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落兒沒人陪,你現(xiàn)在有空陪落兒玩一會兒么?”小姑娘在草地上攔住一位年長她許多的少年,奶聲撒嬌。淚眼婆娑,讓人見著會生出無限的疼愛。
少年掃過不遠處的帳篷,也偏頭望向小姑娘旁邊一臉為難的奶娘,有點無措,“落兒,大哥現(xiàn)在有事,你去找娘親他們陪你玩好不?”
“不嘛,娘親一直在照顧三弟,不和落兒玩,二哥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小姑娘倔強的翹起嘴,拉住少年的衣角,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落兒乖,聽話。你也知道,三弟身體不好,娘親心里傷心著,咱們都乖乖的,好不好!”少年無奈的蹲下來,摸了摸姑娘的后腦勺。臉上的表情很柔和,動作很輕緩,卻無法更改小姑娘遭到拒絕后小臉變得越發(fā)憤怒。
“哼,大哥不疼落兒了,大哥是壞人了!”小姑娘屢求不得,甩開少年的衣角,狠狠的大喊,并向帳篷不遠處的樹林里跑去。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里,白色的擺裙在伴著落葉紛紛似是翩翩欲去的仙子。
少年一下看怔,等他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早已跑開很遠,而小腳的奶娘正吃力的走去追趕。遂搖搖頭,歡快的微笑掛在臉上:怕是過后要想好怎么個哄人咯。少年環(huán)視一下周邊的環(huán)境,沒再多想,便走去十米之外的另一個帳篷。
“啟稟公主,殿下讓我來問問你一切安好,還需要什么添置的?”少年聲音其實還很稚嫩,但說起話來十分鄭重和端正。
“你是哪位?”里面有美妙的少女聲音傳出來,婉轉(zhuǎn)動聽。
“沈府沈進程長子沈長淵!”十二歲的沈長淵恭謹?shù)膱笊厦麃?,靜等蓬內(nèi)的人吩咐。只是,許久都未有話傳來。就在沈長淵開口欲再次詢問時,才飄來一句“沒什么需要,你先下去吧!”語氣十分的不耐煩。
沈長淵很納悶,但也知道不得請問,于是便困惑著往回走。
“救命啊,救命啊···”
小姑娘的聲音從樹林里急切的傳出來。少年的心一下抽搐,驚痛不已。
“長淵,怎么回事!”一位中年男子的聲音著急的傳來。
“長淵!”男聲,女聲,此起彼伏,久未停息,少年的頭腦一片混亂。
畫面突然換到了一片樹林的盡頭,四五個黑衣人正在逼近小姑娘,手上的刀亮晃晃,一看就知道很鋒利。
“大哥救落兒,救我??!”
“大哥是壞人!”
“啊···”
抽泣的叫聲,一聲比一聲害怕,一聲比一聲痛苦,到最后變成慘烈的叫喊。
“落兒!落兒!”
沈長淵醒來,心里陣陣疼痛,伸手往眼角邊觸摸,淚痕還未干。皮膚有點粘,有點緊繃。閉上眼,平靜了一下情緒遂起身穿衣,無意望向窗外,已經(jīng)快要天黑了。二月春季最容易犯困,只是小憩一下,竟然就過了一個多時辰。
“公子,你又做噩夢了?”阿森聽見室內(nèi)衣服摩擦的聲音便知道沈長淵醒了,便進來服侍,卻發(fā)現(xiàn)沈長淵早已經(jīng)收拾完畢。沈長淵夢中囈語,他雖未聽清,但他聽到了他家公子囈語情緒中的難過,悲傷。公子的噩夢五年前時常發(fā)生,后面漸漸的好了。上一次還是一年多前,以為再也不會了,今日便又開始,而且比以往都要嚴重,難過中還能聽到抽泣聲。所以阿森十分擔心的詢問。
“呵,又讓你小子聽到了!”沈長淵不在意的走去書架旁翻東西,昂首闊步,看不出什么變化。
靜默安然的空氣還如平常,只是公子的心病怕是有又犯了。阿森欲上前幫忙,未有幾步,即拍額自責,“公子,今日太子殿下來學院,方才也來看你來了,只是因為你正在小睡,所以馬上又走了,不過有話留給你···”
“阿森,你現(xiàn)在可是越發(fā)膽大了,太子前來你也不叫醒你家主子!”沈長淵聞言,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向鏡前,稍稍梳理了一下,便要出門去,“留言說讓我醒了就去見他,是否?”
阿森見他家主子的臉上一份責備之意都沒有,也就安下心來,“公子真是聰明,一猜就中!”
“猜不中才叫奇怪呢!”沈長淵撇下這話,身影就已經(jīng)穿過門,走了。
阿森呆站了幾分,便心情愉悅的清理室內(nèi),他家公子對待下人向來寬厚有理有禮。待他拿起衣簍中沈長淵換下來的臟衣服一看,灰綠文繡的袖子上,淚漬十分明顯,原先的愉悅涼下了幾分,擔憂時刻準備著。
“殿下前來,長淵有失遠迎,失敬失敬!”沈長淵快步前走,等到了男院皇子們的居院門口已經(jīng)有點汗流浹背,但也不忘先來聲音后見身影。
“長淵若知道什么是失敬,本殿下也就不用經(jīng)常等人了!”正堂主位上的太子慕容熙放下剛剛端起的熱茶,對著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的人毫不留情的反駁道,臉上的不齒可是顯而易見的。
“殿下這話可不對了,長淵哪次不是聽聞消息迅速趕到!”消息收到晚了可不是他的事??!沈長淵小步跨近,環(huán)視一下室內(nèi)后,臉上露出幾分差異,“殿下,今日怎么沒有入幕之賓?”
