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仿佛有半個世紀那么長,對面的人終于動了。
他起手,黑霧從指尖冒出來。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并不是害怕疼痛,事實上,她現在很理智,她知道他沒辦法傷害她。
她只是不想看到他在得知真相之后那種絕望的表情。
靳羽看著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一點黑魔法在她面前消散得無影無蹤,他的表情碎了,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從這種匪夷所思的失敗里緩過神。
他說:“你走吧?!?p> 為了不讓自己后悔得太快,他轉過身,捂著受傷的眼睛一步步地走入黑暗里。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脫下腳上另外一只鞋,快步跑向大門。
他停下腳步,蹲下來,撿起腳尖踢到的那只鞋子。
他握著那只鞋子,就這樣蹲在地上,似乎再沒有感覺到身體上有任何讓他難以承受的疼痛,因為,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流血,鋪天蓋地的悲傷,將他淹沒,讓他喘不過一口氣。
他想起來了,南·薩拉,他的天使,那個賦予踩著荊棘走下去的力量的人……
……
南一口氣跑出了城堡,月黑風高,她身上卻只穿著白天參加婚禮的衣服,因為城堡里很溫暖所以連外套都沒有穿,這樣跑出來,可要被冷風吹得瑟瑟發(fā)抖。她緊緊地抱著雙臂,咬著牙不讓自己想冷氣屈服,飛快地沿著河堤走下去。
靳羽說讓她走,果然沒有派人來抓她。
她走了半個小時,終于回到鎮(zhèn)上,還沒進去就被布萊德家族的人接應了?;氐阶〉牡胤?,只見整個房子燈火通明,所有人都沒有睡覺。安佩看到她平安回來,喜極而泣,可是南沒有精力安慰她,回去洗了個澡,把自己丟在床上沉沉入睡。
希爾斯推開房門,走到床邊彎身拂去她臉上的發(fā)絲,借著窗外的月光靜靜地凝視了一會。
一聲嘆息。
他在床側坐下來,守著她的睡顏,不知不覺直到天明。
次日南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么個大活人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被嚇了一大跳。
“你怎么會在我房間里……”
希爾斯扯了扯有些干涸的雙唇,不答反問:“為什么要打斷鞋子觸發(fā)的魔法陣?”
南忍不住扶額:“我倒想問你,你哪來的信心相信我會發(fā)現那雙鞋子另有玄機?”
希爾斯微微勾起唇角:“如果你沒有發(fā)現,你就不是南了?!?p> “……”好吧,他說的也不假。如果她沒有發(fā)現,她確實就不是她了。
嚴格來說,這個用舞步激發(fā)的魔法陣還是還是靳羽和她一起練的。紅寶石具備優(yōu)秀的元素調遣能力,在音樂的引導下,看似平常卻固有節(jié)奏的舞步可以刻畫出一個古老的陣法。而啟動陣法需要強大的能量,這種情況下,所有靠近魔法陣的能量體都會被強制抽取魔力,靳羽理所當然會中招。
她斂下眉,心思百轉——如果靳羽沒有忘記過去,她不會成功。
也不知道他后來怎么樣了……
“在想什么?”希爾斯貼近她的臉,有些不滿意她的神游。
她用手把他推開,不想這么近距離說話。
“請出去,我要換衣服?!?p> “好,我在樓下等你?!?p> 沒有做任何多余的糾纏,他起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南洗漱過后下樓用早餐,經過上次的冰凍事件,現在安佩已經不敢在吃東西的時候聒噪了。整個餐廳里安靜得針落可聞,偶爾安佩手下的碗筷會碰撞出聲,但次數不是太頻繁的話希爾斯是不會有意見的。
“跟他一塊吃飯簡直就是在受刑?!边^后南和安佩一起去實驗室,安佩在路上一直喋喋不休地對希爾斯嚴格的禮教發(fā)泄不滿。
南莞爾一笑,并不接話,擺好了調酒用的材料之后她叫安佩把書房里所有精靈文字的書都搬過來,順便結束了這場耳朵的酷刑。
她最先給希爾斯和安佩調了天賦進化酒,靈魂之力有些匱乏了便坐下來休息,接著學習一個魔酒使配方,等她做完這些,安佩的活兒也干完了。
安佩揉揉發(fā)酸的肩膀,連聲抱怨:“南要看書去書房不就行了,這些東西都是鐵皮做的,累死個人了!”
南不可置否:“所以我才會叫你去搬,換成人去估計要花費一比死亡賠償金?!?p> “……你是說我不是人?!”
“我沒有說,你自己說的。”
什么叫躺著也中箭?。∷俣舅淮螘绬釙绬釙绬?!安佩氣呼呼地摔門而去,“南知道自己很過分嗎!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誰也不要攔著我!”
南一邊翻著書一邊喊道:“昨天抓我的人現在應該在外面候著呢?!?p> 安佩的雙腳立即一百八十度轉,很沒出息地邁回實驗室,砰砰兩聲把門鎖上,咬牙切齒道:“算了算了,你一個人呆在這里可憐兮兮的,我就勉為其難陪陪你好了。”
呵呵,這語氣,倒讓南想起那個高傲別扭的少年魔法師了。
南輕笑:“你不是要做醫(yī)師嗎?把這些書讀了。”
安佩看著書桌上基本語文課本,仰天哀嚎。
安佩一直以為醫(yī)師就是念念口訣放個光系魔法球什么的就好了,其實這個認識存在很大的誤區(qū)。魔法是可以緩解疼痛,加速傷口的愈合,但人命關天,人體這個精密的構架里有成千上萬個組織需要醫(yī)師去區(qū)別對待,釋放什么魔法,如何釋放,都馬虎不得,所以她要學的東西顯然并不少。
安佩坐在那里扭扭捏捏,好像屁股長了針似的,不過她也不敢鬧出聲來,怕打擾到南。
南沉下心思,開始飛快地翻看那打精靈書,時不時用干鍋煮一下藥材,得到的湯湯水水又被她混合到各種酒液里,搞了大半天,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似乎很不如意,她的眉頭微微蹙著一直沒有松開。
很少見到她對一件事這么著急,就算剛開始學調酒那會她一整天不停調酒,那神態(tài)看起來也是淡然無波的,安佩忍不住湊上去:“你在搗鼓什么?新配方?”
“恩?!蹦厦蛄嗣虼剑行┐鞌〉厝嗳嗝夹?,“我在想,怎么將黑的洗成白的?!?p> “什么黑的白的?”安佩一臉迷茫。
“魔法。”
她想,如果注定無法改變靳羽對黑魔法的固執(zhí),那至少,她要改變黑魔法給這世界帶來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