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城下不死街
那座大城依附在巨墻之后,躲在它的影子中如鼠窩般拼湊堆棧。城墻圈出了聚落的范圍,同時也劃出了羅德蘭與人世的邊界,此地乃世界之巔,大地能在此盡收眼底,然而云霧幢幢,人間的在神土面前從來不曾清晰。
在不知在多久以前,羅德蘭仍有人居住,以主神洛依德為首,葛溫一族統(tǒng)御了世間萬物,而矮人們則臣服于祂們,為神的榮耀、偉大與豐功偉界而齊聲唱誦,居住在神境的他們自認(rèn)是天上的仆從,比散播于世間的眾生萬物都還要高貴。但今日的使徒們已與詛咒同在,在黑暗中因折磨而哀聲嘆氣,口中的祈文禱詞不斷,然而那些聲音徒留形式,比蛀蝕的樹木更加空洞無力。
昔往建于神都之外的壘壘市鎮(zhèn)日漸破敗,一度雄偉與壯麗的景致也變的空泛不實(shí)--今日的羅德蘭是名副其實(shí)的神之所,沒有生者、亦無萬物,遺留在那的只有祂與祂的美名,其名點(diǎn)綴山石、其土不受世俗玷污,羅德蘭的輝煌幻影如日高掛,直到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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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我不是很懂價格這種東西,尤其當(dāng)我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遇到那位商人時,價格的意義就變得更加艱澀。
先不談這個了,前輩。
經(jīng)過一陣糾纏,我隨口問那家伙,這里的人發(fā)生了什么事,但那位不死人商人總是忍不住笑,他對此地發(fā)生的一切絕口不提,但嘲諷從沒少過;他揮揮旗桿,一只畫上太陽的破布旗,感覺上商人似乎對信仰充滿著不可言說的憎恨,但卻十分滿足于現(xiàn)況,至少他很滿意自己在這里開的小店鋪,盡管我很懷疑誰會想跑過來買東西。
噢、好吧,我就是其中一個,但還有別人嗎?
「你在想有誰會過來找我買東西?嘿,總會有的,老兄……」商人凹陷的活尸臉說:「比如說你,你現(xiàn)在一定很需要一套體面的裝備!」
「我只想知道這里是什么鬼地方,還有剛才那個,我好像看到一條真正的龍,這里真的有龍這種東西?」我真佩服我自己能夠說完這么復(fù)雜的話。原來說話一點(diǎn)都不難,只要我想,隨時都能說得出口。
早先我聽從藍(lán)衣戰(zhàn)士的意見而選擇從排水道闖入了城鎮(zhèn)中,據(jù)說那里有座大橋能抵達(dá)上頭,只要花點(diǎn)力氣就能度過。但繞了好幾里的路就為了近在百米之遙的終點(diǎn),而現(xiàn)在別說是終點(diǎn)了,我連自己在哪都搞不清楚。
所幸我還明白這里讓惡敵盤據(jù),活尸們想盡了辦法想攻擊我,它們看起來像是曾守衛(wèi)此地的士兵,但現(xiàn)在不知道是為了自己最后的職務(wù)而奮斗、還是為了搶奪而徘徊。剛才竟然還有條飛龍從窄墻上劃過,傳說之物從故事中復(fù)活,牠巨大的紅色軀體讓人驚嘆、亦令人絕望,但假如前輩在的話,也許他會比我更激動,然而那是欣喜若狂,為著從未見過的傳奇、不知原因的奇景,前輩會高呼,感謝此刻還能站在地上。
「龍?是啊,那是龍,」商人摸著他隱形的寵物、或某種生物,彷佛仰賴著對方的溫度好回想:「是一條……你必須用有把好武器才能宰掉的大獵物,你看,這把強(qiáng)化棍棒的造型多利落,拿著它你便能無往不利!」
