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凌谷憋了十多天的陳文龍正坐在谷口山坡的一塊大石頭上發(fā)呆呢,對著東邊日看夜看,簡直就是望眼欲穿??纯刺焐职盗讼聛恚瑹o奈的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今天又沒戲了,該死的韃子怎么還不回來呢,難道關(guān)上守不住?”
邊上的密云衛(wèi)福(副)千戶劉晶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從周大人安排的守城方略來看,韃子別說八萬,就算是十八萬也沒那么容易拿下來?!眱扇诉呑哌吜?,準(zhǔn)備下山回營吃晚飯。剛走了沒幾步,就聽放哨的士卒大叫道:“將軍,東邊過來幾十匹馬,沒有認(rèn)旗應(yīng)該不是自己人?!?p> 陳文龍和劉晶想視一笑,臉上滿是終于來了的表情,立刻返回剛才的大石頭上努力看清楚來人是誰。他們可沒有千里望這么寶貝的東西,只能運足了目力仔細(xì)看,等看清楚了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道:“果然是韃子,也不是朝我們來的,只有百來人一路往西,應(yīng)該是斥候騎兵。放過他們,讓士卒們飽餐戰(zhàn)飯抓緊休整,大魚要來了?!?p> 劉晶點點頭道:“卑職明白,算這幾個家伙命好,放他們一條活路吧。”
陳文龍咧嘴笑了笑,一拍劉晶的肩膀道:“百來個而已,我們要吃就吃肥的,這幾個還不夠分呢,走吧吃飯去?!?p> 這邊陳文龍還打算把韃子當(dāng)肉吃呢,韃子那邊也沒閑著,天色一擦黑,整個韃子大營內(nèi)便開始了全面撤退。達(dá)延汗也不是小白,組織了上萬蒙古鐵騎部署在面對居庸關(guān)一側(cè)作為后衛(wèi),攻不下城不假,要是你明軍趕追擊,野戰(zhàn)可是騎兵的天下!
關(guān)上這時候正是張欽在當(dāng)值,看到蒙古大營的動靜還以為韃子要夜間攻城,這可是大事。晚上能見度低,離遠(yuǎn)了什么都看不見,要是讓韃子摸上來,那么自己這邊火器的威力可就發(fā)揮不出來了,趕忙命人向朱厚燳、周麟稟報。
朱厚燳一聽韃子要晚上攻城,趕忙帶著周麟和滕永浩上了城樓看熱鬧,從戌時開始全關(guān)上下就全趴在各自的站位上靜靜等候韃子的進(jìn)攻,結(jié)果到了亥時初刻也沒見著一個韃子兵。朱厚燳打了個哈氣道:“這韃子都怎么了,從他們大營到城墻下這么多時候就算爬也該爬過來了吧?!?p> 這話一說滕永浩猛然驚醒道:“不好,韃子跑了!這七萬人一跑不要緊,咱們在西凌谷的一千五百騎兵萬一出擊就糟糕了!”
周麟和張欽同時倒吸一口冷氣,這時候他們也只能是祈禱陳文龍放棄出擊或者沒有看見韃子退兵吧。周麟苦笑道:“我還是太嫩啊,韃子受到這么大的損失連關(guān)墻都沒有摸著,能不退嘛,我這么就沒想到呢,還讓陳文龍準(zhǔn)備抄后偷襲,哎……”
朱厚燳墊起腳尖拍了拍周麟的肩膀道:“侍讀不要自責(zé)了,你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算到不是,關(guān)能被你守成這樣也是前無古人了?!?p> 滕永浩畢竟是真將軍,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們開炮,不管打不打得著,嚇唬下也好,讓韃子快點跑,說不定還能亂一下,給陳將軍點機(jī)會?!?p> 周麟皺著眉道:“也只有如此了,開炮吧,紅夷大炮用開花彈,佛郎機(jī)用實心彈,正前方最大射程自由射擊十發(fā)?!?p> 這開炮的時間不得不說是晚了點,不過韃子的大隊人馬沒轟著,但是墊后的那一萬騎兵確倒了大霉,正趕著他們撤退呢,一頓炮火沒頭沒腦的砸下來。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明軍是否出關(guān)追擊了還是不知道。韃子萬夫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墊后的任務(wù)算是完成了,跑吧。他這么一帶頭,原本被炮兵轟擊而散開的隊形更是散的利害,誰跟誰都不知道了。
陳文龍這邊早早的做好了襲擊的準(zhǔn)備,不過他也不傻,畢竟吃了十幾年的兵飯,形勢還是會看的。韃子的斥侯過去沒多久,后面過來的大隊人馬隊列整齊,都是上萬人團(tuán)一塊兒,只要不是白癡都不會去碰那個釘子,陳文龍和劉晶就那么窩在谷里等著機(jī)會,想的也明白咬不動你我就不動,最多咬你口尾巴我就跑,打定了主意穩(wěn)坐釣魚臺。
子時末更得時候就聽居庸關(guān)那邊炮聲連連,韃子大隊就和打了雞血一般開始加速狂奔向西,不過就算這樣,陳文龍還是不敢動,自己才一千五百人,還不夠人家一口吐沫淹的呢。又耗了半個時辰的樣子,陳文龍搖搖頭對劉晶無奈道:“劉千戶,看來咱們沒戲了,這次又被周大人涮了一把。”
劉晶到無所謂,打不著也沒關(guān)系,反正出戰(zhàn)了多少也有點軍功,正打算勸勸陳文龍呢邊上的哨兵叫了起來道:“二位大人,韃子的后衛(wèi)隊形散亂,離大隊人馬相隔甚遠(yuǎn),且奔跑甚急,應(yīng)該是從關(guān)下狂奔而來?!?p> 陳文龍“呼”的一下站起來,激動的拉住劉晶的胳膊道:“機(jī)會!機(jī)會來了,傳令下去,全軍待命隨時準(zhǔn)備出擊,咱們咬他尾巴去!”
