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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雪

七(下)故人重逢

滄海一粟雪 禤涄 4417 2024-10-20 00:13:58

  夜色之下,馬車噠噠地踏過石板路,逐漸駛離皇宮,天上的星子被灰色的陰云蒙住,影影綽綽,,看不見光亮,只剩地上的燈籠發(fā)出昏黃的光線。西秦人與大胤人有別,基本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習慣,夜生活反而趨近于無。街道上格外的寂靜,烘托得馬車內的兩個人氣氛格外嚴肅。

  一路上文若和徐棠棣大眼瞪小眼,徐棠棣有話想說,但是又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因而閉口不談。但是在徐棠棣的腦中,剛剛的焰火與前天那簌簌落下的刀片交替在腦中重映。

  而文若見徐棠棣不說話,自己也禮貌地沒有先開口。

  “文若姑娘,剛剛......”

  “叫我文若就好?!?p>  “剛剛玉蓮公主手上的機巧?”

  “啊,你是說‘流火’嗎?”文若手托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給小孩子玩的玩具罷了,沒有什么好說的?!?p>  “可是她手上的玩具為什么和當時衛(wèi)堯手中拿的機巧一般無二?”徐棠棣有些慍怒——他不明白那么危險的東西為什么會流落在西秦人的手上,它今日可以成為玩具,可是明日呢?是否大胤人制造的產(chǎn)品,在某天會對準大胤人的心臟?

  “你說的對,‘驟雨’與‘流火’確實長得很像。”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文若示意徐棠棣先下,有什么事進屋再聊。

  文若和徐棠棣住的是同一家驛館,作為全樓陽規(guī)模最大的驛館,它被分出了好幾個片區(qū),因而文若與徐棠棣在此前并沒有相互遇見。

  文若所在的片區(qū)相較于徐棠棣所居住的官方招待區(qū),基礎設施略微樸素了一些,但是商人的經(jīng)濟水平也是有目共睹的,因而除了裝潢略顯簡樸以外,其他的規(guī)制幾乎大差不差。但不同的是,文若住的地方火盆是需要提前燒好的,剛一進來,一股暖意便撲了過來,文若命蘭麝拿來坐墊,并叫徐棠棣先行落座。

  “蘭麝,再去端個火盆吧,這里有些冷?!蔽娜糁笓]道,然后隨和地看著徐棠棣,“如果覺得熱的話,不妨把斗篷脫掉,太熱了悶出一身汗,出去若是又受了冷風,是會著了風寒的?!?p>  “姑娘身子骨不好嗎?”徐棠棣脫掉斗篷,火盆內的火焰緩緩燃燒著,身上確實出了一層薄汗。

  “沒有辦法,我天生身子骨便比常人更弱了些,還請大人不要介意?!辈灰粫禾m麝把火爐端來了,順便取來了一個小小的銅制暖手香爐。

  蘭麝看到兩個人相對而坐,知道文若可能又要商量事情,便將窗戶拉下,然后退出門外。

  文若拿火鉗捅了捅火盆,接上了剛剛的話,“大人說的沒錯,兩款機巧確實長的很像,包括從初稿的涉及,材料的選用等,‘流火’都是有借鑒‘驟雨’的,這一點我心知肚明?!?p>  “那你怎么敢?”

  “但是,”文若提高了音量,“玩具就是玩具,就算他們拆開看了,它最終也只是玩具罷了。”

  文若從隨行攜帶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張薄薄的紙,然后遞給了徐棠棣,“首先,這款機巧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可拆卸,就算是有人費盡心思拆了之后,里面的其中一個金屬片便會立刻折斷,讓機巧就算是被拆卸了也不可能再被復原?!?p>  “你賣給他們的次品?”

  “怎么可能是次品呢?”文若笑著,摩挲著手爐,眼中有火光閃爍著,“那是特制品,而且造價高出了成本價的近十倍,但是他西秦人不僅要買,還得倒著感謝我,逗笑了那個受盡寵愛的小公主?!?p>  “真不愧是商人啊,”徐棠棣聽完后頗為佩服地拍手,語氣里有幾分譏諷。

  “我知道大人想說什么,我丟失了自己的誠信,可以說是以次充好,玩弄人心,但商人不就是這樣嗎?”文若看向了徐棠棣,忽然換了個話題,“你如何看待當今西秦的朝中局勢?”

  “嗯?”徐棠棣有些困惑地看著文若。

  “或許你覺得,十年前,幽云之戰(zhàn),大胤失敗的原因是什么?”

  “......”徐棠棣扭過了頭——這是他討厭提起的話題。

  “你覺得是因為西秦皇帝善治,在這里創(chuàng)造了太平盛世?或者說是西秦的軍隊繼承了自己老祖宗的戰(zhàn)斗力,驍勇善戰(zhàn)?或者說,大胤的將領大意輕敵......”