該死的商人?!傅覜]有你要的貨幣。你說靈魂?你是哪邊來的尸術(shù)師嗎?我的靈魂就是我,里頭沒有余額能拿來付給你。」
「不,靈魂就是靈魂,它不是你,不死人……嘻嘻嘻!你怎么能相信不死人會擁有一個稱做"我"的靈魂?」突然,他身子挨近,空洞的眼睛盯著我的臉,「你怎么能相信……靈魂就是人類的一切?」
「不是嗎?」
商人到抽了一口氣,接著,他放聲大笑,打從心底把我說的事都當(dāng)成了蠢話。他說:「不、不不不,我的大爺,是人性,人性才是人類的一切,而靈魂只是存在的能量……可是它很炙熱、很強(qiáng)大、充滿著無盡的吸引力--嘻哈哈哈!也許那真的就是人類也說不定,我們現(xiàn)在正在用無價的靈魂買下有價的貨物!這可是天大的笑話!」
他笑聲溢滿空鎮(zhèn),瘋狂卻保有一絲理智。那位商人說著我搞不懂的邪門歪道,但也許他所講的才是真實(shí),我所知的不過是一些幼稚的謊言。我試著放在自己的偏見,并期望謙虛的態(tài)度好換取更多的情報(bào),畢竟這是保命的唯一方法,盲目的亂竄只會加速我的滅亡。但起先商人還十分狐疑,他不相信眼前的不死人懷有善意,所以他總是拿自個兒的商品在那顧左右而言他--不,我想他真的想要我買下些東西,看來如果不花點(diǎn)費(fèi)用,對方是不會平白流出訊息的。
「那你也得告訴我,要怎要才能拿出靈魂???」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怪異,但事實(shí)如此。
此時,商人在我面前張開了手掌。「靈魂……只要你想,它就在。它是生命的源頭,亦是你的貨幣、是你行走于羅德蘭的資格……」說一完話,暗淡的白焰就從他的掌心冒出,那東西看起來溫暖且散發(fā)魅力,然而商人很快地就收攏了指掌,火焰也一同消逝無蹤。
我從魅惑中清醒,這才想到另一個問題:「那人性又是什么?」
「嘿嘿,人性?當(dāng)然就是做為人的資格啰!擁有的人性越多,你就越接近、越接近人類!」
「接近?就算是不死人也一樣嗎?」
「你心動啦?可惜我沒有人性能賣你……我倒寧愿不要人性,擁有它太痛苦了,太--可怕了,可是有些家伙就是想要它,一群神經(jīng)??!不過,也許是因?yàn)槟菛|XZ了些秘密……」商人似乎后悔了自己講了這么多東西,于是趕緊收口,并催促著:「噌……好啦,你到底要不要買東西?」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余額,也許該先問他要是靈魂用光了會如何才對,然而做為一位瘋癲的商人,他會這么好心告訴你錢花光了會怎樣嗎?正當(dāng)我還在困惑是否該把靈魂投資在眼前的破銅爛鐵上時,那位老油條卻好像看透了眼前這名客人躊躇的原因。
他說抱著手中的旗竿,語氣異常鎮(zhèn)定:「害怕你的魂會全部歸于無有嗎?別擔(dān)心,那就去搶別人的吧,把它們的魂拿來,盡情地?fù)]霍它們。你在來的途中應(yīng)該遇到了不少笨蛋吧?你有沒有殺了它們?如果有的話,那就是了,你收割了它們的靈魂……來,張開手,讓我看看你掠奪的成果?!?p> 聽從商人的話語,我盯著左掌良久,嘗試找出他所說的靈魂,如同他所展現(xiàn)的火焰一般。剎那,一團(tuán)熾白的火團(tuán)纏上了指掌,如此不可思議,它龐大而沉重,純粹的力量凝聚在我的眼前,然而那些都不屬于我,這附身軀明白,眼前的白焰都是這一路上我所宰殺的敵人留下的殘跡。包括那名亞斯特拉騎士。
「是位有錢人吶,嘿嘿!」商人把旗桿扔到一旁,滿心期待地說著:「這位大爺想要什么???不如讓我推薦一下,如何?」
