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賣字畫的秀才答應(yīng)她們待畫完這畫就去抄皇榜,于是依山和詩韻兩人就開始欣賞起其它的畫來。詩韻在繪畫上面比依山有天賦得多,不過待她看過那秀才的畫后,覺得依山還是有點直覺和眼光的,便等秀才畫完畫去抄皇榜的時候,和依山商量起來:“這畫不錯,可以收藏呢,說不定還有升值潛力,但是不知道他開價多少,也沒有潤格擺出來?!?p> “潤格?”
“就是什么書畫的價目表了啦!”
“哦,這也有價目表的呀?那又是按什么定價的呀?”說到錢,依山還是很敏感的,沒辦法,現(xiàn)代精明女的個性。
“都是按尺幅定價的,越大越貴。我姐喜歡去買畫,有名家的墨寶,也有她在街上看到的一些喜歡的畫,各人有各人自己的價位,這個人這么清貧,價錢應(yīng)該不高?!?p> “嘻嘻!我還滿喜歡這幾幅畫的,他把我們兩個畫得還滿像的呢!這人要是有什么人來包裝一下,捧一捧,說不定會出大名呢!到時候,我們手里的畫就值錢了?!毙“萁鹋埔郎揭宦犝f這畫不貴,就馬上想到畫家出名后那可能升值的利潤空間,想到在現(xiàn)代畫廊里賣的畫,甚至還想到了拍賣會,說不定她在這個時代還可以當(dāng)個批評家、藝術(shù)經(jīng)紀(jì)人或者拍賣師呢!不過,可以肯定,如果這個時代也出來個畢加索那般的人物,遇到云依山是絕絕對對會被埋沒的。
依山對她欣賞的東西會用“喜歡”“舒服”“很漂亮”“有感覺”這類簡單的詞表示贊美,對她看不懂的不喜歡的東西則給予極為含蓄的“太藝術(shù)”之類的“太”字頭評價詞,畢加索的畫就有過這個殊榮,那從小攤老板手里找回來的揉得不像話了的十元鈔票也有過這個殊榮。當(dāng)然,榮殷此殊榮的東西,依山是絕對不會要的,那小攤老板聽到她說“你這錢也太藝術(shù)化了吧”之后,就馬上換了張嶄新的鈔票給她,而畢加索的畫她是要不起的,所以還掛在某個博物館里或者某個收藏家家里。
在詩韻看來,依山那奸笑的狡黠的模樣似乎是在幻想這些畫已經(jīng)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她取笑起來:“哈哈,難怪人家都管錢叫阿堵物,生怕污了人耳朵。我現(xiàn)在看到你這樣子,也覺得你滿身銅臭,玷污了這純真模樣?。 ?p> “有見過我這么漂亮的天天洗澡的小姑娘臭的嗎?真是的!”依山不滿地翻了個白眼,把自己衣服理了理,脖子伸了伸,趾高氣昂地說道。
“嘻嘻,要給我個金山或者銀山的話,我倒情愿臭一點?!痹婍崝D眉弄眼起來。
一旁的兩個丫頭經(jīng)常見她們這么互相打趣,習(xí)以為常了,呆一旁暗自偷笑。倒是方才旁邊有個經(jīng)過的路人,無意聽到詩韻這句話后,覺得這小女娃兒怎么明目張膽地說著阿堵物呢?恐怕是哪個暴發(fā)戶家不懂事的小孩子在說玩笑話吧!要是他們知道這就是被皇帝表彰過的尹家三小姐,怕是要大跌眼鏡了(作者:哦,又忘了,這時代的眼鏡還在依山的想象中間)。
秀才回來后,開始默寫那皇榜上的內(nèi)容,著實嚇了依山和詩韻一跳,那可是默寫呢!艱深晦澀的古文,就看了那么一小段時間,居然能夠默寫出來,實在是太厲害了!過目不忘?。∽屓伺宸梦弩w投地!
