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府衙大牢里,官差所過之處帶起一片鬼哭狼嚎,犯人們撲到牢籠上伸長了手想要抓住官差的衣服,卻被無情打開。在大牢最深處,凄厲的嘶吼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兩個官差正對一個吊起來的犯人實行鞭撻。
“鐘先生?!?p> 牢里的官差一見到鐘成文立刻停下手中的活上前行禮。雖然鐘成文沒有官職,但誰都知道他是郡守大人面前極有話語權(quán)的人。
他瞥了一眼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犯人,厭惡地別開頭,問一旁的官差道:“他都說了什么?”
“回先生,歹人已承認綁架遠少爺以及殺害蔡永強的事?!?p> 承認了?他挑挑眉,接過官差遞過來的罪狀書,那沾了血的畫押指印觸目驚心。他大略看了一遍,對官差點點頭,拿著罪狀書去找歐陽廣。
文華院,暮柏班,教習(xí)先生黃淵及暮柏班一眾學(xué)子。
“今日的課就上到這里,”黃淵把書合上,淡漠地看向一眾學(xué)生,道:“想必大家也知道了,兩天后我們和晨松班有一場辯論會,我們班會出三個人。”
大家面面相覷。不過相比其他人畏縮地低頭沉默,程法和孫威奇抬頭挺胸,自信滿滿,岑清秋亦笑容滿面。往年代表暮柏班出賽的都是他們?nèi)齻€。
“有沒有人自愿的?”黃淵看了一眼眾人道。
沒人應(yīng)聲,這么不謙虛的行為誰會做?包括那三個一號種子選手,反正就算不自愿先生也會讓他們自愿。所以他們保持風(fēng)度,笑盈盈地看著黃淵。突然他們注意到黃淵目光一凝,看向他們背后,他們下意識地跟著看過去,就見原月高舉著手不停揮動。
“……”
黃淵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像往常一樣直接宣布自己的決定,“那就選定岑清秋、程法、孫威奇三個人?!?p> 大家松了口氣,還真怕原月被選上去,不過想想也是,黃先生那么古板一個人怎么可能會選女子代表他們班出賽?
鐘文艷和原月一直是坐在最后一排,此刻鐘文艷羞愧得無復(fù)以加,見大家把目光都收回去了,連忙拉下原月的手,小聲道:“先生不會讓你參賽的,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我知道?!痹陆器镆恍Γ八院苡魫灥奈乙屗灿魫炓幌?。”說完再次把手舉高揮動,然后出聲叫道:“黃先生,你不是問誰自愿嗎?我自愿呢!你怎么不理我呀?”
鐘文艷捂臉,默默地和她拉開距離,實在太丟人了!
講臺上,黃淵氣得臉色發(fā)青,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人?他的意思她還不明白嗎?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裝作看不見也聽不見,嚴肅道:“我們暮柏班已經(jīng)連輸六次,這一次再輸我就將你們的平日考核記為零分……”
“黃先生,這不公平!”原月再次驚呼。
眾人已經(jīng)不忍直視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只希望黃先生不會遷怒到他們頭上。
這次黃淵無法再忽略她了,冷冷問:“有何不公?若說不出子丑寅某就罰你將《禮記》抄上十遍?!?p> 她站起來,目光清亮地義正言辭道:“先生,我們班連輸六次是參賽者的責(zé)任,和我們剩下的人無關(guān),所以得零分的應(yīng)該是他們?nèi)齻€?!辈坏赛S淵回話,她繼續(xù)道:“如果說連帶責(zé)任那也是先生您的,畢竟他們?nèi)齻€是您一意孤行選的,我已經(jīng)表示我很愿意參加,可是您次次無視我,這說明你對他們很有自信,他們失敗的后果也應(yīng)該您來承擔(dān)。”
“咝——”吸氣聲四起。
平日再紈绔的學(xué)生也不敢當面挑戰(zhàn)老師權(quán)威,畢竟他們的考核都掌握在這些先生特別是教習(xí)先生手上。黃淵所說的將考核記為零分也是每次慣例一說,并不會當真,畢竟考核成績要記入他們每個人的案卷,與他們未來的仕途息息相關(guān),先生們一般都不會為難或者說得罪他們。但今天由原月這么一鬧,不當真也得當真了。
當即有人看向三人幸災(zāi)樂禍地笑。
岑清秋挑眉,無所謂地笑。程法和孫威奇臉色就不好看了,眼刀恨不得戳死原月。原月權(quán)當沒看到,拂開鐘文艷不停拽她衣袖的手,繼續(xù)不怕死地道:“學(xué)生剛來不久,對這里的規(guī)矩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這個辯論會若勝了可以得到書院嘉獎。既然贏了有獎勵,輸了就應(yīng)該懲罰,否則這對我們這些毫不留情被先生您拒之門外的學(xué)生何其不公?”
