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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愉夢之園

第四章 發(fā)狠的南容

竹愉夢之園 南xi夢 11843 2022-12-26 11:06:36

  淚流完了,悅風也哭過勁兒了,音桴緩慢的松開了她。

  “哭完了?”音桴用拇指肚擦去她的淚。

  對她,音桴從來都是極輕極緩的,從第一次見面便是如此。

  “嗯?!睈傦L點點頭,鼻音很重的答道。

  “可舒服些了?”整理著她的亞麻色長發(fā),極輕柔。

  “呼。。?!睈傦L長舒了一口氣,“可以了?!闭\實的說道。

  “那便回去吧,南老頭兒不喜歡弟子太晚歸的?!?p>  悅風點點頭,隨后便和音桴同肩而走。

  回到【音梁客店】的時候,雖已快午夜,可一樓仍舊燈火通明,前來用餐的散客仍不在少數(shù),店里的忙活程度完全不下于白天。而那個店老板,之所以讓悅風記憶到今天,說起來也是挺好玩兒的,每次進店見到他,永遠右手撥弄玉算珠,左手記賬,哪怕是有客人來了,他也從不抬頭。雖穿著華貴,可這股子冷漠勁兒,估摸著就算是中原皇帝來了也改不了了。

  之前說過,【音梁客店】是焉耆國內(nèi)最大最豪華的客店,光是一樓的散桌就有五十余桌,全部坐滿的話上百人是有的。柜臺左側是二樓,有雅間,也有桌食,但是數(shù)量比一樓少了許多許多,所以用餐環(huán)境也相對安靜許多。而柜臺右側也有臺階,只是不同于左側,右側是普通客房,環(huán)境一般,但是也有十間左右。南容中午訂的房間位于客房的三層,那里遠離吵鬧,環(huán)境也好,而且若是白天推開窗戶的話,還可遠眺大海,是當?shù)孛逼鋵嵉摹百F婦房”。

  音桴與悅風走到二樓拐角處時,中午上菜的那個店小二步履匆匆的從三樓下來,還險些撞到他們,而那小二在看清來人后竟要走,被音桴叫住?!皹巧现鹆??”音桴面帶不悅。

  “公子您息怒,”店小二連忙哈要道歉,“是中午與您一起的那位客人突然身體不適,剛才喚了我去,我這才著急出來正要去。。?!?p>  店小二的話沒說完,音桴已然快步奔向樓梯左側靠里的房間,悅風也緊隨其后。

  “南老頭兒!”推開門的瞬間,音桴差點兒向前栽個跟頭,幸虧正前方的桌椅“扶”住了他。

  “喲,喲!這邊兒這邊兒!”我倆聞聲一起向左邊看去,完全敞開的兩扇窗戶前,南容盤腿坐在羅漢床上,身上披著最外層的長衫,正一臉笑呵呵的瞧這邊。

  “怎么回事啊南老頭,”音桴起身便往那邊走,“剛回店就聽小二說你身體不適,嚴不嚴重???”走到南容身邊的音桴很自然的往旁邊一坐,完全沒有越舉不安的意思,而南容也沒有任何的不悅或是惱怒,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沒事兒的沒事兒的?!蹦先莅参孔约旱膼弁降溃熬褪侵形绾攘它c兒酒,回來倒頭就跟這兒睡了,窗戶也沒關,有點兒吹著了,不礙的?!?p>  “剛在樓梯碰見那個店小二,瞧他那個神情,還以為你怎么了呢?!彼闪艘豢跉?,音桴平靜的說道。

  “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比客人自己還要緊張的,我沒事,啊?!卑参客曜约覑弁剑先菽抗庖晦D,仔細盯著悅風瞧了半天,而后故作驚訝的“喲!”了好大一嗓子,把二人同時嚇了一跳,尤其是挨他最近的音桴,感覺魂兒都要去了一半。

  “怎。。。怎么了?”拍著胸口,音桴驚魂未定的問道。

  “丫頭哭過,而且是大哭過。是你欺負丫頭了吧!”轉過頭,南容“怒視”著音桴,假裝嚴厲的問道。“讓你帶她出去玩兒,結果玩兒到半夜不說,竟還把丫頭的眼淚招出了許多?!?p>  “冤枉!老頭兒,真不是我!”音桴捂著胸口說道。

