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沒有我呆的地方了
望著眼前這位酒氣熏天的老前輩，肖宇心里不免又有了些許的憐憫。
聽說劉老當年也是醫(yī)院里的風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被眾星捧月，誰能想到他越活越回去了，最后落得個差點兒被掃地出門的地步。
但再怎么憐憫，肖宇也不覺得他們是天涯淪落人，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個道兒上。
想歸想，即使再討厭這渾身的酒臭，肖宇也不能讓他在醫(yī)生辦公室這樣的地方撒野。
他要過去扶劉老。
“劉老，您不能在這里，要是讓主任或者讓病號看見了那多不好，我送你回休息室睡一會兒，咱不在這里！”
劉老卻一把將肖宇的手打開：“別扶我，我不回去，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不中用了？門診不讓我呆，在辦公室里坐一會兒也不行，媽的……我早就看出來你們一個個早就想趕我走了……老子就是不走！就是不走！”
“但是劉老，您這個樣子總不能就這么呆在這里吧！”肖宇覺得又可氣又好笑。
“什么！什么！我呆在這里怎么了！我哪都不去，你小子休想把我擠走！”老劉大聲嚷嚷著。
肖宇皺了皺眉，這話真是讓他覺得可氣。
明明是你開始要走，后來又不想走了，這才讓科里的局面有些尷尬，這才有了孫主任想要趕他走的打算……要是深究一下，或許孫主任是想送他倆一起走。
“隨你吧！你不怕丟人就在這里呆著吧！”肖宇故意丟了句難聽的話。
“傻叉，嘿嘿……我怕丟什么人……就你那樣，你都不怕丟人我怕啥，奶奶的，都這么個歲數(shù)了，連個皮都切不好！在科里跟個孫子似的，你就是個傻叉！”老劉一臉歪笑地叫道。
肖宇不想再理他了。
工作這幾年，他與劉老只有短暫的交織。
那還是他剛工作的時候，他被分配到了劉老那組。
技術(shù)活兒沒干過，打雜的活兒還有。
最讓肖宇無法忍受的是那一場場的飯局。
劉老說是提攜他，帶他出去見見場面，認識朋友。
其實都是一些泡茶倒酒，陪上廁所的活兒。
跟一群吃吃喝喝的酒肉之徒在一起，讓他感到無比崩潰。
但在手術(shù)臺上，他卻學不到一點兒本事，這位劉老師對他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你就管著把鉤拉好，別的事你都別管。
那時的他根本就不想過培養(yǎng)后輩，他只是想找個人和他一起得過且過罷了。
肖宇一臉嫌棄地對這位“酒桌英雄”說：“你在這里呆著吧！”
劉老嘿嘿一笑，他拿起酒瓶沖沖著肖宇晃了晃，向他展示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
就在肖宇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差點兒和一個中年男人撞到了一起。
“哎呀！不好意思！肖醫(yī)生。”男人趕忙彎腰道歉道。
“沒事，沒事……”肖宇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
“請問……秦醫(yī)生在嗎……”男人拘謹?shù)貑枴?p> “秦醫(yī)生沒在這里，怕是還沒從手術(shù)室回來?！?p> “哦……這樣啊……我本來想問問我父親的手術(shù)什么時候做呢……”
“你父親？”
“對，我父親就是得大脖子病的那個，就是那個36床……王培潛?！?p> “我想起來了，那個巨大甲狀腺，今天剛剛住院的那個。”
“對對！”男人趕忙答道。
“大叔的情況是這樣的……”
肖宇剛想解釋病情，但男人似乎并不想聽。
“不好意思，肖醫(yī)生......我想找秦醫(yī)生問一問。既然他不在的話，到時候麻煩你跟他說一聲我來找過他了！”
“哦哦......”
