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氣地跑回了房間,將房門緊閉,誰都不許進來。
看著籠子里正在睡覺的小白,讓我睹物思人,不自覺地就想起了那天韓敬戍送給我這只兔子的情形,點點滴滴,歷歷在目。
我靠在床頭呆坐著,心里憋屈得難受。
這是我第一次對韓敬戍發(fā)如此大的脾氣,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我怨他,怨他對我的不理解,不重視,不緊張,假如有一天我將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訴他,對他說我就是他那個落跑的未婚妻,他是否會改變與我說話相處的態(tài)度呢?
老實說,我心里其實很清楚韓敬戍不讓我去泯州的原因,他是在擔心我的安危,擔心他自己不能時時守在我的身邊,給予我保護??墒俏覅s惱他為什么不肯親口說出來,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竟然還要旁人代勞,這也太沒誠意了吧。難道對我說一句關(guān)心服軟的話是這么困難的事嗎?
我正琢磨著,這時就聽見“梆梆梆”幾聲敲門的聲音。我都已經(jīng)吩咐過所有的下人,誰都不許來敲門,還有誰這么大膽不守規(guī)矩。
難道……難道是他?
我心里又氣又喜,趕緊跳下床去開門。
門開了,外面站著的卻是慕云中。我特地探出頭去向左右兩邊張望了一番,始終沒發(fā)現(xiàn)有第二個人,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慕云中見我如此地探頭張望,故意問我道:“你在找誰?”
“沒,沒有?!蔽矣行┦?,轉(zhuǎn)而問慕云中道:“王爺,你怎么來了?”
“怎么,敬戍沒來,就不歡迎我了?”慕云中依舊不改他那招牌式笑容。
“王爺!”我嬌嗔道:“王爺,連你也要欺負飛燕了?!?p> 慕云中哈哈一笑,踱步行至桌前坐下。
我趕緊拿起桌上的茶壺,為慕云中斟茶,心中卻一直猜測著慕云中此次前來的目的,他是來哄我的還是來責備我的?
我正想著,就聽見慕云中突然說道:“飛燕,我來是想跟你說,兩日后我們便出發(fā)回京,你現(xiàn)在可以開始收拾準備了?!?p> “?。俊蔽乙徽?,“這么快就走?”
“是,京城里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去部署,而敬戍也會在明日離開。”慕云中說道。
什么,韓敬戍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才決定的事情,明天便要動身起程,這也,這也太快太趕了吧,莫不是韓敬戍在刻意地避開我?
也許慕云中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他主動說道:“軍中的事務(wù)一刻也不能耽擱,雖說今日做了這個決定,但謀劃卻已經(jīng)很久了。敬戍這次不帶你同去泯州,一來不想讓你吃苦受累,二來潛入?yún)鞘佬鄣能姞I多有危險,殺機四伏,所以你不要怨他才好?!?p> 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韓敬戍的想法呢。只要他肯親口對我說出這些話來,我保證立馬乖乖地回京,一心一意等他回來,可是他這人,永遠都改不了傲岸自大的臭脾氣,即使明日就要離開,他也不打算告訴我,難道他想偷偷地溜掉不成?
入夜時分,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
一想到第二天睜眼后,韓敬戍很可能已經(jīng)離我而去,而這一去不知多久才會再相見。我心有不甘,同時一種莫名的害怕情緒陡然間襲上了心頭。
我思前想后了許久,最終決定要為自己討一個說法。
我需要一個答案,但更需要的是一個承諾。
一個他平安歸來的承諾。
夜很深,也很涼。
我攏了攏披在肩頭的狐皮大氅,獨自來到韓敬戍的院子里。
昏黃的燈光透過半掩的窗門投射在漆黑寂靜的長廊外,韓敬戍正獨自坐在桌前喝著悶酒。
我站在窗外,靜靜地注視著韓敬戍,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愁容滿面,似乎懷有心事。這時就看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只香囊,我定睛一看,那香囊不是乞巧節(jié)那天白敏心親手繡的嗎?她的送給了韓敬戍,而我的卻被慕云中拿走了。
想不到韓敬戍竟一直帶在了身上。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緊。
韓敬戍一臉痛苦地看著那香囊,長嘆一口氣,然后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那香囊隨著韓敬戍顫動的手腕也跟著抖動起來。
又是一杯酒下肚。
窗外的寒風將屋內(nèi)的燭火吹得搖曳輕擺。韓敬戍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那只香囊,他瞇起眼,帶著些許的醉意,喃喃自語道:“我該把你怎么辦?”隨后便將香囊緊緊地握進掌心里,我甚至都可以看見他發(fā)白的骨節(jié)和暴起的青筋。
如果說在來之前,我對韓敬戍還抱有一絲的期望和幻想的話,那么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被他打敗了。想不到我與他朝夕相對了這么久,竟一點兒沒能打動他的真心。
他的心,已經(jīng)完完全全被另一個女人所zhan有。
對于我來說,得到他的心是奢侈的,對于白敏心來說,得到他的心卻是多余的。
也罷,眼前的情景已經(jīng)給了我不想要但卻無法抗拒的答案。
我心如涼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進去自討沒趣呢。
我倚在窗邊,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便欲離去,卻不曾想到房門突然開了。
韓敬戍走了出來,與我四目相對,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這時,卻聽見韓敬戍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怎么,除了偷聽之外,你還喜歡偷看?”