愣了好一會兒后,我感到其中有些古怪:「靈魂就只是貨幣嗎?」
「現(xiàn)在是跳樓大甩賣買,商品送情報(bào)喔,嘻嘻嘻--……」商人如是說。
看來得從這堆雜物中找點(diǎn)堪用的東西了。老實(shí)說,我并不是裸體愛好者,面對往后的戰(zhàn)事,能有個合身的防具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但死人有衣著的必要嗎?這問題至今仍困擾著我,空了好常一段時間的身子,頭一次有機(jī)會穿上衣服,心情感覺特別怪異。就先看看這些陳列的商品吧,也許多看個幾眼我就能想通了也說不定。
他能賣給我什么?一套大概從某個尸體身上拔下來的鎖子甲,上頭還沾著些血漬與勉強(qiáng)修補(bǔ)過的痕跡;幾個盾牌與各種小型武器,其中還有他特別推薦的"強(qiáng)化棍棒";這里還有各種雜物,真虧它能搜集到這么多東西,我看全城都給他翻過了也說不定。
「如果大爺沒辦法下定決心,不如就為將來的路途做個打算吧,」商人說到一半,就從里頭翻出了一個小木箱,跟一個腰包差不多大小的玩意兒,「如果你是個探險家,一個好的收納庫是絕對有必要的。」
「你是說,這個珠寶盒?」
后來,我看到他的示范后才驚覺,羅德蘭還真是個怪異至極的地方。
雖然說商人戲稱我是有錢人,不過光是木箱與一條褲子就耗掉了我手中大部分的靈魂。這時,我問他,他是怎么算價格的,但那位先生只是隨便瘋言個幾句,想把這個問題給打發(fā)掉;看在他還知道心虛份上,我也不打算多做計(jì)較,于是就隨手多拿了幾個商品做為補(bǔ)償,反正要是我死了他也會過來拔走我身上的東西,就算這時候少了些貨物,對這個無本生意來說也一點(diǎn)賠損都沒有。商人本來還驚呼連連,罵著眼前這我蠻不講理,但想了一會兒后,他好像也察覺到自己沒必要在意這么多,畢竟從古至今有多少個不死人來過此地、又在此地迷失喪命,現(xiàn)在也不差我一個出現(xiàn),以后總有機(jī)會能再把東西拿回來的。
但他還是有些惱怒,只不過那些惱怒的情緒都傳給了那只不存在的寵物,商人不斷地叫著牠別與我這個奧客一般計(jì)較,自己則極力扮演好一位良心商人的角色。感覺的出來,那東西好像想把我四分五裂。
「好啦,你該搶的也搶光了,現(xiàn)在你還打算纏著我問事情,對吧?哼。」
看起來商人知道的事情不會比藍(lán)衣戰(zhàn)士還要少,但他肯定不會回答太多事情。因此,我得審慎提問:「你知道往教會的路嗎?聽說有座橋在這?!?p> 「喔?你不好奇靈魂的功能了嗎?」
「那東西不是我來這里的目的?!?p> 「您這行為可真是罕見啊,大善人,」商人酸了幾句后才不甘不愿地指出了方向:「教會是吧?可憐人,這里沒有直通教會的路,你必須到外墻去,延著上頭的大橋進(jìn)入關(guān)卡后才能抵達(dá)那"尊貴神圣"的地方??吹?jīng)],盯緊一點(diǎn),過了這棟城樓就能看見橋的影子了,那東西大的連瞎子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p> 「你會騙我嗎?」
「我要是騙你,你認(rèn)為我會說出來嗎?傻小子,信不信由你。」
就算被騙了也罷,就當(dāng)是觀光吧,況且走上至高點(diǎn)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在那里什么東西都看得清楚。
