“大哥呢?”
紅竹正在習(xí)慣她家主子的胡攪蠻纏,而且也覺得哭鼻子紅眼睛確實有點尷尬,聽到落凡渝找大公子,趕忙精神起來,“是呢,大公子呢?”
“這里,在這里!”楊少飛以及店小二等人從大堂后面門簾哄擁而進(jìn),聽到有人叫他,趕快回應(yīng)。話說他不就是去幫爹爹打包一份云吞么,才入內(nèi)吩咐幾句,就有人傳話說讓人不要出去,否則后果自負(fù),刀子明晃晃的,大家哪里敢作聲,哪里敢動,想到落凡渝和紅竹二人還在外面,他就著急的不得了。這不,那人一說可以出去了,他馬上前去。
等他走到店里,就只見到落凡渝毫無受傷的痕跡,坐在另外的桌上悠然的喝著茶,紅竹正在搗鼓一堆不知名的東西。雖說見狀,楊少飛的心定了一些,但還是快步走近。然后轉(zhuǎn)了一圈仔細(xì)的打量。
落凡渝見著這個大哥憨厚的舉止好笑又感動,當(dāng)然感動的成分多了那么一點,“大哥看夠了么?”然后加上得意的神色,指了指那堆東西,“大哥覺得我長得可愛么?我就那么一坐,竟然有人主動上來送東西,我不要非要給我!”
一副欠扁的樣子哪里像個九歲的姑娘?
楊少飛有點狐疑,但還是很認(rèn)真的說道,“小渝長得是很可愛!”于是某女的嘴立即變成了人工噴泉。
“公子,這是剛剛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小姐賠的禮!”紅竹在落凡渝的威逼之下只得再次封口,但實在是看不下去公子被小姐取笑了還不知道(那你自己呢?),忙跳出來解釋道。
“小渝,你被撞倒了么,撞到哪里了?”楊少飛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的大。落凡渝白了一眼給紅竹,意思是說:現(xiàn)在可是你把你家公子弄得緊張兮兮的了!紅竹抱著一堆盒子,跺了跺腳,緋紅了臉,快速行禮告辭出門回去了。
這一日當(dāng)然還沒有結(jié)束,楊振可不是那樣好糊弄的。
待到三人回到家,把那些藥材展示給楊振看,楊振馬上就發(fā)現(xiàn)問題了,先別說其他的,單那支野山參就足以說明這些藥材的名貴和價值。
“落兒,你老實說,這些藥材是怎么來的?”楊振喜歡這樣叫她,很親昵也很獨一無二。紅竹早就在楊振發(fā)問之前告辭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不想背叛只有逃離現(xiàn)場。落凡渝拽了拽楊振的衣角,有點畏懼的擺著撒嬌的臉,怯聲的回話,“爹爹,我們可以單獨去談么?”
這還不能讓人知道?楊振見她裝起來的可憐樣,沒覺可惡,只是暗笑:讓她有所恐懼也是好的,不管這是不是裝的。隨即示意眾人退下,只剩二人。于是兩人坐在一張茶桌左右位置上,落凡渝為楊振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再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從旁邊的糖壺里取了一顆冰糖:她不喜歡喝苦茶。
“爹爹去年不是說要去宛城么?”待各自喝了一口后,落凡渝邊說邊瞧著氣氛,”爹爹是為什么要去的?”明明在平城生意很好,名望也高。
“那邊四季如春,環(huán)境很好,我自己想去,剛好一個老友也讓我去!”楊振見她沒直接回答問題有點慍惱,但她的問題還是讓他陷入了慢慢回憶,“說我呆在平城也等不到什么了···”發(fā)覺話不對,馬上轉(zhuǎn)換,“因為我向來是來者不拒,為此結(jié)下了不少仇人也說不定,所以得換個地方!”繼而回到正題,“這和我問你藥材哪里來的有什么關(guān)系?”
