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個屁?！憋@然，況貴的消息比牛立春要靈通得多：“表面上看來，楊宗之不過是寫了本書。讀書人嘛，順便說什么，也沒人敢管，本朝也不以言罪人。不過，此事卻同往常不一樣，我可是得到了確切消息的?！?p> “那是，況大哥你是什么人呀！”牛立春一臉討好：“你是萬文明萬千戶的心腹啊，我們可是知道的，千戶大人有什么話都不避著你?！?p> 況貴有些得意，估計是醉得厲害，說話也不避著旁邊的連老三。在他的眼中，連老三也就是個芥子一樣的人物。
他低聲道：“牛立春，我得了個消息，辦完這個案子之后，萬千戶就要去京城高就。四川這邊的千戶位置就空下來了。嘿嘿，千戶大人前一陣子還說過，讓我爭取一下?！?p> “啊，難道況大哥要頂替萬千戶這個位置?！迸Ａ⒋捍蟪砸惑@，連忙討好：“大哥，往日間咱們也算是鐵桿兄弟吧，將來若發(fā)達了，可得提攜一二?！?p> “好說，好說。”況貴更是自得，點點頭，又接著道：“就說這個案子吧，單就楊宗之的這書來說，也沒什么?？汕Р辉撊f不該，他不該提大禮議那事。這可是萬歲爺?shù)哪骥[，摸不得的。這次，不但楊宗之，連帶唐家也要倒霉了。只是，此事還得上頭點頭才是，京城到這里，信鴿來往，也得有些日子，我估摸著上頭的命令也該下來了，就這兩日的工夫。唐家這回是完蛋了?！?p> 如此驚天密聞，不但屏風后面的吳節(jié)聽得心中震撼，就連那連老三也是面容發(fā)白。
正當吳節(jié)心中混亂之時，牛立春卻突然道：“況大哥，辦那唐家對你我都是發(fā)財?shù)牡拇蠛脵C會，怕就怕你我整日盯著吳節(jié)那窮酸，錯過了唐家那頭，讓衛(wèi)所里的其他弟兄占了便宜。”
聽到自己的名字，吳節(jié)這才清醒過來，凝神聽過去。
況貴嘆息一聲：“是啊，成都府雖然是天府之國，可我們錦衣衛(wèi)衛(wèi)所的主要職責是監(jiān)察地方官員，一年到頭也辦不了幾件差，不像京城里的弟兄油水那么大。如今好不容易逮著這么個機會，其他人眼睛可都綠著呢。”
牛立春：“對了，那吳節(jié)最近好大名氣，怎么牽涉進這案子里去了？他好象同唐家有仇，據(jù)說是因為唐家悔婚一事。我說，那吳節(jié)也算是運氣，若真是娶了唐小姐，這次還真逃不脫。怎么繞去繞來，還是被搭了進去？”
況貴：“這你就不知道了，吳節(jié)同楊宗之關系密切。他這次是被人舉報了，說是這陣子在楊宗之的宅子里幫忙編書。那書中的很多文章，都是吳節(jié)潤色代筆。這事因為實在太大，萬千戶也不敢馬虎，這才讓你我弟兄親自出馬，探察個究竟?！?p> “原來如此，聽人說，吳節(jié)是成都第一才子。文人嘛，誰都不服誰，見了面就要分個輸贏，有人嫉恨他的才學也是有的。不過，下此狠手的人，也不知道和他有多大仇恨?！?p> “聽說是吳節(jié)的族兄吳論告的密，這鳥人被楊宗之趕出書院之后名聲盡毀，已經(jīng)無望娶唐家小姐，索性一拍兩散，大家完蛋，把吳節(jié)一起拖下水。”況貴他們錦衣衛(wèi)對吳節(jié)和吳論的過節(jié)非常清楚，當下細細說來：“其實，千戶大人也懶得理睬這樁案子，咱們錦衣衛(wèi)只負責盯著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那一干官員就是了，民間的事情就當看不見好了。不過，吳論既然來舉報，就不能裝著看不見。滋體事大，還是報上去，讓上面來處理好了。”
兩人醉得厲害，說起話來也滿不在乎。
吳節(jié)在后面聽得遍體冰涼，只想早一點離開這里，好去通知唐家。
以前他也覺得這本書有問題，卻沒有辦法說服楊宗之。如今有了確實的證據(jù)，若能盡快將消息傳遞過去，以楊宗之的智慧，或許還有挽回的余地。
又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時間已經(jīng)到了半夜，況貴和牛立春這才醉醺醺地走了。
