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給老師送禮也需要勇氣（四）
等了好一會，曾花終于來了，她和何愛國一樣，全身淋得沒有幾處干的地方。她個子高，身上淋濕的地方更多，褲管緊貼在腿上，看起來活像個高腳落湯雞。
她的傘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但她還是竭力用它去阻擋飄來的雨滴，瑟縮著在雨中行走。一看到在超市門口等她的何愛國，如看見救星似的，臉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三步當成兩步跨進了超市。
如此狼狽不堪，這大概是曾花生活中從來沒有的事。怪不得曾經(jīng)有人說過，人總是常常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
是啊，這世界上本不該有所謂的麻煩之事，所有的麻煩都是人類自找的。
的確如此，剛免去了雨淋之苦，又攤上了一個難題。身處琳瑯滿目的超市，她二人又有了新的煩惱。到底給老師買什么東西才合適呢？既不能丟了面子，又要合乎學生給老師送禮的禮節(jié)，更要適合老師的家庭狀況。
從周民春平時的穿著和消費觀念來看，他絕對是屬于務實型而不是享受型。師母和他一樣，穿著簡單而樸素，在師母眼里，家人的一日三餐比任何形式的消費都重要。如果送男性的古龍水或艷麗的鮮花這類東西，那是絕對不適宜的。這些玩意聞著好香，看著好看，但畢竟不如吃在嘴里，穿在身上來得實在。對于老師來說，哪里比得上一袋大米或色拉油實惠。
兩人暫時忘記了身上的寒冷，為了今天的事情有個滿意的結(jié)果，站在店里仔細討論著，討論得認真又嚴肅，就連超市的服務員來詢問她倆需要什么時，她倆也沒有空回答。
曾花認為，送禮要有送禮的原則，只有送禮者遵循了這個原則，才能達到送禮的初衷，否則會適得其反。何愛國雖然沒有這么多的理論，但她也認為曾花說得極有道理。送禮本來就是人與人之間用物質(zhì)作手段的情感聯(lián)絡方式，送的禮不僅要讓老師滿意，還要讓師母喜歡。準確地說，師母的態(tài)度比老師更為重要。
因為是雨天，超市里除了服務員外，只有何愛國和曾花兩位顧客。要是在平時，她二人的這通送禮理論早被購物的老師或?qū)W生聽去了，她倆哪還敢有這般高談闊論。
從剛才服務員為她們做產(chǎn)品介紹時就看出來了，這些服務員對學生給老師送禮這類事已經(jīng)見得多了，她們對此行還頗有見地，介紹起產(chǎn)品來頭頭是道。
光選禮物就花去了她倆大半小時的時間，貨物架的狹小通道也被她們來回轉(zhuǎn)悠過不下十次。綜合實用價值、老師的消費理念、送禮者的學生身份、人的心理特性等多方因素，兩人選了四樣東西：一袋泰國香米，一大桶葵花籽色拉油，一大袋野生黑木耳，一袋質(zhì)量上等的墨魚。
付錢時，兩人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十分滿意。這四樣東西雖然不名貴，作為禮物也俗氣了些，但在她們那位樸實的師母眼里，它們絕對比一套名貴的化妝品更受歡迎。在南方，米和油是每天都會上桌的，而木耳和墨魚，也是飯桌上的好菜，待客時也拿得出手。
出門一看，雨越下越大，還刮起了風。雨滴在風的吹動下，騰起陣陣雨霧，刮進了超市的門。超市服務員連忙把門關(guān)了起來，一下子就把何愛國和曾花關(guān)到了門外，兩人就像是被他們從超市趕出來的。
雖然現(xiàn)在時間還不算太晚，但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何愛國和曾花一人提著一個馬甲袋，還沒抬腿下臺階，就先縮了縮身子。她們的衣服早就被雨淋濕了，經(jīng)帶著雨的冷風一吹，身上就更冷了。
路上看不到一個行人，偶爾只有一輛開著燈的出租車經(jīng)過。在車燈的照耀下，雨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雨柱子，不停地從天上往下倒，車輪經(jīng)過時飛濺的水花比車身還要高。
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再大的風雨都要去的。曾花向何愛國鼓勵似的點點頭，兩人小心地撐著雨傘，提著剛買的價值不大但分量及重的禮物，艱難地走進了雨中。學校門口的超市離周民春家并不是太遠，平時只有十分鐘路程就到了。曾花是本校的老師，為了避免在去的路上碰見熟人的尷尬，特地選了這個時間。
兩人一手打著傘，一手吃力的拎著買來的東西，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周民春家走去。
那包泰國米本來是由何愛國提的，但她的個子較矮，米袋又十分重，曾花看她在雨中提得有些吃力，便和她換著提。地上到處都淌著水，沒有一塊干的地方可放東西，兩人便小心翼翼地將左手拿的傘用頭和脖子夾著，將手空出來換手。
在換手的空檔，何愛國突然覺得心中有點不踏實：“唉，你覺得咱們的禮物買得合適嗎？”
“已經(jīng)買了，哪還講什么合不合適的?！?p> “大概整個學校也沒有學生給老師送禮買米的，既然是買實惠的，是不是少了一點？”何愛國還是覺得不放心。
曾花認為有道理。這時，正好有一輛車從身邊飛馳而過，她倆連忙用傘擋著身子，汽車濺起的泥水打得她們的傘啪啪著響。
大路旁邊有一個斜路，是通往學校的教師老年活動中心的，斜路上的樹長得高大濃密。曾花建議到那里去暫避一下，順便商量一下對剛才提議的解決辦法。
商量的結(jié)果是，由曾花轉(zhuǎn)回超市，再購一袋泰國香米，何愛國守著東西，在大樹下等曾花回來。
看著曾花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雨中，何愛國突然感到有點害怕。
除了雨，周圍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雖然每個星期都要從這條路旁經(jīng)過幾次，但是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全部黑了，周圍的一切都是黑黢黢的。大樹的影子在風中不斷地搖擺著，像無數(shù)個人影在何愛國身旁張牙舞爪地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