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峰回路轉(zhuǎn)
早上8:30,簡寧的手機響了。簡寧反射似的從沙發(fā)里彈起來,第一反應(yīng)是節(jié)目又出問題了。拿起電話顧不上看號碼,簡寧氣喘吁吁地就“喂”上了。那頭是個微笑的聲音:“簡寧啊,我是老呂?!焙唽幍男乃偌涌炝耍Y(jié)結(jié)巴巴說:“呂、呂主任您好,我給您添麻煩了。”呂主任笑呵呵地說:“我昨天很晚才看見你的短信,干嘛那么客氣?。∥乙粫腿ソo你問問,不過呢……”簡寧趕緊說:“呂主任,您千萬別為難,是在不行就算了。”呂主任又笑了,說:“為難到不為難。就是時間確實晚了點。這樣,如果這家幼兒園不行我再給你問問別的。我們這好幾家幼兒園都還不錯嘛!”簡寧趕緊哈腰稱謝,連聲說:“那更好了。您說那家都行。這會兒了,只能是人家挑我們,我們不挑人家?!眳沃魅胃唽幰藥泿浀拿?、性別、年齡,就掛了電話。簡寧眼睛都濕了,自己對自己說,人家能打來這個電話已經(jīng)是意料之外了。如果以后沒有回音,也不能再去問了,實在太冒失了。
早上9:00.羅陽的電話也響了。大師朋友經(jīng)過小半宿的觀天象、掐指算,終于算出了個“爻”。羅陽說:“兄弟,你就別跟我拽了。什么‘要不要’的,你就直接說,這到底什么意思。這書能不能順利出,這老頭能不能兩天出院?”大師直嘆氣:“跟你們這幫沒文化的真沒法溝通。你這是把我當(dāng)算命的了。”羅陽樂了:“您不就是算命的嘛?”大師又嘆了一口氣:“我們這是傳統(tǒng)文化。用《易經(jīng)》謀事,古來有之;我們有掐算的能力,可我們不是測字的騙子?!绷_陽說:“是是是。您老身上扛的是繼承傳統(tǒng)文化的大旗,您做的是特深的學(xué)問??晌覠o知啊!麻煩您就別用術(shù)語了,您麻利地趕緊把結(jié)果告訴我就行了。”大師這才娓娓道來??傊兀@人,一時半會是出不了院了。但是!但是趙小柔不會因為這事有什么影響。因為,她將要立刻面對下一個重要的任務(wù)。而且,這個活,對小柔來說,那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羅陽聽的是云里霧里,大師說的是云山霧罩,基本上和說評書用的是一套語言系統(tǒng),已然忘記了身上扛的傳統(tǒng)文化的大旗,自由發(fā)揮了不少內(nèi)容。羅陽放下電話,想給趙小柔打,轉(zhuǎn)達(dá)一下大師的主要意思。可轉(zhuǎn)而一想,自己這不是找罵嘛。如果真如大師所說,這個作者的書黃了,那趙小柔肯定得急著忙著找下一本。至于是不是天上掉餡餅,那得看怎么說。就算是,趙小柔自己不承認(rèn),這是也不是;如果大師根本就是糊弄事,自己剛打完電話,人家那邊出院了,書如期出版,那自己在趙小柔這兒可是栽大了。思忖來思忖去,羅陽想干脆不說了,本來小柔也不信,自己這么上趕,真不是買賣。
羅陽幸好沒打這個電話。趙小柔從早上一起來就開始上火。作者家屬打來電話,老頭肯定是一時半會不能出院了,書稿呢,其實只差了一個結(jié)尾。但是老頭是大學(xué)者,這個結(jié)尾只能自己來,讓學(xué)生捉刀,他不齒。和出版社毀約,又不忍。老伴顫巍巍地給趙小柔打電話,說:“趙編輯,您看這事……”趙小柔能說什么?老頭是出版社攬了好幾年才給攬過來的一個作者。雖然老頭的前幾本書都不是太暢銷,但老頭在學(xué)界的名字響。每次出書,都有好多粉絲前去所要簽名,每次簽售會都挺好看。以前老頭的出版社還動不動就給組織個講座什么的,老頭坐在那,儼然就是國學(xué)泰斗,講什么都有人喊好。出什么書,都有媒體追著報。雖然老頭那套東西并不大眾,可如今什么年代?好什么的沒有?甭管書賣的怎么樣,反正每次出來的內(nèi)容天涯上都有人討論,夸的是真夸,罵的是真罵。熱鬧啊。要不是那個出版社換了總編輯,沒太把老頭當(dāng)回事,老頭也不可能這么順利地?fù)Q場子,被趙小柔兩次登門就給搞定。當(dāng)然了,趙小柔的功夫也沒少下,知道老頭的老伴腰椎不好,兒女又都在國外,是她跟閨女似的陪著去醫(yī)院,找大夫。那些日子,老太太每周要做兩次牽引,都是趙小柔陪伴護理。自己當(dāng)了大半年的使喚丫頭,就是為了把老頭籠好,把這本正寫著的書攬過來。誰知道啊,人算不如天算,本來社里領(lǐng)導(dǎo)都已經(jīng)樂出了泡泡,大會小會都夸過趙小柔一遍又一遍了,這時候,老頭住院了。趙小柔一邊又開始扮演使喚丫頭,一邊還不能露出一點焦急情緒,真是苦啊。
放下電話,趙小柔做了幾個深呼吸,給社長打電話,匯報情況。讓小柔有點驚訝的是,社長今天情緒不錯,還沒聽完小柔說的情況,就急急打斷她說:“小柔啊,別著急了。我看這個事先放一放吧,反正老頭已經(jīng)答應(yīng)把書給咱們了。咱們就把君子當(dāng)?shù)降?,人家什么時候完全康復(fù)了,什么時候再說吧!”趙小柔心想今天這是怎么了,以往動不動就罵人的社長今天好和藹啊。小柔剛接了一句:“那咱們的宣傳、設(shè)計方案就都推遲了?”社長忙忙叨叨地說:“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事。你現(xiàn)在趕緊到社里來找我,昨天我剛拿到一個好項目??儍?yōu)股啊。咱們社里就你業(yè)務(wù)能力強,會籠絡(luò)作者,你趕緊來,這活就交給你了。所有的宣傳、設(shè)計,改頭換面。推這本書就行了。趕緊來啊,我這就到!”
