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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諸侯

五十六 運河之爭 二

定諸侯 閆靈 3225 2008-07-11 19:53:00

    十一月初六,大雪紛飛。運河兩側(cè)上已結(jié)薄冰,正是商運停止前的最后幾天,河面上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只雪鷹頂著風(fēng)雪來回盤旋。

  扶瑤一早在馬車上備好了炭盆,銅爐上煮著熱水,小幾上扣著兩只竹編的圓籠,里面放著幾碟可口的甜點,看起來像是要去踏春。

  “夫人,這大雪天的,您大病剛愈,還是別出去了,就在馬車里,掀了簾子看也是一樣?!闭f是這么說,手還是忙著把厚斗篷遞給我。

  按照預(yù)期的約定,英翠娘的船應(yīng)該今日就會停靠到對岸一處名叫“落港”的埠頭,補給糧草,這幾日,對岸一直很平靜,我思索著武敖這小子會在何時下手,他是個極有耐性的對手,這一點從連日來運河上的平靜就能看出來,他需要思考這些東西值不值得下手,以及怎樣下手。

  一直等到傍晚,大雪漸漸轉(zhuǎn)成細碎的小雪,沉沉的暮靄中,隱約可見兩艘大船的黑影慢慢靠向彼岸,不覺莞爾,伸手放下厚簾,端起小幾上的熱茶捧在手心,熱氣蒸騰中望著車龍骨上吊著的風(fēng)燈,暈黃一點點在擴大……

  扶瑤安然地趴在棉被中熟睡,微鼾伴著車外細微的風(fēng)雪聲,讓人覺得溫馨無比。

  再次掀開厚簾,暮色早已沉下,灰暗籠罩著河面,一眼望去,只看到遠處墨色的山巒起伏不平,伸手出去,細雪早已停下,微風(fēng)乍起。

  扶瑤依舊睡得安穩(wěn),而我卻越來越清醒,車外的馬兒似乎也開始有些焦躁,不停地來回踏著四蹄,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即將到來的變化。

  戌時剛過,車外風(fēng)聲大起,西北風(fēng)呼嘯而至,吹得周遭樹枝、風(fēng)雪一陣嘶吼。風(fēng)燈也隨著風(fēng)聲搖動兩下,車內(nèi)頓時光影晃動……

  就在我伸手掀起厚簾的同時,運河上傳來一陣喧嘩,接著便是星點的火光。

  我悄悄繞過扶瑤,走下車來,安撫了兩下有些不安的馬兒,拉上斗篷帽,來到高坡最邊緣,眺望西岸。

  雖然什么也看不清,不過我能猜測能英翠娘的船,此刻應(yīng)該正隨著風(fēng)勢往河心駛來,而武敖不得不出動他的水軍,否則太對不起他連日來的安靜了。

  子時三刻,運河北面隱約可見幾處移動的燈火,細細數(shù)過,應(yīng)該是五只大船,雖然不知道他們啟航于何地,但依時間推測,應(yīng)該是在武軍大營以北五十里以內(nèi),

  原來這里就是他們水軍的隱藏地點之一。

  風(fēng)勢漸大,英翠娘的商船顯然不及對方的戰(zhàn)船,不過半個時辰,河心已躥起大火,火焰跳起數(shù)丈高,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沿著河心往南眺望,總共五只大船,每兩只間的距離均保持在一里開外,順著大風(fēng),正揚帆南逃,再往南望去,隱約可見一點燈火忽明忽閃,那該是第六只船……

  英翠娘此次確實完全按我的話來行事,我心下安了幾分,扶著高坡上的一株幼樹,支撐身體。

  風(fēng)勢越來越大,戰(zhàn)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丑時剛過,五只商船均被圍向?qū)Π?,而第六只逃竄的商船后也尾隨了兩只戰(zhàn)船而去,望著他們閃爍的燈火,我淡淡勾起唇角:周軍師,該起床了,看看我給你送得這份大禮,這運河之上,可不是只有漢南一家戰(zhàn)船。

  就在商船被圍攏到對岸之后,一聲巨響,猶如涅盤蓮花,火焰四向散開,被波及的戰(zhàn)船根本來不及逃開,加上風(fēng)勢較大,有一個算一個,各船均燃起大火,在河面上四散開來,猶如一搓搓盛開的彼岸之花。

  慘叫聲被風(fēng)吹到我的耳畔,那種喜悅與罪惡交織的奇異感覺壓在我的胸口,不知該開心,還是懺悔,沒錯,任何一場戰(zhàn)爭都是用人的性命堆積出來的,從某種角度來說,戰(zhàn)爭永遠沒有勝利的一方。

  “夫人——”扶瑤沖出馬車,呼喊聲被風(fēng)吹得支離破碎。

  見我安全無恙,她才嘆出一口氣,望著河面上的火光,眼神有些迷離,“贏了嗎?”

