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終結(jié)
寂靜的夜中，寨門打開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最前沿的捻軍士兵察覺到動靜，還沒來得及示警，箭頭便貫穿了他們的喉嚨。蒙古精銳騎兵的前鋒，低伏在馬上，離弦的利箭射出幾乎箭無虛發(fā)。
等示警的訊息終于被發(fā)出時，先鋒騎兵已經(jīng)到了第一道防線的近前。馬上騎士有的扔出套索準(zhǔn)確的拉住拒馬，有的翻身下馬簡單清理其他路障，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相互配合，甚至戰(zhàn)馬都沒用止步，先鋒騎兵便穿越了捻軍的第一道屏障，而早已做好準(zhǔn)備的捻軍精銳也動了起來。
“大帥，清妖向南跑了。”田千軍身邊的馬弁稟報了清軍動向。田千軍趕緊站起身來，走出帥帳向清軍突圍方向瞭望。
得到信息的賽諸葛也出了自己的帳篷，趕到了田千軍身邊，連道：“恭喜大帥，賀喜大帥，清軍果然是往南邊走了?！?p> 田千軍也連忙拱手道：“全仗軍師料事如神。”
現(xiàn)在高樓寨的西面和北面都是捻軍控制的流民，賽諸葛料定僧格林沁不會走這兩面。田千軍的帥帳又在東面，所以僧格林沁突圍的最好選擇只有南面。以此為依據(jù)捻軍的大部隊便將南側(cè)圍的水泄不通，田千軍手下精銳的響馬騎兵也陳兵在東南側(cè)，即可以策應(yīng)南側(cè)防御，又可以快速機動保衛(wèi)田千軍帥帳。
田千軍還是有些不放心，向著賽諸葛道：“張辰到哪了？”
賽諸葛看向南側(cè)，說道：“按時間算應(yīng)該是到南邊了?！?p> 田千軍只能也看向南邊，按照他們的計劃，張辰精銳是南側(cè)防御的主力，但直接將張辰擺在南側(cè)，怕僧格林沁考慮張辰實力而選擇從別的地方突圍，于是故意讓張辰所部戰(zhàn)前星夜而來，同時嚴(yán)令張辰不得打出旗號。
兩人正說這話，一騎快馬奔跑而來，下馬跑到兩人身前微微行禮，竟是賽諸葛的徒弟梁思婭。
梁思婭之前竟在張辰軍中，此時而來自然是來報告張辰已經(jīng)就位。田千軍大喜，賽諸葛也高興起來，干脆讓梁思婭留下一同觀戰(zhàn)。梁思婭卻好似急于回去參戰(zhàn)，田千軍卻說：“你來報信，也是一功。就留在這邊同我與軍師在營帳里吃酒觀戰(zhàn)?！?p> 田千軍開了口，梁思婭自然不好再做推辭，只得站到自己師父身后一同觀戰(zhàn)。
眾人看著戰(zhàn)局，僧格林沁所部騎兵在夜色掩飾下，竟有些勢如破竹的意思。田千軍卻并不著急，而是對賽諸葛說：“我聽說張辰手下弄了一隊火槍兵，不知現(xiàn)在訓(xùn)練的如何了。”
沒等賽諸葛開口，梁思婭搶先接過了話頭說道：“幾百把洋槍，對上小股部隊還有些用處，對上僧格林沁這種幾千人的騎兵怕是不成?！?p> 正說著，南側(cè)戰(zhàn)陣的黑暗中火光閃現(xiàn)，稍后火槍的聲音傳了過來。
賽諸葛此時卻點了點頭，問梁思婭道：“我聽說張辰對這火槍兵極為愛護(hù)，平日里上陣都是讓火槍兵在后方列陣，可有此事？”
梁思婭點頭稱是。
賽諸葛便對田千軍拱手說道：“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看來已經(jīng)與張辰全面接戰(zhàn)。咱們的精銳騎兵也該動了。”
捻軍的精銳騎兵陳兵東南，就是怕僧格林沁依靠騎兵的機動優(yōu)勢來個聲東擊西，佯裝南攻，看清南邊就是捻軍主力后掉頭殺到東邊來，現(xiàn)在僧格林沁騎兵已經(jīng)與張辰精銳糾纏在了一起，沒有機會再轉(zhuǎn)向他處。
田千軍沉吟片刻，點頭下了騎兵出擊的命令。
