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書肆和茶樓同在一處,難不成也同我們在渲州城中的那條街面一樣,分了早晚市?”這句才剛脫口而出,便知自己一時不及反應(yīng),會錯了意。
因為這旁的婍姐兒已然,翻開了賬目中的夾層,小心將一幅圖稿鋪張了開來:“你們仔細(xì)瞧瞧,這般的書香滿院的書肆,可比那單有茶香的茶樓更勝一籌?”
“小姐你這是怎么想到的!”顯然被自家主子的奇特構(gòu)想,震在當(dāng)場,好半響后那旁方才抬頭來看的大丫鬟文竹,才滿是驚喜的吐出這一句感慨。
要說這圖上所繪何意,這院內(nèi)之人恐怕也唯有她們兩個,無須婍姐兒一一解釋,也能看懂七八成。原因無它,這些年先是新鮮的花樣子,再到后來的新院圖紙,另有海島上的一整套規(guī)劃圖樣,都是有目共睹的。從中慢慢跟著學(xué)上一二,即便不會提筆描繪,也總能看懂大半了。
因此,在婍姐兒看來如今這圖紙一展開,便可讓她們明白自家書肆的特別之處。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功夫就聽那旁的文竹,已是連連頷首,撫掌贊道:“就知道小姐想出的法子,定是有些門道??粗饷娴晏脙?nèi)同別家書肆,并無太多不同,可再往里進(jìn)卻是別有洞天?!?p> “后面的小院怕是占地不小,這般一來可是得同時置辦下兩間相鄰的鋪面,才夠用?”顯然林媽媽也已看出了圖中所示,忙也隨著點頭追問起來。
“正是讓他們幫忙找了一處三家相鄰的鋪面,位于中間的這個鋪面,便為自家書肆留用,而左右兩間鋪面還是依照老法子,另尋了合適的租客,便不會空著?!?p> 見兩人皆是頷首認(rèn)同,才繼續(xù)道:“只是這鋪面所在的位置,必定不能太差,所以這筆銀子怕不是小數(shù)?!?p> “到底已在京畿境內(nèi),又選了最為繁華的那片,自是不會太過便宜?!钡吐暷钸兜懒艘痪浜?,林媽媽更是抬頭正色道:“小姐既有心在京畿設(shè)這么一間書肆,這銀子卻是斷斷省不得!”
滿含確定的重重點了點頭后,再度開言道:“就這圖中的構(gòu)想若真成了,怕不會比京城有名的茶樓遜色多少,相反在京畿境內(nèi)如此用心經(jīng)營書肆的人家,卻是少之又少。到底離著京城實在不算遠(yuǎn),不提那幾座需在城中過夜的地界,就眼下小姐所定之地,頂多不過早出晚歸,便可在一日之內(nèi)返回。”
“所以,小姐圖中的書肆一旦開張,便無須擔(dān)憂進(jìn)項一事?”林媽媽方才一番言語,落在大丫鬟耳中卻是立竿見影,那旁的文竹已是滿臉喜色的接了一句。
好似追問一聲,實在屋內(nèi)之人皆是點頭含笑:“后年剛好又逢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若能趕在臘月前定下此樁,咱們便可在年關(guān)前設(shè)法開張一段時日。要說口口相傳,恐怕沒有比年節(jié)里人們四處走訪親朋好友,更為快捷的?!?p> “果然好極!”文竹又一次撫掌而笑,另一旁的林媽媽自然也是連連頷首,萬分贊同。
若論這買賣家的本事,別看家中這位小姐自幼被養(yǎng)在深閨,卻好似無師自通一般,就是比起普通的商賈而言,也不會差著太多。更別提那一手繪圖的難耐了,只怕是別家無法比肩一二的。
要知道,這修建屋舍時所用的圖稿,同女兒家人人會描上兩張的花樣子,可是差著何止一星半點??稍谶@位手中,卻都是信手拈來一般,再尋常不過。
其中緣故,也只有先前為姐弟幾人啟蒙的賀先生最是清楚。都是這些年間,婍姐兒逐一尋遍了渲、溢兩城的大小書肆所獲,也是因其舍得花費,又請托了書肆的掌柜幫忙搜尋之果。
對于兩世為人的婍姐兒而言,這等繪制圖紙的技藝,本就是自己所學(xué),不過在前世里除了學(xué)校的功課外,基本都依賴了電腦完成。而今重新拾回筆墨,初時自然有些生硬,速度也是大不如前,但經(jīng)歷了三年的熟練后,確實更勝一籌。
何況,再加之前后收羅來的工匠手稿,更為其開闊了眼界,對于這舊時的工程圖稿,又了嶄新的認(rèn)識。結(jié)合了兩邊的優(yōu)勢,已逐漸尋出一條更為適合的畫法,也算是意外之喜!