  “停下,說重點?!毙焯拈Υ驍嗔怂脑挘钌钗艘豢跉?,努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沒那么難看。

  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和他提那些惱人的陳年舊事了。

  “你在逃避,不敢面對問題嗎?”文若也索性不再客氣,“如今大胤上下多了你們這群老是喜歡閉著眼睛看問題的人,我是不是應該為此而感到高興?”

  “荒謬!”

  “那回答我的問題,事后總結,尤其是對于每一場敗仗,先人都知道‘吾日三省吾身’,你卻說這并不是什么?難道在未來重蹈覆轍時,你們還會避重就輕嗎?”

  “住口!”徐棠棣吼道,“我和那群朝里的老腐朽不是一道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文若譏笑,“你若是這場戰(zhàn)役的將領,在戰(zhàn)役后你會做什么?”

  “如果我是祁冉,我......”徐棠棣忽然陷入了沉默,“我......我不知道。”

  他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他無法想象她在戰(zhàn)場上會怎么做。

  “事實上西秦的皇帝治理水平只能算是平庸,論治理水平,當今陛下最早幾年的治理水平可以說是遠超他的,縱是現(xiàn)在陛下年老,腦袋也不太清楚了,但是依然不算是最差的那個?”

  “你覺得我把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報給陛下會怎么樣?”徐棠棣反問文若。

  “那你去報唄,但你做不到?!蔽娜舴畔铝耸种械南銧t,“你不會做的?!?p>  “你自詡了解我?”

  “我與大人萍水相逢,面兒都未曾見過幾次,更何況做您肚子里的蛔蟲呢?只是我的主觀臆斷罷了,之前在兆麟時,您的行為看起來不像是能和那群滿肚子心思的老頭處在一起的人。”

  “好吧,算你觀察的細致,猜的很準,我確實不會那么做,沒有必要?!毙焯拈υ掍h一轉,“但是請恕我無法對這場戰(zhàn)役發(fā)表任何的看法,還請見諒,這是我的個人理由。”

  “也罷,”文若理了理衣衫,“我自然不會強人所難,接回剛剛的話題,西秦的朝政如今更多是靠著一群手握重權的臣子們所維持的,那皇帝只是個光鮮靚麗的擺設罷了。表面上看是他在統(tǒng)治著別人,那只是有礙于皇帝威嚴,但是一旦皇帝倒臺,到時候權利在誰家手上都不好說。”

  “更何況西秦皇帝的繼承人們,想必你也看到了,皇帝獨寵貴妃,子憑母貴,你看那玉蓮公主可以說是皇帝心尖兒上的寶,但是你猜猜貴妃的兒子多少歲?”

  “多少?”

  “尚且年幼,不過六歲。而這孩子,目前是西秦皇帝唯一的兒子?!?p>  “你覺得西秦皇帝真的會立幼子為太子?更何況皇帝尚且處于不惑之年,培養(yǎng)幼子應該算是綽綽有余嗎?”

  “正值不惑嗎?”文若嗤笑出聲,“那可不一定。”

  與此同時,西秦皇宮內,

  “陛下,該服仙丹了?!碧O(jiān)端著盤子緩緩走來,打開金龕,里面放著兩顆神色的藥丸。

  皇帝捻起一顆送入口中,含水服下,“你說,這仙丹到底有沒有效果?。俊?p>  “我看陛下近兩個月紅光滿面,氣色都好了不少,想必是有用的?!?p>  “是嗎?呵呵,那煉丹的道士呢?明日一早,去挑些好東西送給那位高人?!?p>  “是,陛下?!?p>  “朱砂?”徐棠棣疑惑道。

  “皇帝常年熏香,因此朱砂味被西秦的香料之味所蓋,不細細聞聞不到,但是一次和玉蓮公主的相處中,正好遇上了那位陛下,因此恰好聞到了。服用仙丹不是稀罕事,但是那味道聞著劑量應該不小?!?p>  “你的意思是說?”徐棠棣的話里忽然都帶了幾分喜色,但是又警惕地看了看門外。

  “我不敢有十分確認,但是如果是,那大抵和你所想差不了多少。”文若眨了眨眼睛,“當然,門外沒有什么人,千琢閣的規(guī)矩便是客人有商量要事的時候,門外不允許有人竊聽,這點我以我作為商人的個人名譽擔保,所以大人有什么事放心說出來便是?!?p>  “大胤真正的問題,從來不在于外患,而在內憂?!蔽娜羯詈粑壑杏縿又鴱碗s的情緒。

  “你說什么?”徐棠棣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文若。

  “為什么景王能夠在悄無聲息時被人拐到樓陽,為什么崇陽行宮本應有我朝士兵把守看管景王,但是沒人通報?為什么當時幽云保衛(wèi)戰(zhàn)時,明明戰(zhàn)斗力數(shù)一數(shù)二,打了無數(shù)場勝仗的將軍戰(zhàn)死沙場,你難道一直覺得,是我們的敵人太強大了嗎?”文若搖搖頭,“不,不是你,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西秦的強大足以奴役我們?!?p>  “朝中出現(xiàn)了通敵的內奸?”

