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她還是沒有勇氣去打開那封早已過期的信,這是因為麻痹自己,欺騙自己嗎?也許吧!畢竟,她的‘小道兒’答案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面對的。就算她已經不再有從前的純真,美好。
今天回到家,梁嬸嬸告訴她說,明天爸爸就要回來了,并且還帶著病情好轉的曲簡霏。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她不再叫他霏霏,甚至就連曲簡霏這三個字都難以喚出。可能是因為嫉妒吧,她是這樣解釋的,當然,是她給自己的解釋。
她記得,一年半前,那時媽媽剛剛安寧,爸爸剛走。她每晚都會將屋子里的燈亮著,靜靜的躺在床上抱著黑色的被子默默流淚。是啊,自從家里只剩下自己的那天起,她的世界里不再有從前那可愛的粉色。她討厭血,它永遠都會那么刺眼,那么無力。從那之后,每次下雪時她都會躲到房間里,將窗簾緊緊的拉上,唯恐那刺眼的蒼白再次闖入她的生活。
今夜注定無眠。拖著沉重的腳步,不知不覺間她竟來到了爸爸媽媽從前的房間。也是從那天起,她在也沒有靠近過這里。梁嬸嬸總是無止境的問她:為什么不走那條走廊?而每次都要繞好大的一圈?她的回答也從來都是一個:想散散步。同時她心里也會給自己另一個解釋,或者說是自我欺騙:爸爸臨走時說過,為了不要她傷心,他將房間封上了。直到今天她都還記得,爸爸當時看她的表情,是不安和恐懼。因為他說這些的時候,她是笑著的。其實那是她發(fā)自內心的笑,是發(fā)自內心的嘲笑……。
她將手放在從前那個從不曾仔細觀察過的門把兒上,因為每次來這個房間的時候,她總是跑進來的,以至于直到今天她才看清它是什么樣子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門把兒,從遠處望來它古樸,就像用實木雕刻成的。上面的花紋兒則是花兒,十分美麗的花兒。她聽說過它的名字,它叫——罌粟。是最美麗,也最危險的花兒。
果然爸爸早已將這個門封死了,注封的門縫兒,即使有鑰匙也不能打開。明天爸爸就要回來了,今天是最后一晚,過了今晚將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直覺告訴她,這個房間一定會消失,至于怎樣消失她倒是從沒想過。想起她第一次有這個想法時,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今晚她真的很反常,因為她居然決定要進去,去這個房間里。很順利,通過媽媽塵土飛揚的攝影室,來到了那個寬大的陽臺。微風吹過,秋千發(fā)出沉悶的呻吟。
“還好,今天沒有下雪。”
她清淡的聲音隨風飄散,不留一絲痕跡,就像是帶走媽媽一樣。她很輕易的就將門打開了,一股腐敗的氣味兒迎面撲來,她也只是皺皺眉,不做停留。打開了床頭的燈,微弱的燈光照亮了一下片區(qū)域。
“好徹底,真的好徹底呢?!?p> 還是那么清淡,但這次的清淡卻讓然聽著有些恐懼。屋子里原本爸爸媽媽的結婚照片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了空蕩蕩的墻壁,就連媽媽柜子里的衣服都不見了。爸爸走的很急,因為他都沒有將自己的東西帶走,還是因為他根本就打算拋下一切?碩大的房間內只有空蕩蕩的家具和空蕩蕩的回音。
她笑了,笑的很燦爛,因為爸爸不論怎樣努力,也不能將所有都抹去,至少那張被她提前藏起來的那些照片都還在,沒有被他們發(fā)現。將一切恢復原貌之后,她有回到了陽臺,從秋千厚厚的墊子里拆除一個口子,從里面掏出了檔案袋。里面只有一張照片,和數不清的底板。這些是媽媽交給她的,當時媽媽還再三叮囑過要藏好,不能叫爸爸發(fā)現。她很驚訝,不明白爸爸媽媽又在玩什么游戲。只是爸爸媽媽每次的游戲都很好玩兒,所以她也經常參加。也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她那時最喜歡的游戲是世界上延續(xù)時間最長的游戲。一個伴隨著自己誕生的游戲啊……。
她再次打開爸爸媽媽臥室里那有些灰暗的燈,坐在秋千上,欣賞著美麗的夜空,夜空也好靜,靜的讓她無比的安心。微微翹起的嘴角告訴星星,她伴隨著美好的回憶靠在秋千上睡著了。一張照片從她手中緩緩滑落,照片上溫和的陽光,柔嫩的草地。一個英俊的王子,雙手高舉著一個穿著粉色小裙子的小天使。陽光下,他們笑得好開心,小天使清澈似水的眸子里倒影著王子的臉……。
“爸爸?!?p> 面對著消瘦的爸爸,她只是淡淡的叫了一聲,同樣清淡的笑容讓人總是感到很安心。爸爸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像從前那樣舉起修長的手親昵的撫摸著她已經齊腰的發(fā),他的嘴角總是有著抹去的笑意。她閉上眼睛靜靜的享受這熟悉卻又陌生的親昵,只是下一秒卻又睜開了。從前清澈的眸子已經變成了無盡的深淵,所以,只有一秒的溫暖就已足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她不著痕跡的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了依戀自己的手掌??粗职稚砗蟮娜?,她依舊是淡淡的微笑,和以往的沒有任何不同。
“回來了?”