  “算是吧。”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全身僵硬,連手指都彎不起來。

  扶瑤握住我的雙手,“夫人,您的手都僵了,咱們回去吧?!?p>  點頭,毫無留戀地轉(zhuǎn)頭而去。

  這便是我對武敖挑釁的回應(yīng),說起來,其實也能稱得上骨肉相殘,我們畢竟是姐弟關(guān)系,然而難為在各為其主,各為其主?好詞!

  城門此時并未開啟,只能在馬車里等到卯時,一夜的風(fēng)吹,頭早已有些昏沉,喝下一杯熱茶后,才找回了些熱氣,此時運河上依然火光沖天,倚在被褥中,望著窗外火紅的光束,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搖晃著,漸漸有些昏昏欲睡。

  扶瑤輕淺的喝馬聲也成了催眠曲,轉(zhuǎn)個頭,沉沉睡去。

  醒來時,周遭一陣喧鬧,原來早已入了城,正趕上了早市,茶廖、酒館、菜攤……叫賣聲陣陣。

  “扶瑤,停一下?!闭泻舴霈幰宦?,很久沒在街市上逛了,少時總喜歡背著竹簍,跟師父一路逛過去,然后載著一堆東西一路走回山上,聽到叫賣聲,陡然心血來潮,想下去走兩步。

  邊城的街市,儼然比陸蒼山下熱鬧了許多,捏了一只熱騰騰的包子,扶瑤遞給攤主兩枚銅板,那攤主遲疑地接了去,趕忙遞過來一張油紙。

  左右兩個小攤的人也都好奇地看過來,我們身上的衣裝,以及身后的馬車泄露了我們的身份。

  大道上響起了一陣馬鈴聲,幾匹帶有官印的馬停在我們的馬車旁,仰頭看過去,勾唇淡笑,馬上的正是焦素義、英翠娘等人。

  眼見焦素義面帶怒氣地跳下馬,無意喊了句,“焦大哥,早?!?p>  這聲焦大哥叫得他窒了窒,面色緩和了不少,很久沒見到他了,黑瘦了不少,不知道秦權(quán)是不是也瘦了。

  “屬下前來迎夫人回府?!北褪祝苁且?guī)矩,英翠娘也微微點頭。

  他這聲招搖,惹得身后一陣細碎的交頭接耳。

  “府里人找了你一夜,你到是有閑心在這里瞎逛。”路過焦素義時,他低聲附了這么一句。

  焦素義、英翠娘一早帶人進城,想跟我稟報戰(zhàn)果,結(jié)果正碰上府里人抓瞎地四處尋我,他們幾人也幫著四處打聽,又不好明文張榜,說秦夫人在府里丟了,只能暗下里查找,找到之后,就算大家心里怨我,也沒人敢對我橫加指責(zé),當然,焦素義例外,一回來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英翠娘幾次側(cè)目看他,似乎認為他的舉動太超過。

  不過對我來說,早已熟悉了焦素義的脾性,何況他是在我跟秦權(quán)最落魄時跟隨左右,就是稱謂,我也叫他“焦大哥”,而非“焦將軍”,只有在正式場合才稱后者,因此他的一些被認為逾舉的行為,在我跟秦權(quán)眼里,其實并不算什么。

  “戰(zhàn)果如何?”正襟危坐,等著英翠娘上報昨晚的戰(zhàn)果。

  “武軍三只戰(zhàn)船燒毀,死傷人數(shù)大概在五百至八百左右,另外兩只戰(zhàn)船在下游水域碰上漢南水軍,急速返回,并無損傷?!?p>  “漢南水軍可曾追擊?”

  “沒有,第六只商船駛進漢南水域時,就曾求救,不過一直未得到回應(yīng),后來武軍兩只戰(zhàn)船接近,他們這才點卯,但只是在水域內(nèi)逡巡,并無意追趕武軍戰(zhàn)船?!?p>  這就對了,周辭行事向來小心,沒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會輕易出擊,何況眼前的大局平穩(wěn),他不想打破,漢南建軍尚未完成,此時大戰(zhàn),未免傷了楚軍的元氣,不過——只要他們知道運河上不是他一家獨霸就已經(jīng)達到了預(yù)期目的,“這次一共損失了多少布匹?”私自將軍需輜重調(diào)去當餌,雖然是達到了先前的目的,不過秦權(quán)那邊卻是不好交待。

  “秋上剛送來的五千匹棉布,去掉義瓦一千五百匹,裝載入船的三千匹,還有五百匹可用?!庇⒋淠锼愕孟喈敎蚀_。

  細細思索之后,抬頭看向焦素義,“將軍近日發(fā)來信函,言說營內(nèi)棉衣不足,,焦大哥近日營訓(xùn)可忙?不知能否抽空押送布匹?”

  焦素義自然樂意,很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英翠娘的疑篤甚深,估計她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余下的五百匹布是怎么也不夠大軍所需,我既然開口要焦素義押運,自然是盯上了她手里的一千五百匹棉布。

  她猜得沒錯,我正是此意,義瓦山的內(nèi)存篤厚,少了這一千五百匹布不會過不了冬,我明白焦素義能壓住英翠娘,這才有此一計,誰讓她私自先將自己的軍需抽調(diào)出來?這也算是小懲大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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