“今日只是簡單和你聊聊!”慕容熙指了指面前不遠的位置示意沈長淵坐下,“我可是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你就不要再文縐縐的說什么了!”
“也對啊,殿下最近都在陪表妹,哪有空和幕僚們談事情!”沈長淵坐下后,接過下人送來的茶水,語氣帶著調(diào)侃,饒有興趣地酸起夜月國未來的國君。當然若是仔細揣摩,其實會發(fā)現(xiàn)這話中還帶有惱意。
“沈長淵!”慕容熙的臉上泛起幾分尷尬,聲調(diào)漸高便是最好的證明。
“嗯,我說錯了,請殿下諒解!”沈長立馬老實的認錯,慕容熙的臉色這才好轉(zhuǎn),只是,時間太短暫,“殿下最近在陪表兄表弟,順便陪了一下表妹!”
“你!”慕容熙氣結(jié),頓了頓就變得無力,“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人都是會變的!”沒有再調(diào)侃,沒有很激動,只剩下無奈和認命,甚至諷刺。認命?沈長淵不由得苦笑。而諷刺?眼角余光瞟向徑自尷尬的太子,他心里不甘和難過。
“我聽阿森說,下個月你就要去益州的陸軍大營了!”慕容熙只知自己失言,也害怕可能會有的沉默,轉(zhuǎn)而說起今天相見的緣由。
“阿森什么都和你說,我回去問問,他是太子府的人還是沈府的人!”沈長淵努力想回到適才的歡快氣氛,可是淡淡的語氣中說出來的調(diào)侃沒有達到這個目的。
“阿森也是擔心你!”慕容熙知道他這位好友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但還是順話解釋,態(tài)度真摯誠懇,“你才結(jié)束三個月守城門生活,好歹在在家多待會,陪陪溪妹,還有你母親···”
“她們可都是強勢的女人,還用我陪么?”話是這么說,可是沈長淵公子的聲音已經(jīng)有點發(fā)顫,看向慕容熙的視線也收了回來,低頭盯著手中茶杯上的白梅。是咯,落兒也很強勢,可是就是因為自己沒有答應(yīng)陪她玩,讓她香消玉殞。而眼前的這個和她也很親密的人竟然就不記得了!雖然他也和自己訴過幾次:總覺得忘了重要的什么,夢中常有個軟軟可愛的聲音親昵的喚著他,陪著他。不是季家表妹,卻把那份溫柔回報給了季家表妹。
終于還是不可避免的變成沉默??諝庖埠盟仆V沽肆鲃?。是痛苦的壓抑,還是壓抑中覺著痛苦,而唯一能表達的感覺就是,不舒服。
“你和溪妹商量過了?”慕容溪今年就十六了,雖說永成帝十分疼愛她,但也不能一直不嫁。慕容熙不知道沈長淵腦海了轉(zhuǎn)了多少心思,而自己也沒有多想,卻不得不開口詢問打破這片沉靜。于私,為他妹妹,或者他對朋友的關(guān)心,或者他自己所需要的勢力,他都希望沈長淵是順心的。
“嗯!”沈長淵并未有什么羞色之意。從小到大,大人有意無意的撮合,年長后兩人頻繁的相處,二人十分相投的脾性,他已經(jīng)習慣了大公主慕容溪要成為他妻子這個事實,有什么可羞色的呢?
“你母親···“慕容熙還是忍不住提出來,作為好友,他實在擔心沈長淵的心思所想。
“她沒事,傷心那是肯定的,不過她那么堅強,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有朱姨在身邊我也沒什么擔心的!”沈長淵娓娓道來,好似在說別人家的事情,情緒的真正隱含之處怕是除了自己沒人能懂得。
可惜最終沈長淵也沒能如愿出京,永成帝下令任命他為平城刺史,破格任命,榮耀之大。只是這份榮耀是否能夠心安理得的享受?這是后話了。
落凡渝直到二月十三號才見著季蕘裕。因為表現(xiàn)良好,禁足之日提前結(jié)束。兩位小姑娘遂約了在京都學院附近的一家叫做“味滿天下”的飯館。無論是古代還是二十一世紀,落凡渝能想到和朋友相聚的地方都只有吃食店,吃貨形象被她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可惜沒有網(wǎng)絡(luò)分享、貼出美食圖。
“小裕,你們兄妹都回來了,季伯母不會掛念么!”落凡渝可是聽楊爹爹說過的,季夫人的病多半是因思念兒女引起和加重的。
“呵呵,原來我也擔心,可是現(xiàn)在不用了!”季蕘裕敲起桌上的筷子,等飯菜上來的時間真不好過,吊一下對面那人的胃口也好啊,打發(fā)打發(fā)。
“為什么不用了?趕快回答!”落凡渝知道對方是在吊她胃口,所以立馬補上后面一句,而且還氣勢洶洶。
“好啦,我說就是!”季蕘裕小姐現(xiàn)在最不擅長應(yīng)付的人可是對面這位,而不再是那位朝思暮想的太子表哥了。“我二哥秋天就要成親了,所以最晚六月就會回宛城,而且成親后不再回大京,娘親以后也就有人陪了!”
“就成親了??!”落凡渝記得她二哥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擱在現(xiàn)代也就一高中生。唉,古代人成親好早啊!
“難道你還想著我二哥等你長大娶你?”季蕘裕見落凡渝悶悶不樂的樣子,終于逮到機會打趣起來。
“我倒是想呢!”季若虛可真是翩翩謫仙人啊,慵懶的樣子和眼睛不時閃出的精光讓她時常想起那位一見誤終身的容止公子,怎會沒有幻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