賽諸葛連忙拱手道：“如此，恭喜主公勝券在握?！绷核紜I也連忙跟著恭喜了田千軍。
這倒讓田千軍十分受用。于是揮了揮手說道：“咱們回我?guī)泿ず染?。樂呵的等著五花大綁的僧格林沁，那句詩怎么說著？”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绷核紜I趕緊替他補上。
田千軍也點頭笑道：“對對，就是這句。”
三人便進(jìn)了田千軍帥帳，田千軍叫身邊馬弁備了酒菜，竟真的喝起酒來。
大戰(zhàn)當(dāng)前，三人自然不會真的多喝，但田千軍的興致很高，干脆借著酒勁湊到梁思婭跟前說道：“你我相談甚歡，看來也是投緣。不如認(rèn)個干親，如何？”
梁思婭不由一怔，看了看賽諸葛，隨即笑道：“倒不知田帥說的是怎么個干親？”
田千軍又湊近了幾分，說道：“我認(rèn)你做干女兒如何？”
梁思婭正要回答，卻聽外面有喊殺聲傳來，那聲音極近，絕不是南側(cè)戰(zhàn)場的聲音。田千軍趕忙轉(zhuǎn)身，營帳外的馬弁來報，高樓寨中步兵趁著夜色出寨突圍了。
賬內(nèi)三人不由一驚，但梁思婭反應(yīng)極快，驚訝之際迅速的對賽諸葛點了點頭。田千軍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便被梁思婭從身后抱住，一只柔荑捂住田千軍嘴巴，另一只手握著匕首迅速的在田千軍身上捅了三刀。一刀脖頸、一刀心臟、一刀后腰。而進(jìn)賬通報的馬弁也被賽諸葛從身后扭斷了脖子。
賽諸葛與梁思婭輕輕放下抱著的尸體，然后十分有默契的在帳篷里放起了火。
等火勢小有了一些規(guī)模，梁思婭才扯著嗓子喊道：“有刺客~~~~”
這邊說，陳國瑞等僧格林沁騎兵出動與南側(cè)捻軍接戰(zhàn)，便召集了綠營和團練軍頭，說道：“僧王走前曾有令我自行決斷之權(quán)。你等可知？”
眾軍頭自然回答：“知曉?！?p> 陳國瑞又說道：“僧王騎軍突圍，我等幫不上忙。但僧王突圍無論成功與否，捻匪勢必進(jìn)攻高樓寨。我覺得堅守高樓寨不是上策。”
陳國瑞手下一個軍頭連忙應(yīng)和道：“捻匪勢大，我等自知守不住這高樓寨，不知鎮(zhèn)臺大人可是有了妙計？”
陳國瑞環(huán)視眾人，見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便昂首自信的說：“僧王自南而走，捻軍勢必向南增兵，咱們就借機向東殺去。若是時機把握的對，殺出重圍也未必不可能。即便不能成功，東邊是捻軍主帥大帳，咱們?nèi)ス?，捻軍回防，也可以替僧王減些負(fù)擔(dān)，總比干坐在這兒等死強?！?p> 眾人都覺陳國瑞所言有理，便都高聲應(yīng)和也就有這突襲捻軍主帥陣地的一幕。
事情雖如陳國瑞所料，捻軍主力大部增員南側(cè)戰(zhàn)斗。但田千軍留下護(hù)衛(wèi)自己的也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陳國瑞依靠綠營和團練突襲，雖然先手出奇占了些上風(fēng)，但很快變被壓制。眼看陳國瑞計劃失敗，卻見捻軍主帥大旗下著起火來，四處的捻軍竟然開始有些混亂了起來。
陳國瑞瞬間就感覺了自己隊伍壓力一松，雖不知原因，但知道機會來了。于是提著長槍打馬沖到最前面，邊沖邊喊：“保護(hù)僧王殺出去?！?p> 軍頭們知道僧王不在此軍中，但聽著陳國瑞這樣喊了，便多少明白了陳國瑞的用意，于是也跟著喊了起來。之后不知實情的士兵竟真以為僧王就在軍中，也跟著喊了起來。一時間陳國瑞所部士氣大振，竟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那邊說，張辰帶隊阻截僧格林沁也并不容易。夜間捻軍的協(xié)調(diào)能力下降的厲害，往往只能做到小股捻軍各自為伍。僧格林沁依仗騎兵機動性四處沖殺，戰(zhàn)局被攪亂的一塌糊涂。