再則其中另一重要的原因所在,自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了許多前輩‘老鄉(xiāng)們’留下的痕跡后,本就因二房的威脅而不得不裝病離京的婍姐兒,越發(fā)謹(jǐn)慎起來。漫說這些曾經(jīng)的老鄉(xiāng)們,眼下是否還在別處活得滋潤,自己卻是不敢再多添麻煩了。
總而言之是能避則避,二房那頭已得倍加小心,若是再遇上一個不著調(diào)的老鄉(xiāng),到時定是悔不當(dāng)初。何況,自己這般的身份更是談何容易!還是盡量融入此世之中,方為上上之選。
因而,寧可花費了許多,歷經(jīng)數(shù)年收羅來的圖稿,其實另有一層深意,那便是為自己這一手的制圖技藝,埋下伏筆。要知道,識字或許得尋一個先生啟蒙,可這比照著圖冊學(xué)繪制手法的事兒,卻是更容易讓人信服。
由最初給卓家的花樣子開始,婍姐兒便已相好了循序漸進(jìn)之度。
凡事都有個合理的過程,可不敢一味求快,亂了次序不說,就是在尋常外行眼中,也必定太過突兀,這便是最不可取。有道是事出反常即為妖,再別提自己當(dāng)初的情形,更是容不得如此輕率行事!
“眼下賀先生那頭才剛接手鋪面沒半月,就算有霞光閣幫忙,尋到了相熟的工匠,照先前的構(gòu)想還需一段時日。只是這里,一時半會兒我怕是不易離開,若是京中另起了心思,就要壞了事!”心中憂心賀先生那頭,卻因無法上路而苦惱不已。
畢竟這書肆的意義,對于兄妹倆而言的確重要非常,若非哥哥主仆幾人都不易在京畿境內(nèi)露面,恐怕早已先于賀先上一行,趕到了地界。此刻也只能希望二房那頭,早早轉(zhuǎn)移了視線,如同過去的三年舊時光一般,將自己丟棄這荒宅之中,便再無絲毫的興趣,才是最好。
事實上,二房對于婍姐兒這頭的疑心,也因這些年來毫無半點怨言而逐漸消除殆盡。若不是,此番方府之變,正忙著往家中多撈銀子的夫妻倆,又怎會分神注意一二?
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一房中婍姐兒即便是正經(jīng)嫡出,卻也因無父無母,家產(chǎn)被他們牢牢捏在手中,頂多賠上一副嫁妝便可順手打發(fā)出府的主罷了。余下兩個小的,更是不堪一擊,到底這年紀(jì)擺在明面上不是。惟有那個一逃三年的次子,才是關(guān)鍵之所在,若是有朝一日被其尋了回來,便可大大的不妙。
不論他是否會將當(dāng)年之事宣揚出去,還是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都是二房的一個潛在危險。而相較之下,當(dāng)初隨了他姑母無奈離去的姐弟幾個,反倒成了無人矚目的所在。
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們?nèi)耸种袩o錢,即便有苦心看顧的姑母在旁,也同樣是財力有限。是否在事前,早已打聽清楚了方鄭氏手中的所有,雖是不得而知,但就先前二房的有恃無恐,便可略知一二了。
“而那頭卻萬萬不會料到,如今被他們視作毫無還手之力的病秧子侄女,單論每年的進(jìn)項,便可數(shù)以千計。何況,無論是海島那處的田莊,還是南面那片桑園都是穩(wěn)固的財力之源?!痹俣刃⌒氖掌鹆藞D稿,不禁彎起了嘴角,自信一笑。
另一旁忙不迭尋了小姐常用的木匣來,順手接過了圖稿仔細(xì)裝入了其中,還不忘點頭附和了一句:“還有渲州城里那半條鋪面,不也同小姐先前預(yù)估的那般,每年都在增值?如今再添上這間書肆,就算掙不來什么大錢,可經(jīng)由小姐的改建后,指不定沒幾年功夫,又能增值一兩成,也未嘗可知!”
說起鋪面增值這一樁來,那旁的林媽媽已開口接道:“要不是小姐當(dāng)初眼光犀利,又有誰想到了這么分租店面,而后的增值一事更讓對面那一溜鋪面的東家,白撿了一回便宜?!?p> 要說那會兒,婍姐兒也曾有心陸續(xù)將對面也順便接手過來,無奈隨后諸多事情,幾乎是一股腦地接踵而至。最終也只有大事為重,放了那一頭的改建了。
“若不然,此刻那條街面上的鋪子,或許還能再增半成,也是極有可能!”對于自家小姐的這句推斷,漫說是貼身之人文竹了,就是被方鄭氏派在一旁看顧的林媽媽,也是信心十足的欣然頷首。
就連霞光閣中的兩位掌柜,對于那條街面上奇跡無不贊嘆,若是叫他們知曉了此中的真相后,指不定便會跑來尋賀管事討教一二,也是極有可能。
因為,老媽媽臨行前就曾特意走了一趟渲州城,坐定下來就聽得他家的二管事,饒有興趣的提過兩句。雖不知是否無意,但其中滿含的艷羨之色,卻不是作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