道過謝后,我準(zhǔn)備延著上層的路前往剛才看見的墻塔,此時我的眼角余光還看的見商人的竊笑,但那不是從欺瞞中獲得的勝利喜悅,而是看待愚行的嘲弄笑容。接著,腳才踏上階梯,商人就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他對著那幻想中的寵物說起了我這位客人的不是,他憤恨地呢喃著;不過沒多久,商人的不滿逐漸消失在一陣哼歌中,他空洞而瘋癲的聲音為這座不死人之鎮(zhèn)增添了幾分色彩,被遺忘的哀愁與喜悅參雜其中,描述著早已不復(fù)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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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聽了他提醒后,我才開始認(rèn)真思考自己是否一直在進(jìn)行這種事。當(dāng)然,不可否認(rèn)、也無須辯解,只是思考顯得我還有些理智--實(shí)際上,我正樂在其中。
啊、我愛收割與搶奪,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富有!……既富有又齷齪。
我沉迷于火焰、迷戀靈魂的光輝……然而此刻我卻恐懼這種行為會將心靈的框架給摧毀,雖然那東西像是個項(xiàng)圈,然而我不能沒有它,它是讓黑夜無法入侵的穹頂,上頭的拱肋指引著節(jié)制與自律的美德,使我能知足自愛、不受毀滅的誘惑??墒橇_德蘭的法則就是搶奪,容不下半點(diǎn)猶豫,因此,我應(yīng)該這么作--不,我已經(jīng)這么作了,不管是在神土還是人界,宰殺、奪取,實(shí)際上我從未遵守過任何誡律,因?yàn)槲沂莻€齷齪的戰(zhàn)士,合理的殺人犯。
「這劍要送給我?喔,您太客氣了?!刮覐幕钍砩蠐屪吡肆硪话淹旰玫膭?,反正他也用不到了。
在四通八達(dá)的天橋上,來自屋頂?shù)幕鹧嫒紡棢崆榈赜又?,眼前持利刃與大斧的敵人蜂擁而至,我們愉快地廝殺,試圖掠奪彼此的靈魂。美好的時光,彷佛從前。
我說:"真快樂"
那你就該回答:"可不是嗎?"
快點(diǎn),我要你回答我!快點(diǎn)!說話!
?。⑽抑皇0腩w頭,你還想我說什么?"
說些我不知道的事???!
"還記得伯尼斯嗎?在那過得很開心,是吧?你這個叛徒,弗雷米莫之恥?。?p> ……喔……等等,我沒開口問過任何事,況且它們根本不會說話。我到底在做什么?現(xiàn)在我該在伯尼斯才對,那里有個大驚喜等著我們!
驚喜!驚喜……伯尼斯,那是我人世的終點(diǎn)。是啊,這可真是天大的驚喜。我有些印象,雖然不是非常清楚,總之是死了,因?yàn)橐幻凶龌宜哪腥??;宜憛挼募一?,他好像還是我的上司。
……近晚昏黃的光線降臨羅德蘭,但也許它一直如此,我不是很清楚。
這些路上我都在想辦法弄懂這座鎮(zhèn)的結(jié)構(gòu),期間,不知何來的激昂情緒隨著戰(zhàn)斗的次數(shù)而暴漲,記憶中的幻夢與現(xiàn)實(shí)混為一團(tuán),上一刻我還在頹喪的窄梯狹道中奔跑,下一刻卻來到了伯尼斯的入境關(guān)卡,前輩準(zhǔn)備帶著我進(jìn)入了那座強(qiáng)悍的國度,此時雪風(fēng)與寒凍才正要離去,初春與我們同在,視野雖是一片白皚,但朝陽并未背棄我們。眼看那座厚實(shí)的城邦就在不遠(yuǎn)處,活人的聲音在市集中雀躍,溫暖與安全不再虛幻,它是強(qiáng)固的磚石、是經(jīng)多次修補(bǔ)的堅(jiān)韌屋棚,我著急地領(lǐng)在前頭,想早點(diǎn)接觸人群,此時前輩正在后頭抱怨我太小孩子氣,但那又有什么不好?