  “少來!從你一進門兒,我就瞧見你胸前濕了好大一大片,再瞅瞅丫頭通紅的雙眼。”說完,南容又將目光轉向悅風。

  必須承認,南容雖長相和藹,沒有攻擊力,可他卻有一雙犀利異常的眼睛,似乎任何細枝末節(jié)東歐逃不過他。

  “不是的?!睈傦L開口道,“音桴哥哥沒有說謊,他真的沒有欺負我?!?p>  “哦?音桴哥哥。。?!蹦先荨敬让忌颇俊康囊恍Γ糁夹毖劭粗砼缘膼弁?,不說話。

  音桴被他盯的又是滿臉紅。

  “丫頭啊,來跟先生說說,都發(fā)生了啥?”南容招手讓悅風在他另一側的空位置上坐了下去。雖有些猶豫,可她還是照做了。

  “是這樣的,先生。。。”在南容身邊坐好,悅風把從中午出門到剛剛進店這中間所有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講給了他聽?!熬褪沁@樣。所以先生,我流淚真的不是因為音桴哥哥欺負我,實在是那些人太可惡,太討厭了!”盡管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可只要想起那名男子口中的那些個話,還有他學音桴講話的樣子和之后那些人的嘲笑,悅風心里的火氣就無法控制,語氣和表情自然也就不友好,甚至還有些兇狠。那時候,悅風本以為南容會寬慰她些什么,或是告訴她一些事情,但是讓她驚奇的是,他什么都沒說。整個故事聽下來,除了最開始和中間他又拿眼斜瞟了音桴哥哥幾次,而且每次嘴角都銜著壞笑,之后便是越聽越?jīng)]有表情,到了后來甚至是嚴肅,直到現(xiàn)在整個房間已經(jīng)沒人說話了,可唯獨南容緊皺的眉頭依舊沒有解開,還處于深鎖中。大約又過去了半柱香左右,南容才眉頭舒展,眼皮微抬,卻是深夜沒看的說道:“都回去吧,不早了?!?p>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悅風和音桴都不敢再多說什么。相互對視一眼之后,又給床上的南容淺鞠一躬,音桴和悅風極輕退出了南容的房間,回到了隔壁的房間。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早,音桴和悅風在房間內(nèi)都收拾好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隔壁,除了請早安,也是看看南容身體如何了。進門后依舊是昨天的位置,只是與昨日不同,今日的南容面色紅潤,頭發(fā)也梳理整齊了,身上的衣服亦是穿戴整齊,說話也比昨日有了更多的底氣。見到他們前來,他十分高興。先是問了悅風昨日睡眠如何,悅風誠實的回他道還不錯,他很滿意的拍拍她的頭頂,滿臉笑容。

  “園主,可感覺好些了?”收起了昨日的放肆,音桴恭敬的問道。

  “嗯,已然沒事了?!蹦先菝鎺⑿?,一本正經(jīng)的回道。

  低頭思忖了下,音桴還是決定開口問道:“那,園主,我們今日便啟程嗎?”

  昨晚躺下后,悅風也曾這樣想過。因為看他當時的狀態(tài)和說話的底氣,雖比今日略有虛浮,可依舊稱得上底氣十足,由此她便自私的認為無論他今日是否痊愈,都可以繼續(xù)趕路,無傷大礙。所以當音桴問出剛剛那句話之后,悅風心里便不禁生出了幾分羞愧,尤其是進門后他對她真摯的關心,更是讓她抬不起頭來,只得低頭摳著置于身前的手指。而原本一直清晰流暢的倒水聲忽然間戛然而止了,悅風這才又把腦袋重新抬起來,卻瞧見南容拎著琥珀壺的手懸在空中,目光正看向遠處的大海,深邃,卻堅定。悅風和音桴互對一眼,都不敢說話,更不敢動。

  “不著急,你們今天再多玩兒一天吧,明天再走。”南容這個人的可怕之處就在于,若是他心里定了什么主意或是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那他的口吻和腔調就會變的輕飄飄的。就像這窗外吹進來的風一樣,雖然體感舒適,可后勁兒卻很大,甚至讓人意想不到。

  從南容的房間出來,悅風和音桴還是誰都沒有開口,相互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后他便帶著她去一樓吃飯了。早上的【音梁客?!咳诉€不是很多,偌大的散客大堂只有零星的幾位客人,店小二正不慌不忙的把食物從廚房端到食客面前,就連柜臺后的店老板也是哈欠連連,托腮睡覺。一切都和昨天夜里他們回來時見到的場景完全不同。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悅風和音桴對面而坐。不久后來了位店小二,不過不是同一位,招呼他們。音桴熟練的說出幾個名字,又讓店小二把同樣一份早飯送到樓上南容房里,店小二答應一聲后便直奔后廚了。

  “音桴哥哥,”見那小二走遠了,悅風把身子略微向前,小聲叫了叫對面之人。

  音桴見她如此姿態(tài),也不禁學了她,傾身向前。“怎么了?”