看來,曲簡霏的身體恢復的不錯,現在他已經不再需要輪椅。只有十四歲的他,卻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來。他的皮膚還是那么蒼白,像水晶娃娃,長長的睫毛還是那么翹,還是像那時的雪一樣,純潔,圣潔。自己那時真的沒有說錯呢,他真的是從冰雪世界里走出來的精靈王子。只是他沒有變,自己卻變了,她討厭雪。
“恩?!?p> 曲簡霏淡淡的回答,他可以從她那雙漆黑的眸子中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影子,只是從前的話語應經沒有了,只剩下了空洞,他只想掙扎出來,不讓自己沉溺在里面:那個白癡長大了呢。
她很自然的走到最后的人影身邊,依舊是不變的聲音,不變的神情,不見的微笑。
“阿姨,你好,你是他的媽媽吧?!?p>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像是停止了呼吸,靜靜的等待著她接下來的反應。他的媽媽真的很美,她的美中包含著無盡的寒冷,只是驚愕的神情破壞了她的冷。爸爸有些不自然的走上前來解圍,她卻先一步的說道:
“梁嬸嬸,阿姨是第一次到家,你先為阿姨準備房間吧,然后曲簡霏再帶著阿姨四處走走,熟悉一下環(huán)境吧,畢竟以后要住在這里,還是早些熟悉了好。”
她的話很溫柔,也很體貼。那個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任由梁嬸嬸帶著她離開。她忽略掉爸爸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們道:
“爸爸和曲簡霏先好好休息吧,做了這么長時間的飛機也該累了,今天我要親自下廚?!?p> 不再理會所有人的表情,直徑走向廚房,今天,廚房里只有她一個人,她要為自己多年的努力做一次總結。
“她什么時候學會的做飯?”
爸爸以不可思議的語氣問梁嬸嬸。而梁嬸嬸的回答卻是讓所有人的心頭提了起來。
“幽幽從來沒有學過啊?!?p> 沒有人看到,她轉過身之后的淚水瞬間滴落,一串串,很晶瑩美麗。只是美麗的東西從來都是難以保存。晶瑩美麗,落在衣服上,地上,瞬間支離破碎。廚房里只有自己,她才將淚水擦干: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堅強啊,不要緊,還有的是時間見證我的成長呢。
晚間,潔白的餐桌前只有現在家中的四個成員。其余的三個人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忙碌的身影,再看看盤子里她親自為每人夾的菜,沒有人做接下來的動作。在他們的思想里,一個千金大小姐是不可能會下廚,如果真的下了廚就一定會有原因。
原因?是啊,就是有原因,原因就是七歲時的她只因為爸爸的一句梁嬸嬸做的飯菜好吃,從此,她便經常向廚房里跑,默默的學習。她不想要卻梁嬸嬸教她,因為她想給所有人以外。那一年,那一天,是曲簡霏的生日,她興奮的起了個大早兒,帶著他去看雪景。然后便是親自下廚,給他們驚喜。經過幾年的學習,她很自信,能夠將這個家庭生日宴會舉辦好。只是后來,一切都來得太過于突然,讓她措手不及,這個驚喜才一直保留至今。
大口的喝下果汁,不僅壓下心中的委屈,也間接的證明了——沒有毒。
“好餓哦,我先吃啦?!?p> 輕輕地一句話,又勾起了委屈的淚水,大口的嚼著飯菜,噎下將要涌上的淚水: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是想在組合一個家,不再讓我喜歡黑色??墒菫槭裁?,你們連我這么一個小小的心愿都要打破?算了,反正此刻也感覺不到心的跳動了,心涼了,心思了。再行挽救,已經遲了。
迅速的出光自己的飯菜,也撒嬌似的從他們各自的飯菜中吃了幾口。這樣夠了嗎?只是她的讓步并沒有得到任何的響應,她很清楚的感覺到了,他們沒有吃自己做的飯菜,他們只是吃了些零食。甚至爸爸居然還將他們的飯菜留了下來,怎么,打算檢驗一下有毒沒毒嗎?她為他們幼稚的舉動笑著,只是笑著笑著,淚水卻滑落下來:可以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在阿姨身上,爸爸還是依舊那么疼愛我,但是當我再次下樓的時候,卻看到爸爸正用著最原始的方法,挨個測試著有毒沒毒??墒菫槭裁?,當銀針沒有變色是你的眼中只有不敢置信?