「我又沒真的惹過麻煩,兄……弟?」
夢總是短暫的,尤其是意義不明的夢境。伯尼斯之旅消失在陰暗狹窄的廊道,我依舊在羅德蘭的廢墟中游蕩,眼睛所見所聞皆是神土的人造物。但盡管此地的磚瓦扎實(shí)如巖、身處其中卻沒有絲毫實(shí)感,也許是因?yàn)樵摫Wo(hù)的東西都已經(jīng)離去了吧,這里空空如也,徒留垃圾堆積。
該死的幻覺,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該死的爛腦袋,你最好不要再給我想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里不需要那些……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那些殘?jiān)稽c(diǎn)意義都沒有!我早就死了……此生一無所有,那些回憶只會令自己更加難堪。
我得快點(diǎn)離開這才行,這座城市好像在戲弄我。
好了,現(xiàn)在要向前、還是向后?嘿,士兵,你知道嗎?我想他不像是個活尸,畢竟我沒看過有活尸的裝備像那位黑裝騎士那樣完整的。
黑騎士站在窄廊中央背對著我,他像個石雕一樣,我?guī)缀蹩床灰妼Ψ接腥魏蝿幼?。他長得高大、幾乎跟伯尼斯人一樣強(qiáng)壯巨大,但騎士的大劍就跟他的盔甲一樣精致,黑色的涂裝閃耀如星,那些都不是伯尼斯的工藝比得上的制品。我懷疑人間是否有人能造得出來,也許就連技術(shù)高超的卡塔利納工匠都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搞出一樣的玩意兒。
?。觥?p> 很好,他注意到我了。他……喔,糟糕。來者不善。
?。▍觥瓍觥瓍觯瓍鰠鰠鰠觯。?p> 嘿,等等。
?。ㄧI?。?p> 啊,該死!
一個新敵人……我都不曉得自己在刀刃抗衡的時候還有心情觀察對方的裝備,可是那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值錢,我很難不去注意到這么精美又昂貴的東西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也許黑騎士穿的就是羅德蘭的古代工藝品,他是真正的羅德蘭人。
也許我該多夸他一點(diǎn),說不定他會因此放我一馬也說不定。
呦、帥哥。
?。ㄧI啷!)
不,我想太多了。
?。ㄧI鏘!咻當(dāng)!……咑咑咑、咻呼?。?p> 黑騎士扎實(shí)的劍技劃過半空,劍風(fēng)雄厚、力道如虎;他的形身巨大、根基穩(wěn)固,雖然一身鎧甲卻行動自如,盾劍各司其職,嚴(yán)密的動作沒有半點(diǎn)猶豫--我的好對手!你是最后、還是其一呢?
?。ㄧI!鏘鏘?。?p> 劍刃劃過我的身軀,瀑布般的震撼力、暴雨似的風(fēng)弧與水壓,我手中的武器沒辦法阻擋他的猛攻,連連碰撞,火花洗凈了視野。
?。ㄞZ呼……鏘咚?。?p> 他的影子在廊道中龐大的不可思議,其沉重而洗煉的武藝逼趕著我進(jìn)退不得。他……太棒了!哈哈!