  “并非一朝一夕,而是長期存在。”

  “你為什么會給我透露這些?”

  “商人做事向來重利,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但我既然告訴了你,也代表我對大人有所信任。”

  徐棠棣狠狠搖了搖頭,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但是又很快搖了搖頭,閉上了雙眼,“我知道,不,我為什么不早點知道,我......”

  “這并不是什么難猜的事情,但是想要坐實證據(jù)很難,這么多年,恐怕大人一直想等一個人來認可你的猜想,我猜的準嗎?”

  “文姑娘對于朝中的局勢的看法的確令我耳目一新,徐棠棣實屬佩服?!?p>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叮鈴哐啷發(fā)出了響聲,徐棠棣下意識看向了門外。

  “去吧,是你一直想看的重要證據(jù)?!?p>  沒來得及思考,徐棠棣的身體先于頭腦做出反應,朝門口飛奔而去。

  門外,張霄背著牧羊人,身后跟著一臉疑惑的廖廷,看見徐棠棣從屋內走出來,廖廷連忙小跑過去,“公子,人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這時文若從屋內出來,“是我與徐大人有事相商,故邀請他來這里說話。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把人帶到我這里?!?p>  廖廷疑惑道:“這位是?”

  “文若文姑娘,之前張霄案時她也在場?!?p>  廖廷向前一步作揖,而后正色道:“姑娘,非常抱歉,今日有任務,不知為何我們的人帶路帶到了這里,我為此而感到抱歉?!?p>  “無妨,這并非是你失誤。”文若微笑著擺擺手,“現(xiàn)在官方招待區(qū)不止我一人,恐怕不好說話,大人既然有事,那不如先去處理事情?”

  徐棠棣垂下頭思考,然后搖了搖頭,然后對文若道,“文若,我希望可以暫時征用一下你這里,我和我的屬下有要事相商,但是會請你暫時避諱一下。請放心,若有損失我會賠付?!?p>  “既然大人要征用的話,文某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文若頓了一下,“可否也讓我聽聽內容?”

  廖廷在一旁拼命給徐棠棣使眼色,徐棠棣思考了好一會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回答道“無妨,文若若是想聽便聽吧。張霄的事情有你的一份功勞,更何況在剛剛我確信你應該是值得深交之人?!?p>  張霄和廖廷費了好大勁兒把人拖進去,然后用力搖了搖昏迷中的牧羊人。

  那個人慢慢直起了身子,長長的須髯遮住了那個人的臉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露出來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打量著一旁一直盯著他的人群。

  那人先是身軀一震,然后用用害怕到顫抖的聲音怯生生問道:“你們......幾個......不要抓我,不要抓我......”然后忽然朝門口跑去,在快跑到門口的時候,被文若一把拉住衣服。

  “這位,裝瘋賣傻該有個限度,不是嗎?不妨解釋一下你傳的那些小布片兒時什么東西?”

  “裝瘋賣傻?”眾人一齊看向了這個可以說是蓬頭垢面的男人,從剛剛的發(fā)瘋般跑出去,到剛找到羊圈時外面動靜那么響卻好似渾然不知,怎么看都想是精神有問題。

  “紙條是從哪里來的?”徐棠棣走到那個瘋子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這對我很重要,請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這里都是大胤人,我們保證這里沒人監(jiān)聽,今晚的對話只有我們聽到?!?p>  那個人看到了徐棠棣的臉,忽然停止了顫抖,然后顫巍巍地握住了他的手,想要張嘴,但是忽然失了聲。

  “徐......棠棣?”他道,他跌跌撞撞地湊了上來——這時大家才發(fā)現(xiàn)這人似乎還是個跛子。

  徐棠棣心下一驚,“是我,可是,你怎么認識我?”

  在這一夜之前,徐棠棣都堅定的認為,自己總會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熟悉的人,縱使是外貌有改,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總能分辨出來。但是有時,對一個人的刻板印象過重,總會使得他的判斷失誤。

  那個人將自己的頭發(fā)憋到耳后,那張臉清晰地展現(xiàn)到眾人眼前。

  “久別重逢,但是,趙某,實在是失態(tài)了?!?p>  “端明兄?!”

禤涄

發(fā)現(xiàn)這一段可能還要寫一章,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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