男人彎了彎腰，他轉(zhuǎn)身就走了，只留下一臉尷尬的肖宇。
而在他身后傳來了老劉譏諷的笑聲。
他差點兒樂極生悲從電腦椅上摔了下去，但那手里的酒瓶卻撒了一地，釋放出濃郁的酒氣。
“有什么好笑的?！毙び钜荒槻粣偟卣f。
“小伙子，作為醫(yī)生，越年輕越讓人瞧不起。你病看得再好有什么用，你沒幾根白頭發(fā)都沒人去找你，哈哈……病人就愛找歲數(shù)大的，就是個草包他們也得恭恭敬敬地喊聲專家，這就是現(xiàn)實！”
肖宇不愿意再去理會這個醉鬼，他捧著病歷就往外走。
但走到門口，肖宇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才好。
好在此時接近中午，護士站冷冷清清的。
恰好有臺電腦這時空了出來，肖宇就坐了過去，打開自己的工作站開始寫病歷。
“宇哥，怎么有空來我們這里坐坐了！”護士胡海燕路過的時候沖他打了個招呼。
“不過來沒辦法，到目前為止這里是我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處清凈地呀！”肖宇頭也不回地說著，他的手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著。
“宇哥，正好你在這兒？把12床的二級護理改三級唄，后天就出院了，少讓姐妹們跑兩趟腿?！庇钟腥寺愤^肖宇的跟前。
“好嘞，我改……”肖宇說著。
“宇哥，26床液體打完了，手術(shù)室還沒打電話接，你要不要再給加點什么？”
“加一瓶五百的糖鹽，我這就下醫(yī)囑?！?p> “宇哥……”
“宇哥……”
肖宇一時大腦里有些混亂，本來以為這里最清凈，誰料這里事更多了。
大半天功夫，只寫完了主訴、現(xiàn)病史和既往史，這相當于什么都沒干??！
“宇哥！”
“還有啥事！”
肖宇轉(zhuǎn)過座椅往身后看去，他的態(tài)度有些不友好了。
但他看到方悅薇正抱著一個藍皮本笑吟吟地站在他的后面。
肖宇拉緊了內(nèi)心中的韁繩，控制住了那萬馬奔騰的情緒。
“小方……怎么了？”肖宇溫和地問道，想起昨天下午的不愉快他就感到有些愧疚。
“宇哥……你挪個位置給我唄！我要用電腦了?！?p> “好，沒問題，給方姑娘騰地方?！毙び钫f著就站起來給方悅薇讓座。
方悅薇打開自己的工作站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覺得哪里不對勁，便轉(zhuǎn)頭看去，只見肖宇正坐在她的旁邊，歪著腦袋看著她。
“你干嘛啊！一直這么盯著我！”方悅薇一臉警惕地說道。
肖宇屁股底下一滑，他差點從滑輪椅上摔了下來。
“誰……誰看你了！”他趕緊辯解道。
“那你在干嘛！你剛才明明一直盯著我！”方悅薇認真地說道。
“有嗎？”
“有！”方悅薇想了想，“宇哥，你在這里干什么？為什么不在你自己的地方呆著呢？你是活兒干完了，還是想過來陪我??！”
“誰……誰……誰要過來陪你呀！”說著肖宇壓低了聲音指了指里面的治療室，“你冰然姐在里面呢！別讓她誤會。”
“你就是想在這里陪我，我感覺到了。”方悅薇那雙大眼睛瞇成了兩條線。
“誰……誰給你的自信，讓你這么說話！要知道……要知道我那里有個醉鬼……我在那里呆不下去呀！”肖宇無奈地望了望天花板。
“醉鬼？我倒要去看看?！狈綈傓闭玖似饋?，她離開了護士站往醫(y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肖宇不解地探著腦袋望去。
突然之間，他聽到了方悅薇發(fā)出一聲尖叫，緊接著又是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很多病患和附近的醫(yī)護人員都探頭往那里望去。
“你這個老不要臉的，喝醉了就在這里為老不尊啊！”那是方悅薇憤怒的聲音。
肖宇感覺不對，趕忙往那邊跑去。
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三道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