三道殘影飛梭,左落、右橫、重壓,猛然一踏,突刺如飛箭而至,那小小的直劍勉強(qiáng)架開刃鋒,它們擦聲如雷,頓時,展開在騎士懷中的空隙叫我莫失良機(jī),然而手上這支繡鈍的刃頭無法穿過他的盾牌,那道城墻將我撞開,刃風(fēng)接踵而來,急促無聲的威脅直沖喉間。
?。ㄟ酥ǎ。?p> 「…….能站在這是我的榮幸?!刮翼樖钟謱ν暗母盍诵?,就算確定了騎士的脖子被貫通,我也無法放下防備,
我們的戰(zhàn)斗結(jié)束在一個閃躲,我很幸運(yùn),對方似乎并不習(xí)慣以人當(dāng)對手,然而我十分敬佩他,那位騎士是個與無數(shù)惡敵戰(zhàn)斗過的老兵,至今為止不知都在于什么樣的巨獸搏斗。但也就到今天了。他攤跪在地上,握著的劍與盾在鏗鏘撞擊地面后仍未脫落,緊緊收在手上的榮耀至死方休……
……呼……唉……哈哈……哈……
……
可惡,唯一的武器沒了。
我試圖把卡在騎士身上的劍給拿回來,但抽出來后才發(fā)現(xiàn)它早已不成原樣,大大小小的破口讓劍身變的脆弱不堪;后來,經(jīng)過幾秒中的掙扎,我決定搶走黑騎士的武器,那東西看起來很耐用,至少不會比一把破劍更差。
一如往常,我虛偽地向死人請示,然后假惺惺地以為自己得到了對方的同意,接著便開始動手奪取;不知道究竟是羅德蘭的瘋狂讓我肆無忌憚,還是我的本性如此,站在此地,我不受道德拘束,也許道德本來就不足以規(guī)范不死人,然而我卻依舊惦記著心中的某種誡律,來自一種信仰、一種傾羨與模仿。
忽然,黑騎士化作灰燼,他的身軀虛幻不實(shí),彷佛不曾存在過,剛才與我搏斗的僅僅是團(tuán)徘徊此地的余燼。不過他卻留下了大劍與一塊石頭,看來他是在可憐我這個卑劣的家伙吧?
為了不愧對黑騎士的憐憫,我向他保證:「別擔(dān)心,我會好好利用它的?!?p> 扛起那把劍,它的重量對我來說正合適,而那枚像是某個物品上面剝落的怪異碎片則被我收到了木盒里,打開來看,我能看到盒中有底卻無盡的空間收納著各種道具,現(xiàn)在里頭又多了一件收藏品--盡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兒,但先收著無妨。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后我才又再次回到黑騎士最初駐留的通道,我試圖理解幻影指引的方向盡頭有些什么,搞不好它會是正確的道路也說不定。
可惜,然而走廊的盡頭只是個風(fēng)景極差的陽臺,地上還留一具干枯的尸體,脖子幾乎要斷成兩截,從傷口的痕跡來看應(yīng)該是死于黑騎士之手,死法亦與他相去不遠(yuǎn)……啊……是藍(lán)淚石戒指,這具尸體究竟是卡塔利納的不死人、還是曾游歷過卡塔利納的不死人呢?也許我曾到過那,我與前輩去過許多地方,我們是群流浪的傭兵,跟弗雷米莫的大伙一樣,雖然有個家鄉(xiāng),卻不得不在外頭漂泊,追著戰(zhàn)爭的號角而走。上一次回到弗雷米莫是什么時候的事呢?你上一次見到家鄉(xiāng)又是什么時候的事呢?
「假如你怨恨著殺死你的人,那你現(xiàn)在可以不必恨了;要是你的靈魂沒有被任何人奪走,但愿火焰能引領(lǐng)你登上英靈之座?!?p> 可惜這把大劍不能給你,因?yàn)槁飞衔疫€得用,但作為證據(jù),我將殺死黑騎士的殘劍擺在你面前,但愿你的魂魄從此不再受苦。
我說:祝我們倆一路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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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ㄞZ--?。?p> ---
嘿,前輩,你認(rèn)得弗雷米莫嗎?那離伯尼斯有多遠(yuǎn)?
前輩,我知道……有些征兆,我并非什么都不記得,只是回想起來有些害怕。拿著黑騎士的大劍,我想起了自己在伯尼斯也有一把大劍,長如釣竿、寬厚如板,雖然我的體型比不過伯尼斯士兵,但我有腦袋、也有力氣。這就是我為什么能留在伯尼斯的原因--作為一個小小的弗雷米莫人,我一腳踏上了鋼鐵之國的城墻。
(鏘!碰轟--!)
