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韓總捕頭帶著自己的人各種奔走,即墨公子則留守驛站,聽著各處帶回來的消息,但幾乎沒什么收獲,于是原就涼薄清淡油鹽不進的表情愈加陰沉了幾分。江州以知州老爺為首的一眾官員見狀除了一日兩次問安并打點好飲食住宿之外,也不再恬著臉往前湊。于是即墨鐘在驛站內(nèi)偶爾也能落個清閑,只一靜下來,腦子里不自覺的又冒出那個清冷難解的身影來,這會兒,她會在干什么呢?
“主子,您交代的東西都置辦好了!”莫五手上提了一包東西走了進來,俯身稟告道。
“拿來我看?!奔茨姷皖^翻看著那些東西,確定無誤后又點了點頭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就留在我屋里,以防萬一?!?p> “是,主子?!蹦骞Ь粗莸幕卮?,沒有提起任何的疑問。作為血月盟的一員,能貼身跟在自家少盟主身邊,必然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這樣的人,即使有好奇心,也不會放在自己主人身上。
且若細看去,這莫五的身量體態(tài)居然和即墨鐘有八九相似……
夜幕下,一條黑色的身影飛快的竄上落霞山,躍下安福寺的圍墻,往一處僻靜的角落趕去,若不仔細分辨,那身影幾與夜色混為一體,讓人無從知覺。
黑衣人自然是莫基,卻見他翻下那處院子,摸進一個房間,讓著月光悄無聲息的站在床前,見那床上躺著一個須發(fā)張狂的和尚,臉盤癟瘦,膚色怠黃,尋常人即使大白天路遇這樣的人,恐怕也要遠遠繞開。
莫基凝神打量了一會兒,用他低沉嘶啞的聲音開口道:“別裝了,我知道你已經(jīng)醒了!”
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恍若未覺。
莫基心下冷笑,利落地挽起一圈劍花后指著那人的咽喉道:“想裝死么,智恩,我不介意讓你真死?!?p> 躺著那叫智恩的人,原先緊閉的雙眼突然“瞠”的睜開,看向床頭的莫基,精芒逼人,哪里有一絲形容上的病態(tài)。
“這位少俠,夜闖貧僧住所,意欲何為?”邊說邊伸出兩指把架到脖子上的挪開,緩緩立起身子。
莫基前來自然不是為了殺他的目的,便將劍收回順勢入鞘。
那智恩和尚臉上突然綻出一絲獰笑,向旁邊猛的一個翻身,單手一揚,幾枚暗器夾著勁風沖著莫基當面襲來。說時遲那時快,莫基舉起手中的劍鞘上下?lián)]舞“叮叮?!边@些暗器被盡數(shù)擊落。智恩見偷襲不成,知道今夜遇上了個硬茬子,急忙向門口竄去,意欲逃跑??上龅降氖茄旅饲喑鲇谒{的第一高手,又怎么如愿!莫基只輕身一步就擋在了他的面前,抬起劍鞘重又架于他胸前。另一只手對著智恩攤開,霍然是一枚剛才用手接下的暗器,那暗器呈楓葉形,邊緣棱角銳利,幽幽的泛著藍光,若不是殺人利器,倒也值得把玩一二。
“沒想到惡貫滿盈的稷山五鬼老大居然沒有被一刀問斬,而是躲在這破廟里當了癩頭和尚。“
那智恩被莫基一口道破行藏,心下一驚,脫口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老夫早已退隱江湖,不問紛爭?!?p> “退隱江湖,不問紛爭?“莫基嗤笑一聲道:“許一哭,你的荊楓奪命鏢可還锃亮的很!說,當年你是怎么李代桃僵逃出來的,現(xiàn)在又為什么隱匿于此,其余四鬼呢?“
當年稷山五鬼燒殺搶掠無惡不做,稷山一帶的百姓們敢怒不敢言,朝廷后來懸賞拿人,終于被幾個賞金獵人設(shè)計追捕到案,因這五人惡名昭著,招致民怨鼎沸,所以押送進京后,廣成帝下旨不用等到秋后,著刑部對他們驗明正身就即刻問斬。所以這五鬼老大許一哭還能活著出現(xiàn)在此處也當真是匪夷所思。
許一哭見蒙混不過去,便橫下心來陰笑道:“沒想到,看你年歲不大,見識到不淺,可惜了這么好的身手,還是做了朝廷的鷹犬,那昏君能給你什么好處!“
莫基并不出言否認,只是將劍鞘又沖他里面抵了抵。
“也罷,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澳窃S一哭索性閉上了眼睛。
莫基知曉此人滑頭狡詐,一時很難將其撬開口。便用劍鞘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
“許一哭,我很樂意把你丟給天子獄的那幫人,相信他們至少有一百種辦法好好招呼你,說不定他們癮頭上來,那時即使你想開口也不會允許你那么輕易?!?p> 這番話說得許一哭神色一僵,他到過天子獄,也見識過被他們審訊過的那些犯人。知道世上真有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地。
莫基見他動搖了心神,也不再繼續(xù)逼迫他,而是翻揀起屋里的物件。
從恐懼中回過神來的許一哭見到他的動作,緊張的喝到,“你干什么?我可是得了“傳尸“之癥的病人,你就不怕?“
“傳尸?你覺得我會輕易相信?再說就算真是傳尸又怎么樣?照樣禍害不到我?!澳詮囊姷皆S一哭方才伶俐的身手之后,心中就對他“傳尸“的傳聞產(chǎn)生了懷疑,極有可能是眼前之人自己散布的謠言,以便更好的隱匿行跡。
許一哭見對方明顯不為所動,便重重嘆了口氣道:“罷了,我將你要的東西找給你,今夜可否放我自行生路?“
莫基對許一哭突然拋出籌碼的行徑心中自有戒備,但轉(zhuǎn)念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玩不成什么花樣,況且距離天明也沒剩下多少時候了,于是點了點頭道:“可以?!吧锨敖忾_了他被制住穴道。
許一哭略微活動了一下頸脖,便慢慢移向一旁的桌子,從袖籠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一盞油燈。然后一手擎起燈,另一只手護著火苗走向床尾的那處壁柜。見他用護著火的那只手拉開柜門的瞬間,莫基突然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燈油味道,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沖上前欲制住許一哭的動作。卻見他手中燈盞往里一傾,完了回過頭來沖著莫基詭異一笑,之后那詭笑的表情便僵直在了臉上。莫基上前一把捏住了許一哭的下巴,只可惜為時已晚,他咬破了早先藏在嘴中的毒藥,已是氣絕身亡。而那壁柜原先注滿了燈油,一經(jīng)點燃,立即火勢洶洶,再加上天干物燥,頓時四處蔓延,一發(fā)不可收拾,而顯見,這屋子儲燈油的地方還不只這一處。莫基也被這肆虐的火勢逼出屋外,眉頭深鎖,曉得這樣的明火馬上就會驚起寺內(nèi)的僧人,只得倉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