趙小柔不敢耽擱,趕緊換衣服下樓打車,跑著就進社長辦公室了。社長一看見她,笑靨如花,說:“小趙啊,我這次拉來的可真是個寶啊。你知道《天下講壇》馬上要上的是個什么人?”小柔用眼神問:“什么人?”社長自顧自地說:“一個帥哥教授,張力。他這周三就開獎了,講的是什么‘墨家儒家’的。不管他講什么了,反正我很看好這個人。昨天我跟他見了個面,他已經(jīng)同意把他的講稿給咱們社,出書了?!壁w小柔說:“他那稿子您看了么?”社長說:“這還用看。你不知道《天下講壇》講什么都有一幫人追么?以前那幾個,書都出的火火的。我是一直盯著這塊肥肉啊,可以前那幾個教授都有自己大學(xué)的出版社,人家不正眼看咱們啊?,F(xiàn)在這個張力,是不正眼看他們學(xué)校的出版社,聊了幾次,就給咱們了。來來,這是他聯(lián)系方式,你趕緊跟他聯(lián)系。聽說他是錄一次節(jié)目講四期。人家是拿著所有成稿才敢上電視,他是現(xiàn)上現(xiàn)寫。年少輕狂嘛,你督著點,爭取讓他趕趕進度,最好在電視沒播完的時候,咱們就能出書?!?p> 趙小柔接過名片一看,自己學(xué)校自己系的,和藍(lán)蕓應(yīng)該是同事。只是自己上學(xué)的時候沒聽說過這個人,想必不是師兄,可能是別的學(xué)校上學(xué)、分到這里的。趙小柔答應(yīng)著出來了,不管怎么說,自己這邊可以先喘口氣了。聽社長說,這教授年輕輕的,不至于也寫著寫著就住院了吧,那自己可真是背到家了。
下午四點半,江心給簡寧打電話,怎么打打不通。江心這才想起來,簡寧這個時候一般都在機房,機房是有屏蔽的,手機經(jīng)常沒信號。江心又給簡寧辦公室打,有小編導(dǎo)接了,果然簡寧在機房。江心說:“麻煩你幫我叫一下她,我有事找她。”一會,聽著簡寧喘著氣來接電話了,江心急急忙忙興高采烈地說:“簡寧,幼兒園園長給我來電話了。說有一個孩子因為爺爺奶奶不同意他上寄宿,退園了。她覺得咱們帥帥素質(zhì)不錯,就通知咱們?nèi)チ?。你聽見了嗎,咱們帥帥可以上幼兒園了。”簡寧楞了幾秒鐘,忽然反應(yīng)過來,是呂主任的電話起了作用。她在電話里跟江心半撒嬌半抱怨地說:“你真以為是掉餡餅啊。是我找了人!看來人家真給幫忙了!”江心說:“我說呢!還是我老婆厲害!晚上我得好好慰勞慰勞老婆,想吃什么?”簡寧忿忿地說:“這個園長怎么不給我打電話?這報喜的都找你,不好的才給我打!”江心樂了,知道老婆有功,開始翹小尾巴,開玩笑說:“你登記的是咱們兩個人的號碼。人家一看我是電視臺的,以為是我使得神通呢,所以就給我打電話了,還特客氣呢。她哪知道,我們家最厲害的是我老婆啊!”
簡寧喜滋滋地掛了電話?;叵脒@三天,自己如冰火兩重,心大起大落,這回終于回到原地了??裣策^后,簡寧想著應(yīng)該給呂主任打個電話表示感謝,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說,干脆又給去了個短信。極具感謝之詞,發(fā)自內(nèi)心。呂主任很快回了一條短信,很簡單,就是個手機里的“笑臉”,還有“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