  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悅風開口問道:“有個問題,我昨天就想問了?!?p>  音桴莞爾一笑,低聲說道:“那昨天怎么不問吶?”

  “昨兒不是沒來得及嘛,再加上后來的事兒,就徹底被我拋腦后了?!睈傦L撅著嘴誠實說道。

  音桴沒再說什么,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頂。

  “你和南先生。。。是不是這里的??桶??”悅風知道此時她的問題一定顯得她很蠢,因為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可她還是像一只處于下坡沖刺的圓轱轆,一股腦的問出了心里的疑問?!白蛱炷銇碇?,南先生領我進店后誰都沒看,也根本沒在門口做停留,直接朝二樓走去。后來小二來了,點菜的口調和熟練度也和你剛剛一樣,甚至。。。甚至比你還要快。還有昨日要房間時也是直接說出了每個房門前掛著的雅號名稱。音桴哥哥,你們。。。常來嗎?”

  說話間,他們的早飯來了。還記得昨日在二樓時,南容對她說過,焉耆國近海水多魚,所以各種魚便成了當?shù)厝瞬妥郎系摹背?汀?。而?jù)后來音桴的描述,他們當年所住的【音梁客棧】便是焉耆國境內(nèi)最會做魚的客店,沒有之一。

  一口酥掉渣的現(xiàn)烤胡餅,熱氣騰騰的海鮮粥,兩小碟涼菜,還有一個。。。月牙形狀的,也是冒著熱氣,而且看樣子是剛從水里撈上來的。聞著也挺香,可。。。著實沒見過啊。

  “苜蓿餃子?!币翳跚瞥隽怂樕系囊苫螅θ莺挽愕臑槲医獯鸬?。

  “餃。。。子?”悅風重復著這兩個字。十三年來她從未聽過這個詞,而且它也從未出現(xiàn)在母親的餐桌上。

  “是我的一點小私心?!钡晷《吆?,音桴拿起一只盛滿粥的琥珀碗,放在嘴邊輕吹了吹,而后又用小勺在碗內(nèi)輕攪,動作極其溫柔?!吧洗魏湍侠项^兒來這家店還是四年前,那會兒正是我嗓子剛倒的時候,也是和今天一樣的明媚天氣,微風舒適??善鸫仓?,我卻發(fā)現(xiàn)我的聲音沒有了!沒有任何征兆,我曾經(jīng)最引以為傲的嗓子就這樣棄我而去了?!睖\嘗了一小口海鮮粥,確定不再燙口,溫度合適后,音桴極其溫柔的把他手里的琥珀碗放到了悅風面前,抬眸微笑道:“餓了吧,不著急,我們今天有的是時間?!?p>  “之后呢?”比起這碗海鮮粥,她現(xiàn)在更好奇的是他的嗓子。

  音桴慢悠悠的拿起另一碗粥,只是很隨意的攪了幾下便吃了起來,完全沒有剛才對待我那碗粥時候的溫柔?!拔易匀皇求@恐萬分,害怕至極,這害怕不僅是來自身體,還有精神上的。尤其當你身處在竹愉園這樣的地方,因為不會有人因為你病了,痛了就停下來等你,和睦只是表面上的,其實大家都在暗自較勁。”

  “那里也有人欺負你嗎?”舀起一小勺粥,悅風小心翼翼的問道。

  音桴聞之,很溫暖的笑了。而后他夾了一個餃子到她嘴前,“啊。。?!?p>  “啊。。?!睈傦L乖乖的張開嘴,音桴很輕柔的把一個餃子放進她的嘴里。那個餃子的味道她至今記憶猶新:淡淡青草香的苜蓿和多汁鮮嫩的羊肉丁完美融合,清新不膩,香料的味道雖然也很明顯,但卻并不喧賓奪主。

  果然好吃!