默寫完后,因為墨還沒有干,只能平放著看,于是柳眉和汀蘭幫依山和詩韻找了兩把椅子坐上,好夠著那桌子。迅速地讀了一遍,兩人發(fā)現(xiàn)有好幾個字不認識,于是用手指著問那秀才,秀才一一幫解答讀音和意思了。
依山聽了,暗想這人學(xué)識還很不錯的呢!她自認為每天認真讀書,也還真的認得大多數(shù)字了,就只有少部分繁體字不識,誰叫這時候的字都長那么復(fù)雜呢?可是沒有合適的字典供她用,甚至沒有《說文解字》,她原本想學(xué)學(xué)篆刻打發(fā)下時間的,可是不會寫篆書,查都沒得地方查。而那最古老的字典《爾雅》里面根本就沒收錄多少字,特別是沒有她不認識的字了,只能看書遇到不認識的了就去問蔡夫子或者爹娘。為此,她還搞了本小本子專門記上,經(jīng)常拿出來看幾遍,真跟前世背單詞一般,甚至比單詞還難,誰見過這么復(fù)雜的字?。坑幸淮尾谭蜃涌吹剿弥鴮懥艘欢褩l條框框的記生字的本子在背,湊過去看了看,其實她也沒分什么條目,不過是按現(xiàn)代字典的格式(讀音、本義、引申義、例句、語出、反義、同義……)寫了一堆。倒勾起了蔡夫子的興致,成天也在那里寫東西了,不過一個人力量有限吧?在中國古代,這都是官方授權(quán)的東西,不然從哪來那么多人力物力和資源呢?她和詩韻都還準(zhǔn)備等蔡夫子寫出一小部分后,讓詩韻父親向上面推薦一下的。要不現(xiàn)在給就給他找個有才學(xué)的幫手去?
于是依山眼睛一轉(zhuǎn),問道:“敢問公子貴姓?家住何處?”
原本那秀才以為她們兩個抄皇榜是帶給家人的,沒想到她們自己看將起來了,而且看模樣才如此點大,便已識得皇榜上那許多字,很是吃驚了,心下道,這兩位怕是哪個官家世族小姐了,只有官家和世族才會在家給女孩兒延請西席,不承想今天一時興起畫畫冒犯了人家,千萬出點什么問題才是,若是趕上開恩科的時候給他使點絆子就麻煩了。便趕緊行禮道歉道:“不敢,敝人姓賀,家住城東南。今日無意冒犯二位小姐,還請見諒?!?p> “賀公子不必如此惶恐,我二人并無責(zé)難之意?!痹婍嵰娔琴R秀才迂腐得很,不禁有些好笑,都在這玩這么久了,要怪早怪了,還等到現(xiàn)在?這人怎么就沒個完了?
“多謝小姐?!?p> “賀公子這畫潤格幾何,我們看到這些畫很是喜歡,想買點呢?!痹婍嵱值?。
那秀才聽后,趕緊在桌上找來找去,終于在一堆紙中間找到了他的潤格,將其遞給詩韻。詩韻接過去,和依山一道看起來:“大幅六百文,中幅三百文,小幅二百文,書條對聯(lián)一百文。”
依山不知道行情,看過之后直接看向詩韻,見詩韻點點頭,便道:“那這幾幅畫我們都買下了?!毙南滤懔艘环?,包括她們的那幅,一共是十幅了,中幅七張,小幅三張,二兩七錢銀子,再加上大冷天幫她們?nèi)D著抄皇榜的工錢和紙墨錢,給他四兩銀子應(yīng)該差不多了,她一個月的月錢也就三兩銀子,這個時候的包子也就五文錢一個,很不少啦!
