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敬亭的話,彌琥恍然一怔,皺眉想了一會,似乎明白了什么,語氣輕松起來,道:“你這個人講話前后矛盾,懶得理你?!?p> “照片給我看下?”
彌琥沒有繼續(xù)拒絕,把相機給了柳敬亭,柳敬亭看了幾張照片,忽然得意地說:“韓朔的技術(shù)無可挑剔,照片效果也都比我好,但是,你不得不承認(rèn),我鏡頭中的你更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
彌琥自然不會承認(rèn)這一點,快步趕上前面的伊水安和韓朔,柳敬亭端起相機對著前面的三個人又來了一張。
……
四個人進了肯德基,點了半盒蛋撻,一份大份薯條,一對烤翅,一對辣翅,兩杯雪頂咖啡,兩杯果汁,然后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
“啤酒魚的味道是不錯,可是眼睜睜地看著被宰還是覺得不爽啊?!表n朔捏著一根薯條,沾了一點番茄醬,“相比下來,肯德基的價錢就很平穩(wěn)?!?p> “可能是肯德基沒特色的原因,”柳敬亭接道:“而且,肯德基的價錢本身就不低?!?p> 韓朔點點頭,道:“盡管在我們國家一直是外來和尚好念經(jīng),盡管肯德基分店已經(jīng)遍布全國,但是它們創(chuàng)造的GDP總和,未必比得過咱們的狗不理包子或者蘭州拉面?!?p> 面對眼前這個組合,坐在一旁的彌琥突然生出不真實的感覺,因為曾經(jīng)做過編輯,她對眼前這三位作者的分量有著非常深刻的認(rèn)識,韓朔和伊水安不用說,是當(dāng)之無愧的超一線人氣作家,柳敬亭更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潛力作者,如果他寫童話的身份被正式曝光,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前面一段時間有人說你是《舒克和貝塔》的作者,這事情是怎么傳出來的?”伊水安好似猜中彌琥的心事一般,順口問道。
柳敬亭不好意思地笑笑,撇撇嘴道:“你們懂得,那個時候那兩只老鼠正當(dāng)紅,恰好名字有投機取巧的機會,想抱大腿嘛?!?p> 韓朔和伊水安深有體會地點點頭。
彌琥偷偷瞄了柳敬亭一眼,心道:“這家伙真狡猾?!?p> “說起來,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nèi)齻€,難得這么好的機會。”彌琥認(rèn)真說道,順便把話題轉(zhuǎn)移掉。
柳敬亭笑著看著她,大喇喇道:“有問題盡管問,我多半是也不知道,兩位大大肯定會給你最好的答案?!?p> 韓朔微微一笑,繼續(xù)吃薯條,伊水安喝了一口果汁,抬頭道:“我說古庸生同學(xué),你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大大大大地叫?!?p> 柳敬亭立即受教,改正道:“韓老師、伊老師?!?p> 韓朔道:“不要叫我老師,我一個大學(xué)肄業(yè)生可承擔(dān)不起,叫名字吧?!?p> “那就韓哥安姐吧——”
韓朔和伊水安沒有再發(fā)表意見,彌琥卻大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柳敬亭忙伸手做請的姿態(tài):“您請?!?p> 韓朔和伊水安一起看向彌琥,彌琥來不及瞪柳敬亭,忙鄭重地拋出自己的問題:“我是想請問兩位前輩,你們是怎樣把腦子里的想法轉(zhuǎn)換成書面上的語言的?”
“這個問題可以再具體一點?!币了惨龑?dǎo)道。
“因為我之前也寫過小說,后來又嘗試過幾次,不過情況很差勁,我明明有一腦子的東西想寫,仿佛眼前有一片偌大的森林,各種各樣的背景設(shè)定和人物設(shè)定、妙語連珠的對話、令人激情澎湃的故事情節(jié)……它們在我腦袋里時,全都活靈活現(xiàn)、栩栩如生,讓我一刻也坐不住,必須拿筆把他們寫出來才罷休,可是當(dāng)我當(dāng)真拿起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連開頭都寫不好,即便勉強寫完整個故事,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味了,沒有任何閃光點可言,令人厭憎。”
“所以我想請問一下,這個問題該怎么解決?”