韃子殿后的萬夫長這時候正上氣不接下氣的狂奔呢,總算是看見了前頭的中軍,松了口氣,從關(guān)下跑到這里一連五十里狂奔之下,連耐力最好的蒙古馬都受不了了何況是人呢??纯春竺娴拇_是沒有追兵,神經(jīng)一下放松下來全身上下都是酸痛。
看看反正沒危險了,拉過一個親兵道:“命令全軍休息一下,喘口氣再跑,這里沒事了?!庇H兵也早就跑的沒力氣了,一聽這命令高興得不行,立馬傳下去,就這么著,這被炮轟的稀稀拉拉的隊列迅速的停了下來。
這一切都沒逃過陳文龍的眼睛,一臉冷笑道:“周大人就是周大人啊,神機(jī)妙算,怎么就能知道韃子要在這里休息呢,真是神仙啊?!?p> 邊上的劉晶很配合的送上了一個鄙視的眼神,剛才還說被周大人涮了,這會兒又開始搖上尾巴了,不過鄙視歸鄙視,作為副將該做的總要做,拱手道:“將軍,咱們該出手了吧。”
陳文龍一搖他那個大腦袋道:“著什么急啊,讓他們多歇會兒,回頭就更沒力氣和老子干了,哈哈哈?!毙α藥茁暟l(fā)現(xiàn)周圍的人眼神都和看妖怪似的,尷尬的咳嗽下道:“你們啊,學(xué)著點,累了就歇,沒歇夠的時候哪兒還有力氣,這就叫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懂不。好了,韃子也歇夠了,該咱們上了,弟兄們上馬,沖?。 ?p> 隨著陳文龍的一聲令下,一千五百名騎兵從并不狹窄的谷口沖出直奔還在休息的韃子兵們。韃子萬夫長坐在地上明顯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作為草原上的老鳥,立刻就知道有騎兵過來了,但是過來的方向不是東南而是正西。不過他還沒有幼稚到會認(rèn)為過來的騎兵是自己人,雖然搞不明白為什么西邊會有敵軍,但這個已經(jīng)不重要了,抵抗才是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
想明白了這個,萬夫長立刻站起來道:“快上馬,敵襲!”命令是叫下去了,可惜快速上馬的沒幾個人,而且,那些平時還不錯的蒙古馬這時候似乎就和軟腳蝦一樣,個個都窩地上不愿意站起來。事實上也是這樣,剛才的那頓猛跑讓大多數(shù)戰(zhàn)馬都口吐白沫了,這才歇多久啊,就要繼續(xù)起來跑,能跑得動才怪呢。
不過明軍可沒有照顧韃子的覺悟,排成了一個三角陣形直刺韃子的休息地,一陣并不猛烈的撞擊聲響起,明軍的三角陣毫無懸念的沖進(jìn)了韃子群中。這時候騎槍是用不著的,騎兵們?nèi)耸忠话疡R刀平放,刀口朝前刀尖向后四十五度的樣子,就靠這馬匹的沖擊力把整個陣形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剃刀,凡是劃過的地方都是一條血線。
韃子兵們可悲的發(fā)現(xiàn),這簡單的招式都是他們不能抵抗的,平時使得很順手的狼牙棒這時候顯得沉重?zé)o比,而對方的力量卻大的出奇,作為重兵器的狼牙棒往往被兩把馬刀劃過便拿不住了,緊跟而來的第三把馬刀一般都會準(zhǔn)確的從自己的脖子上劃過,留下一條血槽。
作為驚弓之鳥,還是疲憊不堪的驚弓之鳥,韃子后衛(wèi)無可爭辯的崩潰了。馬匹不要了以后可以再找,兵器不要了這東西太重帶著跑不快,只要有命在什么都會有的。什么叫樹倒猢猻散就是這個意思,那萬夫長嘆了口氣道:“大勢已去啊,自己上萬的兵馬,對方怎么看都不會超過兩千,結(jié)果一個照面都沒接下來就被人家打破了陣形打了個對穿,這還有什么好打得,咱們撤,這萬把人一散我看他們追誰?!?p> 你還別說,這個萬夫長想的是一點也沒錯,陳文龍真就被難住了,追吧,自己人手不夠,一旦分開了說不定還被人家反戈一擊,不分開追吧顯然拿不住大頭,氣得愣頭青大罵韃子沒骨氣。劉晶實在是覺得自己的主將太幼稚呢,難道要人家伸脖子站那兒等你砍才叫骨氣啊,拍馬靠近陳文龍道:“將軍,咱們這次少說也拿下了千把顆首級不錯了,還有那么多馬蹬著咱們牽回去呢,弟兄們也累了,回去吧?!?p> 陳文龍撤過一塊蒙古旗子上的破布把他的樸刀擦了擦道:“又沒過足癮,老子才砍了十來個而已,以后別讓我碰著了,碰著絕對要這些韃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