然則那賀秀才還蹙著眉頭,好像還在算價錢。依山這番看來,方知道,原來會書畫的讀書人算術(shù)也不一定靈光的??!這偏科也蠻嚴重滴嘛!敢情她跑這個世界來還成一算術(shù)高手了,在前世時雖然她讀的三算班,心算卻還沒開小飯館的老媽快,經(jīng)常被取笑以后她買菜要拿上紙筆或者算盤才行。
“賀公子,這些畫再加上抄騰皇榜,一共就算四兩銀子吧!”等了一小會兒,依山?jīng)Q定不浪費人家的腦細胞了,先出聲道,“這新畫的畫和抄騰的字都還未干,將畫裝裱也要費些工夫,就煩你待一切都做好后,送至城南云府吧?!闭f完,便讓柳眉來付錢。
不過賀秀才并不是在算價錢,而是以為這兩個孩子在開玩笑,說把這些畫全部買下來,沒想到卻還真掏錢出來買了。城南云府,他也知道是周國巨富,也難怪不心疼這點銀子,于是微微皺了皺眉。
看賀秀才還在猶豫,依山方知道自己想岔了。
卻不承想,賀秀才如是說:“多謝小姐抬愛,可是這畫不能全部賣予你?!?p> 這下,依山和詩韻傻了,為蝦米呢?
柳眉不服氣起來,自家小姐給他這面子,他居然不買帳:“你這秀才怎生如此不識好歹,我家小姐可是看了這些畫喜歡,才給你這薄面的,你卻不賣予我們?!?p> “姑娘息怒!小姐喜歡這畫,我自是高興不已。然則,現(xiàn)在我就有這么幾幅畫了,尚未作新畫,倘若全部賣予小姐了,我就無畫可賣了。”
這話讓依山和詩韻倒吃驚不已,此人真是迂呀,這些畫她們想全部買走都不行,要是個現(xiàn)代畫家,巴不得你全部搬走,又能賺錢,還能自抬身價,畫作全部售罄是多好的一件事呀,若有媒體采訪,說起這事還不得意死??!
“你再畫不就得了?”柳眉倒不讓步。
賀秀才笑了笑,說道:“這畫,也不是說畫便能畫出來的。”
依山和詩韻倒是聽明白了——作畫需要靈感,他還在等識貨的人,而不是她們這兩個小玩意兒。算了,她們也不是強求的人,那就人家愿意賣多少她們就買多少吧!
詩韻便問道:“你這畫要留多少幅呢?”
“四幅。”賀秀才拱了拱手。
“那其它的我們都拿了!”小手一揮,又要柳眉拿畫來挑,既然非要留下四幅,她肯定選最喜歡的、看著最舒服的拿走了啦!
最后挑剩了兩幅中幅的,兩幅小幅的,付了三兩銀子,原本賀秀才還要好好算下價錢的。她們便說還有送畫上云府的跑腿錢、擠看皇榜的人工錢,而且以后若有畫了什么好畫也記得讓她們先知道之類的,愣說得讓那狷介秀才全部收了下來。
她們走了后,賀秀才還有點愣愣的,也沒見過哪家小姐如此買畫的,財大氣粗,卻也不囂張,進退自如,還說了些好聽的讓他多收了錢都不自知,最重要的是,那兩個還是小孩子家。就這么兀自愣著,連有人走到面前來照顧生意了都沒察覺,直到來人喚了兩次方回過神來:“這位公子,你這畫怎么賣?”
賀秀才一看,來人似十四五歲的如玉少年,帶了兩個侍衛(wèi),非富即貴,今天是什么日子,盡遇到些貴客。然而,那少年問的正是早晨畫的那幅,便說道:“這畫已經(jīng)售出,因未裱好,買主尚未取走。”
卻見那少年眉頭微微一蹙,問道:“何人買了此畫?”
“城南云府的小姐?!?p> 聽了這話,那少年的眉頭舒展開來,又看了看剩下的幾幅畫作,開始評點起來。
賀秀才聽了,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此人的話真是說到了他心里頭,結(jié)果剩下那幾幅畫作全部送給了那自稱文七的少年。
這事要讓依山和詩韻知道了,還不得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