韓朔看著伊水安笑道:“你先說?!?p> 伊水安點點頭,道:“我特別明白彌琥你的困擾,因為這幾乎是所有作者都遇到過的問題,包括那些大家,不瞞你們說,我現(xiàn)在也會有寫不出東西的痛苦,甚至變成了一種常態(tài),那種感覺特別不好,我為此哭過很多場?!?p> “最近的一次在五月份,不知怎么回事,腦子像空了一樣,我知道催稿編輯就站在門外,可是我就是一個字都寫不出,趴在桌子上大哭,感覺自己根本不是寫作的材料?!?p> 包括韓朔在內(nèi),三個人都聽得驚訝不已,誰能想到像伊水安這樣一個一本書百萬銷量的頂級暢銷書作者,居然會卡文卡到哭。
“你們肯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這卻是事實?!?p> “那你是怎么處理這種情況的?”彌琥問。
“哭啊,就哭。”伊水安淺淺一笑,道:“然后說你問的問題,按照文學(xué)理論上的說法,那就是抽象思維和形象思維的轉(zhuǎn)換問題,故事的輪廓出現(xiàn)的時候,大腦會自動補足世界觀和背景,比如你幻想兩個人在一座城堡里對話,你的大腦會立即浮現(xiàn)出一座建筑古樸神秘的城堡,但當(dāng)你述諸于筆的時候,會覺得無從下筆,因為根本不知道從哪里落筆?!?p> “我遇到這種情況時,選擇的解決方法是留白,揀幾處典型的地方寫一下,其他的交給讀者,他們會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p> 彌琥點頭受教。
伊水安說完看向韓朔,韓朔用手摸了摸下巴,說:“我在小說里很少進行場景描寫,全是簡單交代一下,用書里面的話說就是簡筆勾勒,事實是我根本不擅長寫那些東XZ拙?!?p> “而且,我覺得一個作者不必要費那么大力氣把背景都給寫出來,關(guān)鍵是故事要出來,情懷要出來,要有幽默感?!?p> 彌琥點頭。
“古庸生呢,你有什么要說的?”伊水安看了柳敬亭一眼,問道。
柳敬亭自然不會有這個問題,但是他腦子里既然存儲了那么多驚世之作,相關(guān)理論見解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柳敬亭也不裝模作樣,直接說道:“好像那句爛大街的話,這種東西也沒有什么捷徑,就是拿起筆去寫,不停地寫,不停地寫,直到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就成了。”
“我不知道別人怎么說,但是,我一直堅持寫作是需要天賦的?!表n朔接道。
柳敬亭點頭同意,道:“彌琥你之前那本《留鳥》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你的天賦,也就是我說的狗血,你的敘述非常坦白和直率,盡管有模仿安姐的痕跡,但完全遮掩不住你四處亂竄的才氣?!?p> 這是旅行以來,彌琥聽到柳敬亭說得最中聽的一句話,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就喜歡夸人?!?p> “狗血?為什么寫作這么文雅的事情要說得那么血腥暴力?”韓朔開玩笑道。
“當(dāng)然是比喻,”柳敬亭笑著說,“不會真的要去殺狗啦?!?p> 聽了柳敬亭搞笑的解釋,大家都笑了起來。
……
……
“哈哈,小亮你把寫書那一套用到拍馬屁上,真虧你想得出?!贝掎詽M臉通紅,指著薛慕亮打趣道。
今天是黃河文藝副社長莫之余的生日,生日酒宴上,薛慕亮在祝壽詞中說:“我覺得,現(xiàn)在整個出版界都在慶祝莫姐生日,而且是絕對真誠地祝賀,大家都在盼望著她可以早點退休,因為她在出版社多待一天,別人就只能遠遠跟在后面看。”
聽了崔社長的玩笑,薛慕亮搖頭大笑,道:“嵩爺你可以笑我拍馬屁,但是不能不承認(rèn)我說的話,你跟莫姐在出版界留的山太高太大,而我們后輩只能壓力山大?!?p> 聽了薛慕亮機智的解釋,滿桌大笑。
壽星莫之余止住笑,瞧著薛慕亮道:“小亮,你覺得我和崔社讓你們壓力山大,你有沒有想過,你送給我的那個愛馬仕包包何嘗不讓我亞壓力倍增,徒呼奈何。”
在座的諸位都知道薛慕亮送禮物向來手筆很大,所以他們聽到莫之余的話,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薛慕亮正色道:“莫姐你拿著那只包出門,我想不管是誰看到,都只能閉嘴。”
這話倒也不算是馬屁,莫之余在出版界的地位絕對是女王級別,她跟崔嵩組成的黃金搭檔,不知推出過多少超級暢銷書以及名家名作。
如今的暢銷天王、出版界的奇跡薛慕亮也是他們聯(lián)手栽培出來的,由此可見其他。
莫之余也不再謙虛,道:“吃完飯別急著走,聊點事?!?p> 薛慕亮點頭答應(yīng),然后叫過服務(wù)員訂了一間安靜的vip休息室。
酒宴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結(jié)束,眾人散場后,薛慕亮、崔嵩和莫之余進入休息室。
向來高高在上的薛慕亮此時變成一個跟班小弟,他先自己去調(diào)了一下空調(diào)溫度,然后又倒了三杯茶,貼心地送到崔莫二人面前,做好這些后,非常有禮貌地在沙發(fā)尾部坐下。
“6月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出來了,大概兩天后會公布?!蹦嗫粗δ搅?,語氣略有些沉重。
“我也一直在跟數(shù)據(jù),我們一直領(lǐng)先,除了《少兒文藝》?!毖δ搅林?jǐn)慎道。
莫之余點點頭,道:“是險勝,不過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特別是《原上草》,十幾號才發(fā)的雜志,如果六月才晚幾天結(jié)束,《鼎小說》必輸無疑?!?p> 聽到“輸”字,薛慕亮臉色微變,道:“因為他是首發(fā),而且推遲十幾天明顯是饑餓營銷,從我們這學(xué)的,真正決勝負是他們的第二本?!?p> “《原上草》是以書代刊,這是違法的行為?!弊谏嘲l(fā)中間的崔嵩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語氣中不見一絲酒氣,冷靜地讓人心生寒意。
“那個先不說,像小亮說的那樣,因為是韓朔的第一本雜志,有些好奇和新鮮因素,我看了一下風(fēng)評,有兩個結(jié)論,一則《原上草》的讀者群和《鼎小說》不重合,一則雜志因為種種原因,并沒有符合讀者的期待,威脅不大?!?p> 莫之余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今天想說的是《大江湖》,更確切點說,我想說的是古庸生這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