好在張辰依靠自己先鋒營騎兵匯合田千軍本部騎兵，在配合手下火槍兵，算是勉強拖住了僧格林沁所部，并逐漸的蠶食合圍。
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而田千軍帥帳傳來的消息，卻讓結(jié)果變得不再那么確定。
捻軍主帥田千軍遇刺，生死不明。僧格林沁甩步卒從東側(cè)突圍而出。
張辰有些愣神的看著還在自己包圍中的僧格林沁帥旗，只得咬牙下令“分兵”。
捻軍騎兵的減少，也讓僧格林沁感到了壓力的驟減。機會出現(xiàn)了。
僧格林沁對身邊的巴根喊道：“來，巴根，你平日里唱歌唱的好，唱上一首，咱們總攻?！?p> “喳。王爺您瞧好吧?！卑透鶎⒐寤丶?，雙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喇叭的形狀，一陣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喉嚨中傳了出來。
呼麥的聲音傳出，許多蒙古騎士也跟著附和了起來。等那聲音從戰(zhàn)場上飄蕩開來，巴根才用蒙古語唱出歌詞：
蒼狼的子孫
奔跑在故鄉(xiāng)的云下
雄鷹的孩子
只求死而無悔
勇士的馬蹄響徹草原
追隨大汗的足跡走遍萬水千山
……
蒙古騎兵一邊唱著歌，仿佛徹底放飛了自我，有的甚至一邊揮砍馬刀，一邊拿起馬背上的酒壺，唱著歌灌上一口酒，而被人刺下馬來。爬起來晃蕩著步子繼續(xù)廝殺。
分兵而戰(zhàn)的捻軍陣線終于被一心求死的蒙古騎兵給打了個對穿。
僧格林沁策馬狂奔，朝陽冉冉升起，僧格林沁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策馬進(jìn)入了成片的麥田，跟在他身邊的只剩下巴根一個人。而在他們身后以齊天大圣面具為首的騎士大概有三十余人距他們百步左右。
那當(dāng)頭的齊天大圣趁著朝陽出升，取下馬上挎著的洋槍，抬手就射。巴根見那張猴子抬槍就策馬擋在僧格林沁身后。槍聲響起，巴根應(yīng)聲落馬。
巴根掉落在麥田里，想要掙扎爬起來，卻像被什么東西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只得不再掙扎望著布滿朝霞的天空埋怨薩滿給的護(hù)身符不好用。
眼前卻是一黑，竟然是王爺回來想將他扶起來。
“王爺快走?！卑透钩錾砩纤械牧庀胍崎_僧格林沁，但身體還是不爭氣。熊一樣的漢子竟然哭出了聲：“奴才拖累了王爺，奴才對不起王爺，奴才對不起大哥?！?p> 此時張辰三十多騎，已經(jīng)策馬將兩人團團圍住。
“傻貨，不走了，咱就這兒吧。”酣戰(zhàn)一夜的僧格林沁實在是沒有力氣將壯如牦牛的巴根拉起來，于是干脆放棄。旁若無人的走到自己的馬邊拿下酒囊，想要喂給巴根，卻發(fā)現(xiàn)巴根在絮絮叨叨的自責(zé)中沒了聲息。于是干脆自己灌了幾口。
張辰跳下了馬，看著僧格林沁說道：“你打過洋人，我敬你英勇。給你個機會，打贏我，放你走?！?p> 這話一出身后的手下想要出言阻止卻被張辰擺手制止。
僧格林沁終于看了張辰一眼，沒有回答，反而摘下身上的頭盔扔到一邊，然后逐步的開始解下自己身上的甲胄。張辰只當(dāng)他是為活動靈便做準(zhǔn)備，便也取出了馬刀活動了幾下手腕。
僧格林沁解完盔甲，也拿起了馬刀，那馬刀已經(jīng)砍的卷刃，僧格林沁撫摸了一下刀身，看著張辰竟然笑了起來：“你真像個戲子……”
說著用卷刃的馬刀隔開了自己的喉嚨。
恨啊
恨無力殺敵
恨不得見大清中興
恨不能帶兵殺得那洋人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