落凡渝點點頭,“有關(guān)系的!”然后帶點不覺的怒氣,“爹爹你就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定要讓你去么?答應(yīng)了又沒去你不認(rèn)為可能會發(fā)生什么事?”出人命啦,人家的希望可在你身上。
“他沒說。而這不是因為年前這邊的病人太多去不成?再說我答應(yīng)了去但沒說過什么時候去的!”楊振好似有點感覺,眼前的這位小人兒在生氣,生什么氣?“我只是說我想去的時候一定去,不想去了,請我去也不會去。”
所以,楊振沒有去,那邊就以為他不想去,而且所有大夫都認(rèn)為沒得治了,看他們和沈長淵的關(guān)系,估計御醫(yī)也請過了,因而就沒對楊振抱有希望,因而也就沒有催他去了,但是如果對于楊振來說有機會治好呢?
“你的老友姓季嗎?”落凡渝心里有點希望不是的,這樣的話,或許季蕘裕的母親還有希望??墒乾F(xiàn)實就是這殘酷。
“你怎么知道?“楊振震驚的望著她,“難道你們今天碰到他家的人了?或許這些藥材還是他們送的?”
“可以說是這樣的!”那藥材現(xiàn)在只能借這個名號了?!爸挥形液图t竹碰到,大哥去后堂幫你打包云吞了。后面他們家的人把店包下了,哥哥沒回來,所以并不知道!”店小二應(yīng)該也得話不敢說出去的。
“原來是這樣!”覺得有理后,楊振好奇起來了,“你碰到他家什么人了?”
“我碰到季家小姐季蕘裕,還有她表哥,另外還有一個姓沈的公子!”落凡渝猜測這個表哥應(yīng)該是那里的人,因為當(dāng)今皇后姓季,爹爹應(yīng)該會好奇出什么事了,連那里的人都來了。但是···
“姓沈的公子?”楊振異常的激動,似要跳起來,“你見著他了?”
“是?。 倍疫€見過兩次,而且還認(rèn)作義兄了呢!落凡渝一點都不理解楊爹爹的反應(yīng),難道不該反應(yīng)另外一位公子的么?
“他也見著你了?你把帽紗取下來了?”楊振連連發(fā)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鎮(zhèn)定、溫和。
“難道爹爹和姓沈的人有仇?”待發(fā)覺時,落凡渝已經(jīng)把這句在心上想的話說出口了,忙捂嘴,訕訕的笑著望著他那有點失常的爹爹。
“嗯,有仇,而且仇還不淺?”楊振聲音有點憤憤的說道,可是臉上看不出什么深仇大恨的變化,“你以后不要見他了!”略思索了一下,“非得見他的時候務(wù)必戴著帽紗!”在季家總會要見到的。倏忽間,臉上露出了悲傷,懇求的看向落凡渝,“答應(yīng)爹爹好嗎?”
表情變化太迅速,種類繁多,落凡渝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今天的爹爹怎么了?而那句懇求更是將她心中原先本就一點點的生氣軟化了,只覺得心疼,好心疼,忙點頭答應(yīng)。
二人繼而沉默,室內(nèi)變得寂靜起來。
“那你知道他為什么讓我去嗎?”小半個一刻鐘后,楊振想起了正事,那個他現(xiàn)在二人都知道指季家老爺。
“說是季夫人病危!”落凡渝恢復(fù)了平淡,已經(jīng)過去了的事情,指責(zé)不是辦法。
“什么?季夫人病危!”楊振果然不知情,面色更是凝重起來,“難怪好好的他怎么讓我去宛城呢!那事不容遲,我們趕快出發(fā),明天?不行,后天出發(fā)!”說完,馬上出去吩咐去了。
為什么要送藥材?沒有問了,或許在他看來理由足夠了。沒有問就好。至于季家人,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差使紅竹打聽清楚了,宛城都督就姓季,如果沒有搞錯,應(yīng)當(dāng)就是其人。這次去宛城,能攀上一地老大做靠山,還真是好啊?,F(xiàn)在只是期待季蕘裕的母親好好的,爹爹把她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