大廳里,所有人都在這里。她依舊是淡淡的微笑著,走到曲簡霏面前,將他臨走時的信原封不動的還給他。那還是第一次從他那雙輕蔑的眼睛中看到了驚愕,你的心也會跳嗎?她整整一年的努力在今天終于看到了,除了輕蔑,冷漠之外的情緒。天真的她,執(zhí)著的認為只有自己努力,就能夠讓他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其實她是真的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的疼,一樣愛。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直到現在他才給了自己希望,只是都已經太遲了。
“幽幽,五天后我和你阿姨要結婚了,你不反對,是嗎?”
爸爸一派安然的對她說道。
怎么?爸爸,直到此時你才相信我嗎?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自己相處了十幾年的親生女兒嗎?你從前的寵愛都是假的嗎?五天后的婚禮,我早已知曉,但是我一直都在等待著你的征求,就算是一個電話,一個日期,我也會滿足。可是等待我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嗎?你現在還是這么安然的向我宣布這些事情,這么心安理得的在懷疑,傷害我之后還要我順從嗎?
現在她倒是更加羨慕灰姑娘仙蒂瑞拉,仙蒂瑞拉有和她一樣美好的童年。但是即使是在他母親去世之后,她的父親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她。自己不再期望會有王子的出現,現在最最想要的,只是這個王子般得爸爸一點點兒的信任,和位置。爸爸你知道嗎?你在女兒心中的位置,其實要比媽媽高,你就是女兒心中所有的美好,只不過,也是你將這美好毀得一干二凈,化作塵埃,等待腐朽。
“幽幽,你回來參加的是嗎?”
第一次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和她的外表一樣,都是這樣冷。只是,任你再冷,又能冷的過我已經死去的心嗎?
“當然了,恭喜你們了,那天,我一定會到場的。”
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淡然微笑,給了他們肯定的回答,他們笑了,幸福溫和,第一次在我面前齊齊的笑了。
那晚再沒有任何的猜忌,任何的懷疑,任何的壓抑。即將成為一家人的四個人在一起說著笑著,唱著跳著。曲簡霏在那晚第一次叫了她一聲姐姐,盡管還是不情愿,但也夠了。
第二天,決定將她融入這個家的三人卻只得到了一封信:我去準備結婚禮物,不用找我,婚禮當天我會及時趕到。
醫(yī)院里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一直都很討厭。況且,今天將會決定著自己今后的路。手已經被汗水浸濕,全身僵硬的跟在前面那人的身后,那人穿著她最討厭的白色。腳步在最偏僻的地方止住了,她艱難的抬起頭‘太平間’三個大字明晃晃的閃著,增添了周圍詭異的氣氛,只是,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那個人將她帶到了一個房間,里面裝滿了象柜子似地格子。那人直徑走到一個標注著35的格子走去,冷漠的將它拉開。她顫抖著走上前,看到了里面的面孔。
“讓我單獨的待會兒?!?p> 冷的出奇的聲音并沒有影響那人的情緒,這樣的場面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吧。劇烈的響聲過后,寒冷的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格子里是她最熟悉的人——媽媽,那個溫柔高貴,像極了古代公主的媽媽。此刻她卻獨自躺在了這個寒冷的盒子里。資料沒有錯,真的沒有,即使她不能接受,但這就是事實。撫摸著媽媽身上那難看的線,她沒有哭,早已知道結果的她還怎么哭的出來?心早已死掉的她還怎么哭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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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時租下的一個破舊的小公寓里,她仔細的在潔凈的臉上涂脂抹粉。她并不像爸爸擁有俊美的臉。她更想媽媽的溫柔。一個鬼在旁邊為她品行論足,她卻絲毫沒有理會。今天是爸爸結婚的日子,她將和爸爸相比,普通的臉畫的嬌媚,動人。身上穿著最討厭的充滿血腥的紅,又對著鏡子自信的笑了。