“你……”我真沒料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氣得我無言以對。
“你不是說我們從此以后各走各路嗎,你還來干什么?!表n敬戍突然冷嘲熱諷的語氣讓我如墮寒潭,站在原地渾身上下直哆嗦,也分不出到底是被氣的還是被凍的。
他如此這般的態(tài)度,讓我心如刀絞,眼中噙滿了委屈的淚水,卻狠命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眼淚滑落。
我們就這樣直直地矗立在寒風中,任憑衣袂翻飛,發(fā)絲狂舞,卻彼此僵持著,誰也沒再說話。
他的眼神撲朔而迷離,給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錯覺。好吧,我認輸了,他是貴公子,從來不會向人服軟,還是由我來打破這個僵局吧。
我昂起頭倔強地看著韓敬戍,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你說的對,我還來干什么呢。放心,我不會再來了?!闭f完,揮淚而去。
我剛走出去一步,便覺得腰間一緊,跟著整個人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何事時,就已經(jīng)雙腳著地了。我向四下里張望,這才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高高的屋頂上,墨玉般的黑夜,一輪明月當空高掛,如璧玉銀盤般清冷撩人,將我倆的火氣頓時澆滅了一大半。
我們默契地肩并著肩,依偎著坐在了屋頂上。
我放緩了語氣,問韓敬戍道:“你干嘛帶我上屋頂來?”
韓敬戍沒有看我,而是昂首望月,孤清的月影輕灑在他那輪廓分明的立體五官上,更顯得英挺俊俏。韓敬戍顫動著眼簾,幽幽地說道:“這樣,你才沒辦法說走就走……飛燕,你說,我為什么會和你遇見?”
我一愣,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莫非……
我的大腦快速地轉(zhuǎn)動,一種女人強烈的第六感迅速竄上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他問我為什么會和他相遇?也許用“陰差陽錯”這個詞來描述最為恰當適合了。
想當初柳飛燕小姐不愿從了這門親事,撞墻自盡未遂,而我又恰巧在這個時候飛機失事,肉身損毀,魂魄經(jīng)過空間的輪轉(zhuǎn),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依附在不省人事的柳飛燕身上,從此以后柳飛燕脫胎換骨,變成了我林美嬌,而我也得以擁有了夢寐以求的傾國傾城之貌。
無論柳飛燕的軀體里住著誰,都改變不了她是韓敬戍未婚妻的事實。也許兩個人的緣分真的是上天注定,冥冥之中,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總會有那么一個人與你時時刻刻聯(lián)系在一起,兩個人無論做著什么,都是為了今后的相遇。所以,從我的逃婚到遇見慕云中再到住進王爺府……這些全都是為了與韓敬戍日后的朝夕相處,我想,這就是我與他命中注定的緣分吧。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一種沖動,很想馬上告訴韓敬戍,因為我是他的妻子,所以終究會與他相遇。
“敬戍,我想告訴你……”
我后話還未出口,就聽見韓敬戍喃喃自語道:“既然上天已經(jīng)讓我遇到了敏心,為何又要再遇見你?”
聽完他這句話,我的喉嚨像是突然卡住了一根利刺,剩下的話語怎么吐也吐不出來了。
在韓敬戍的心中,始終都有白敏心的存在,即便他現(xiàn)在對我動了心,也不能改變他仍然鐘情于白敏心的事實。我不希望韓敬戍在知道真相后,對我僅有的那點萌芽之情頃刻間變成了家族的政治使命,所以我決定,他一天沒能夠全心全意地愛我,我就不會告訴他真相。而我今后該做的就是變被動為主動,主動追求韓敬戍,贏得他全部的真心。
“飛燕,你剛才說要告訴我什么?”韓敬戍突然回過神來,問我道。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反問道:“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就會全心全力保護我,不讓任何人欺負我,你這句話還算數(shù)嗎?”
“大丈夫一言九鼎,當然算數(shù)?!表n敬戍拍著胸脯說道。
看著他豪氣萬丈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
我默默地將頭靠向了韓敬戍的肩膀上,閉上雙眼,輕柔地說道:“那你一定要遵守你的諾言,到了泯州萬事小心,我會在京城等著你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