吳節(jié)也沒離去，讓小二拿來紙筆，寫了兩行字，卻見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這個時候，連老三突然小聲道：“公子，剛才聽況貴他們說……你……還是快些走吧。錦衣衛(wèi)辦案子，就算公子你清清白白，也免不了要吃許多折磨。就算死不了，家業(yè)盡毀也是免不了的。”
“逃，這可不是我吳節(jié)的風格。。”是啊，能逃哪里去？明天就是院試，就算僥幸逃過這一劫，以后也只能隱名埋姓做個普通人。如此，豈不枉來這個世界一遭。唐家遭此大難，雖然那唐夫人實在可惡。但唐小姐可是我的未婚妻，楊宗之又與我平輩論交。若就此逃跑，我吳節(jié)問心有愧。
且盡人事，聽天命吧。
無論如何都不能逃避。
想通這一點，吳節(jié)立即冷靜下來，提起筆將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切詳細地寫在紙上。
剛寫完，就聽得撲通一聲，連老三卻跪在地上，低聲道：“公子，你對我連老三可謂情義深重。連勝我是個粗人，大道理不懂，卻知道義字該如何寫。所謂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公子你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p> “連勝你快快請起?！眳枪?jié)心中感動，一把將他扶起，道：“能不能幫我?guī)б环庑湃バ陆蚪o楊宗之先生，馬上去?！甭牄r貴他們剛才所說，錦衣衛(wèi)上頭的命令這兩日就會傳到成都，事不宜遲，得馬上通知唐家，一分鐘也不能耽擱。
“是，小人馬上就動身。”
“對了，城門已關，只怕出不去的?！眳枪?jié)有些懊惱。
“公子不用擔心，不過是一道城墻而已，還攔不住我連勝。”連老三一臉的驕傲。
“好，那就好。你女兒那里不用擔心，你不在成都的這兩日，我會讓蛾子照顧她的?！?p> “謝謝公子，小人這就去了?！?p> 等與連老三分手回到客棧，已是子時，現(xiàn)在距離進考場不到兩個時辰，再去睡覺也沒有任何意義。
蛾子還沒睡覺，見吳節(jié)回來，自然又是一通抱怨。
吳節(jié)不欲讓蛾子擔心，也沒將這事同她說。只道自己讓連老三帶了一封信去新津，讓蛾子這兩日照顧一下連老三的女兒連月兒。
蛾子點了點頭，說連月兒那女孩子人挺善良的，很不錯，就是命不好。就急忙為吳節(jié)準備考試用的東西，又替吳節(jié)準備了早飯。
如此一通忙碌，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蛾子本來要送吳節(jié)過去的，可又擔心月兒的身子，就讓小二幫忙引吳節(jié)去考場。
院試考場依舊設在府學，吳節(jié)也算是輕車熟路，就是考生比上次少了許多，也沒上次府試那么混亂。
只不過，卻更熱鬧。
遠遠地就聽到一陣喧嘩，然后是住考官包應霞威嚴的聲音：“干什么，這里可是考場，由不得你們來搗亂，還不退下！”
“對，這里可不是你們來搗亂的地方。”眾士子也是紛紛揮舞著拳頭，群情激憤。
吳節(jié)心中奇怪，擠進人群，一看，額頭立即有汗水滲出。
卻見，上百個士子圍在一起，正中是包應霞和況貴、牛立春兩個錦衣衛(wèi)。
這次，況貴和牛立春都穿著錦衣衛(wèi)的飛魚服，腰上挎著繡春刀，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搗亂，咱們錦衣衛(wèi)辦案子，誰敢攔著？”牛立春不知道包應霞的身份，不住冷笑：“看你品級不過是一個七品芝麻官。別說是你，就算是三四品的大員，我們兄弟也辦過不少。別廢話，吳節(jié)來沒有，若是來了，讓他跟我們走，他的事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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