可是有些事情不對勁。我到底在逃避什么?逃避生為奴民的過往?不,我該以此為傲才對!我應(yīng)該……諸神啊,如果禰們選擇讓我踏上神土,為何還要放任我在夢魘中掙扎?
?。ǎI咤?。?p> 神啊,我……我不虔誠,既不禮拜、也不上院堂聽道,可是……我懇求禰的引導(dǎo),至少不要讓騎士的希望落空!他給了我生命,而要是這條爛命連使命的一鱗片甲都沒碰著……求求禰,再給我一次機(jī)會,請告訴我,我為何站在此地?這一路上的幻影又象征何事?
(……碰!碰咚?。?p> ……哈,真可悲,禰們明明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我真是愚蠢,竟然在死后才開始求神問卜……哈哈哈--!哈……
?。ā?p> ……唉,我得坐下來、或著躺著,怎樣都好,這段路有些折騰,元素瓶早在遇見黑騎士前就用光了,現(xiàn)在又碰上了這場硬仗,身體的力氣已所剩無幾……
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蠢死了,好不容易登上城墻卻投入了另一只牛頭怪物的懷抱,不過是飛蛾撲火,我該立即穿過牠、跑到對面的墻塔上,雖然有些困難,但成功機(jī)會不低!但結(jié)果如何?我只是想殺死牠、或被牠的巨斧給輾死,真的是……好累,不死人也有需要休息的時候嗎?也許是的,會想、會累、會感到興奮與恐懼,說是模仿也好,我覺得自己真像是個人類,就連睡意也差不多,但這一瞇眼后的下場到底會如何……趁著還有點(diǎn)意識,我該試著將腰間的弩箭拔……啊嗚!爛身體,你偏偏選在這種時候有感覺!
……事情說到哪了?對了,睡覺。前輩,我想睡一覺,剛才的問題就算了吧。
我倚靠在牛怪的尸體上,牠的血肉仍然炙熱,比人的尸體更溫暖一點(diǎn)、又比熱水更涼一些,盡管粗硬的體毛不是個合格的墊布,可是躺起來很舒服,要是能少一點(diǎn)……喝哦……不小心打呵欠了,真散漫。
坐在這果然是個正確選擇,前有美景、后有好床,延綿無盡的山巒在濃霧中飄邈不定,墻外的陽光藏在灰云里滲著昏黃的余暉,我想我從這里能看到人界,因?yàn)榇颂幨橇_德蘭的邊緣,只要你肯探頭,世界就能盡收眼底。真壯觀,我還從沒見過這種畫面,疾走的迷霧彷佛溪流,可是它們寧靜無聲,沉默地奔流,不被驅(qū)趕、亦不驅(qū)趕任何事物,自由自在。
弗雷米莫從來就沒這種東西,可是那地方倒底長什么樣?我不記得了,前輩,明明是自己家鄉(xiāng),我卻什么也不想記得。
……如果現(xiàn)在是接近傍晚,那么我所看見的方向就是西邊啰?可是西邊又是哪里的西邊?在神的國度,人世的方向有意義嗎?就當(dāng)作有吧,如果是那個方向的話,我應(yīng)該能看見老家才對。雖然說我不記得家鄉(xiāng)的樣貌,前輩,但我還記得索爾隆德的大人們都會從東邊過來,每當(dāng)他們出現(xiàn),就代表下場戰(zhàn)爭要開始了。
有多少同胞有幸在太陽下迎接落幕?答案很明顯,只要混亂一天不終止,像我這樣的不死人還在世上作亂,大伙的太陽就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況且戰(zhàn)爭永不終結(jié),永不終結(jié)……早在不死人之前,祖先們都是這么過的,開戰(zhàn)的名目千百種,而弗雷米莫人生來就……
……抱歉,讓再我偷懶一會兒……
……休息……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