結婚典禮上,她還是遲到了,他們已經舉行過了儀式,但這不重要了。姍姍來遲的她成為了焦點,她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議論。正如她所愿,今天她憑著自己的嬌媚贏得了在場所有的眼睛,當然,也包括那個冷漠的弟弟。
今天,她笑的分外的燦爛。她揚起手中的檔案袋,嬉笑著告訴他:
“爸爸,這是女兒為你準備的結婚禮物哦。拆開來看看。”
爸爸雖然感覺到了不妥,但是礙于在場的人也不好反駁,只好拆開。只是一瞬間,他們一家三口臉上的血色瞬間消退。
沒錯這就是改變了她一切的真相:
爸爸媽媽并不相愛,只是因為家族的利益,他們才結合。兩個陌生的人結合在一起,只有相敬如賓四個字。只是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在他們結婚沒多久后,爸爸便遇見了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并且兩人也有了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曲簡霏。媽媽早在曲簡霏還未出生之前便已經知道了這些事兒。但是那是的她卻已經愛上了自己的丈夫,天性溫柔的她將一切都默默的裝在了心理,選擇退讓。
那個女人因為意外早產,將只有八個多月的曲簡霏生了下來。而那個女人將這個意外全部歸在了媽媽身上。那時爸爸的心理也只有那個女人,自然也相信了她的話。那時爸爸要和媽媽離婚,媽媽自然不肯,最后爸爸便以看著幽幽的份兒上就算了。天真的媽媽信以為真。
曲簡霏雖然堅強的活了下來,但是醫(yī)生給他下的最后結論居然是:先天心臟病,又因在孕期間未能好好調養(yǎng),以至于肝腎也有損傷,最多活不過三歲。唯一的辦法便是‘換’。那時的爸爸已經急昏了頭腦,滿世界的去找相配的肝臟。直到有一天,他以高價知道了一個人和自己兒子完全匹配,甚至就連最困難的心臟也找到了。
也許這就是命吧,半點兒不由人。肝臟與他相配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婆,那個害他兒子的人。
“這是她罪有應得”這是爸爸的回答。而接下來與心臟相匹配的居然就是自己那兩歲的女兒。是啊,畢竟有一半的血緣關系,她是幾率最大的人。只是那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因為這個女兒,他決定先等著,等到最后關頭,他一定能找到合適的,也許不需要她們也說不定呢。
只是不知道爸爸究竟有沒有想過,為什么著母女兩人會如此巧合的和他兒子所需要的東西相匹配?
曲簡霏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竟足足堅持了十二年之久,這也就是為什么媽媽在那年發(fā)生了意外。
這些都是在他們霸占媽媽的五臟六五的一年半里,她通過各種方式找的二十名偵探所獲得的答案,二十份兒一模一樣的答案,再加上那天在盛放著媽媽的柜子里看到的真相。她知道,不能在欺騙自己,已經到了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今天,爸爸要結婚了,還是有些紅色比較喜慶.”
接著,她看到了爸爸驚愕的眼睛。那應該很疼可是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家沒了,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恢罏槭裁醋约簺]有死,睜開眼睛,床邊是帶著滿臉擔憂睡著的爸爸,感到一陣厭惡,身上的痛不算什么,微微一笑,走了。
家沒了,也不再需要我了。臉上沒有孤寂,傷心。有的,只是淡漠。
爸爸結婚那天,天空灑下一片紅色的雪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