如果說其他學(xué)生對她之前的話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的話,那么她的最后一句話就插中了他們痛處。確實,每次的名額都是由黃先生直接指定,其他人就算想?yún)⒓右膊桓叶嘌?,就算以這是慣例安慰自己,心中還是有一絲不甘在翻滾。
黃淵被她梗得說不出話來,孫威奇一看情況不對,連忙站起來對原月道:“黃先生既然有這樣的安排必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難道你敢說你比先生更具眼光嗎?”他想以這句話挑起黃淵和原月間的矛盾。
然而原月沒有順他的意繼續(xù)反駁黃淵,反而從善如流道:“自然不敢,黃先生教書多年,心中溝壑豈是我等可比?我只是認為既然三位師兄得到了可能獲得嘉獎的機會,那為了慰藉我們不得參賽者的心,也應(yīng)該有懲罰才對。當然,我承認我的心胸狹隘,但既然蘭亭書院以平等教學(xué)、有教無類著稱,那就請先生按公平的原則行事?!?p> “如果三位師兄不敢承擔(dān)考核零分的風(fēng)險,學(xué)生愿意代他們參加?!彼槐安豢旱卣f完就抬頭直視黃淵。
班里一下炸開了鍋。黃淵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慍色顯而易見,但是她說的在理,他無法當面反駁,只能把怒氣發(fā)到程法他們身上,冷聲道:“原月的質(zhì)疑你們都聽到了,如果你們害怕考核零分可以選擇退出?!钡Z氣里的威脅顯而易見,要是他們敢說退出讓他下不了臺,他絕對剝下他們一層皮。
按照慣例,他們能贏的可能性不到三層。一邊是老師的怒火一邊是考核的零分,實是冰火兩重天。
程法沖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硬著頭皮說:“先生,學(xué)生覺得考核零分實在懲罰過重……”
“怎么會呢?”原月?lián)屧邳S淵之前開口,“要知道贏了的人能得到書院的優(yōu)評,這可是多少次滿分考核都換不來的。我再重申一次,我愿意代為承擔(dān)這個風(fēng)險,如果某位師兄愿意退出的話?!?p> 全場驟然安靜下來。
半晌,一個人弱弱開口:“學(xué)生也愿意。”
“學(xué)生也愿?!?p> ……
越來越多的人舉起手,原月詫異地挑挑眉,馬上看向黃淵,見他的臉沉得滴水,得意之余突然有些不安。她看見前方岑清秋對她搖搖頭,她咬住嘴唇,不情愿地坐下來。
“先生,學(xué)生認為原師妹所言極是,學(xué)生愿意參加?!贬迩锲鹕韺S淵道。
程法和孫威奇頓時急了,程法咬咬牙,跟著站起來道:“學(xué)生愿意。”
那么名額只剩一個人,還有這么多人虎視眈眈。孫威奇雖然確信他們班不會贏,但還是舍不得這個出風(fēng)頭的機會,更不想以這么丟人的形式被拉下來,便對黃淵說:“先生,學(xué)生有話說。原師妹如此有恃無恐不過是因為她是女子,并不在意仕途,但是對我們來說考核重要至極啊?!?p> 黃淵點點頭,見原月沒再說話,便想借此把事情壓下,誰知其他學(xué)生仍然紛紛表示他們愿意。往常不過走個過場的辯論會人員安排這次竟然起了這么大波瀾,已經(jīng)無法以黃淵的一己之言平定。
“孫威奇,你究竟去不去?”黃淵壓抑著怒氣問。
孫威奇一噎,環(huán)視了一眼虎視眈眈的眾同窗,豁出去道:“學(xué)生愿意!”
黃淵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還有一名候補……”
“學(xué)生推薦原師妹?!睂O威奇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