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夫婦被安置在了西苑一處較為闊敞的院子，沈義自然在兄弟的陪同下有一應的應酬，白日里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在院中。卓氏屋里倒是早坐了一位客人，同住西苑的妯娌齊氏。說來齊氏才算是西苑真正女主人、又是弟婦，于情于理都是要親自過來問候照料的。
“瞧你這樣子，病病歪歪的，可是老三還不能讓你省心？”卓氏是個直快的，早些年住在沈府的時候就看沈三后院的那些女人頗不順眼。只是齊氏無后，無后為大，她作為外家媳婦既犯不著也輪不上說什么，只心里是不屑的。
“這么些年，不省心也省心了，還能怎么的，近日其實倒是好些，能隨處走動了！”齊氏陪笑道。
“能想開也是好事，昨天看到跟著老三的一個小伙子，叫我二嬸，是沈朔吧，他生母雖不怎么樣，小伙兒倒是不錯，瞧著挺踏實的，想來日后也不會虧待你這個嫡母。”
“朔兒是個厚道的，每次遇著都挺恭敬，只是他那媳婦兒……”齊氏欲言又止。
“昨日見過，似乎有點印象，叫的挺甜，像是個會來事兒的?！?p> “嗯，與朔兒生母走的近些。”
“誰討進門的？”
“花姨娘出了力?！饼R氏聲如蚊吶。
“你呀，你呀，真不知道怎么說你，該上心得不上心，這種事情也能讓個上不了臺面的姨娘出來指手畫腳?！弊渴项D時氣不打一處來。
齊氏知道這位二嫂雖然講話鋒利，但只是性格直爽，是個真心的。對她的重話倒也不以為意，想想自己此事也確實糊涂，如果不是前段時間香思開解。指不定心思還對在哪兒呢！現(xiàn)在的她，對卓氏這樣的話倒是尤其聽得進去。
“也是我糊涂，二嫂回來剛好也能多指點指點?！饼R氏說這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
“唉，我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倒是想起前頭的大嫂，要是她在，指定不讓你過的這么犯難，她的話老三還是聽的。”
“誰想得到大嫂這么能干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了，這么些年過去了，時不時的老能想起她，真是可惜！現(xiàn)在的大太太雖然是她親妹妹，人也總能干，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少了那份親近!”
“大嫂那樣的人物誰又能比，能嫁到我們沈家來，大哥也真是，不過大房的事情誰也搞不明白，就是可憐留下的那個女孩兒，生生鬧了幾場病，人事懵懂，連婚事都挺折騰。”卓氏滿臉惋惜。
“這卻是錯了，思兒那丫頭好好的，以前老躲著人，以至我們這些長輩都漏了眼，現(xiàn)在人大了，也愿意出來走動了，實實在在是個好的，真是白擔了那些累人的名聲?！?p> “哦？不會啊，昨日也沒太過注意，但那孩子我見過，小時是還機靈，后來病了就開始迷迷瞪瞪?！?p> “這丫頭也是個多災多難的。說來也奇怪，大約半年前又落水了一遭，死里逃生后，人就變了些，徒然又清明了，就像是撤了霧帳一樣。前些時日，倒也常到這西苑走動，雖話語不多，卻是個有心的。想來大嫂在天有靈，在保佑她否極泰來?！?p> “還有這等事？”卓氏聞言相當驚訝。
恰在此事，有丫頭進來通報，二少爺和二姑娘過來了?。茄绢^是卓氏從秦州帶回來的，所以還是依照在秦州的習慣稱呼沈亥。）
“真是提什么人，就來什么人，二嫂可要好好看看這丫頭?！饼R氏笑著說道。
卓氏點頭回應，心中也是萬分好奇。
“母親，我?guī)闼济妹眠^來看您……原來三嬸也在?。『阂娺^三嬸。”還沒走進屋子，沈亥歡樂的大嗓門就已經(jīng)開扯，等注意到齊氏也在坐，忙又上前見禮。
“香思見過二嬸、三嬸?！毕闼家簿o隨其后。盡管身上衣服被沈亥一路上扯的盡是褶痕，除了頭上那根桃木簪渾身上下沒一絲其余的裝飾，倒也神色坦然、毫不拘謹。
卓氏沖她和善一笑，卻是對著沈亥罵道：“一天到晚咋咋忽忽的，這會兒可不比在秦州，你說你要是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兒該多好啊!我怎么就生出兩只皮猴出來，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p> 齊氏默，皮猴？人家連皮球都沒有好不好，你還嫌……
香思默，看來這叫有其子準有其母……
“這是二丫頭？昨兒可沒仔細瞧，快過來給嬸子好好瞅瞅。”
“……”
香思略移步，在卓氏身前五步處站定，重又施禮。
“好，真好，這小模樣看著就讓人稀罕，要說沈家的這些個人的樣貌長得都挺不賴，除了你家老三以外?！弊渴线叴蛄窟叿Q贊還不忘轉頭揶揄齊氏一下。
齊氏唯有搖頭苦笑。
“二嫂，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爺現(xiàn)在這么肥，不都是吃藥吃出來的，以前的模樣可跟大爺他們沒多少區(qū)別。”
“是了，你不說我都快忘了，現(xiàn)在那病可還有再發(fā)作？”卓氏正色的問道，說話的同時將香思拉到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病是斷根了，只是那樣子就別指望回去了，不過那會兒的兇險，能保住命已是萬幸，得虧大嫂及時尋來了名醫(yī)。一個大男人，樣貌好與不好又有什么干系?！饼R氏提起大梁氏的時候，看了眼那側在座的香思。
卓氏也點點頭，對著香思溫和的笑了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
大梁氏找來的名醫(yī)醫(yī)治了沈三爺?shù)牟?？香思想通了一些些事，那位找來的名醫(yī)應該就是華大夫，怪不得……
因著香思在座，妯娌兩可能覺得說起過世的大梁氏會略顯壓抑，沉默少許后不約而同的開始轉換了話題。
“去京城前倒還要置辦些小禮，只是離開江州久了，都不知道買點什么好！”
齊氏是個常年躲在西苑的，對這些從來不怎么上心，一時說不出什么好提議。倒是香思想起雅明繡坊，便提了出來。
“雅明繡坊？記得那里的東西是不錯，聽說這些年名氣也是越發(fā)大了，好些京城人家都來江州采購?！?p> 一經(jīng)提起，妯娌兩紛紛點頭。
“二嫂要不什么時候過去看看，我也是許久不出院門了，身體能動了，也想跟著去呢?！饼R氏原就有一手了不得的繡活，對別家聲名遠播的繡品自然是極有興致的。
“擇日不如撞日，下晌就同去如何？中午也都別回去了，就在這里用膳?！蓖炅舜蛄苛艘谎巯闼嫉难b扮，又對著元桂吩咐道，“等下回院子去幫你家姑娘找套出門的衣服過來，其余的我這里都有?！?p> 卓氏的這個性格，講話是極少用商量的語氣的，不過也坦蕩磊落的讓人易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