  而早已被美味攻陷的悅風,早已經(jīng)想不起她還有一個問題沒被回答呢。

  “音桴哥哥,洗。。。洗哈。。。介過?”最后一個餃子被悅風咬在嘴里,問的口齒不清。

  喝了口海鮮粥,音桴溫暖如煦地笑著回答道:“嗯,喜歡,我喜歡吃?!?p>  “那介過。。?!苯K于咽下最后一口,悅風拍了拍胸口,順了口氣兒,接著問他道:“那這個美味,音桴哥哥又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啊?”吃完了餃子,又喝光了碗里的粥。這個早晨,悅風的胃口出奇的好。

  “是南老頭兒?!币翳跽f道,“半年后,當我能重新開口說話時,我的嗓音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干癟、生澀、毫無特點又難聽至極。其實昨晚那個男子說的沒錯,我現(xiàn)在的嗓音真的連中原的一只鴨子都都比不過。。?!闭f完,音桴低下雙眸,表情黯淡,落寞。

  “別聽那個臭糙漢的!”悅風大聲說道,“那個蔥油餅他懂個什么呀!我阿娘曾說過,不平凡的人,就連老天給的磨難都是與眾不同的!音桴哥哥你信我,你的磨難不會太久了,說不定等下一次你再醒來,老天就會還給你一個極其與眾不同又特別的嗓音了。”

  或許是她真摯的表情,或許是她肯定的有信心的話語真的有鼓舞到他,音桴的臉上終于陰轉晴了,和煦再次回到了他那張斯文干凈的臉上,他輕捏了捏她的臉,繼續(xù)說道:“那半年里,我表面故作堅強,無所畏懼,可心里卻緊張、害怕到不行。我不敢出門,害怕見人,拒絕與人交流,我的嗓子。。。我曾經(jīng)那么引以為傲的嗓子。。。要我接受現(xiàn)在這個聲音我實在是做不到!所以南老頭兒就帶著我外出游玩,順便以擴大竹愉園的理由帶我來到了這里,讓我嘗到了這源于中原的美食。我當時的反應跟你今日一樣,覺得很是新奇,又獨特,吃過一個之后便再也無法停下。所以盡管那時我整個人很是低落,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可是面對那盤兒餃子和它的美味,我還是和你這個小饞貓一樣,全部吃掉了?!?p>  “所以音桴哥哥喜歡這個?”眨著雙眼,悅風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音桴點點頭,“是我的心情改良劑?!?p>  這頓飯吃的時間比悅風預想的還要漫長。從一大清早他們來到這里幾乎還沒有什么人,到現(xiàn)在陸陸續(xù)續(xù)的,她和音桴所在左半?yún)^(qū)已經(jīng)客人過半了,而且看外面的暖陽,估摸著已到巳時末快午時了。碗碟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兩壺葡萄汁。對于今天,他們二人都沒有具體安排,所以做任何事也就顯得很不著急。

  “音桴哥哥,你跟南先生的關系是不是特別好???”喝了口葡萄汁,悅風隨口問道。

  “這話怎么說?”

  “因為有時候我聽你叫他園主,有時候卻喊他南老頭兒,可我看他那長相還挺年輕的啊,而且你喊他【老頭兒】的時候,他也一點兒都不生氣?!比羰菚r光能夠倒流,她可沒有勇氣再把這些話說上第二遍,多么的幼稚!

  “哈哈。。?!币翳醣凰囊环挾旱墓笮?,“園主對我來說,亦師亦友?!毙^之后,音桴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道。悅風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八粌H是發(fā)掘我的人,更是我離家進入園子后最為親近的人。平日在園子里,我的一切學習、生活都是他親力親為,從不過二把手,不論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講,他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至于你說的【南老頭兒】,哈哈,他當然不生氣啦?!倍笏谒亲由陷p刮了下,和煦的笑說道:“因為當初就是他讓我這么叫他的?!?p>  “南先生主動讓你這么叫的?”悅風很是驚訝。

  “是啊。”音桴依舊笑容和藹,“剛剛不是跟你說我嗓子剛沒有那會兒我整個人都很低落,什么都不想做嗎?在園子的最后一個晚上,園主來找過我,沒有別的,只是跟我說「明日出了園子,就不要園主園主的叫了,叫他南老頭兒就行,一來低調,而來也更為親近。」所以不在竹愉園的時候,大部分我都會如此叫他?!蹦托牡慕獯鹜暌路膯栴},音桴淺笑的看著她,目光溫柔。

  接近正午時分,整個客店一層已接近客滿,店小二又像昨日悅風進店時見到的那般忙碌了,店老板也恢復了冷漠。整頓飯,悅風和音桴從微風輕爽的的清早吃到了烈日當頭的午時。盡管整個客店很是安靜,并沒有客人們的高談論闊之聲,可悅風卻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了,于是她提出了想去海邊玩玩兒,音桴二話不說,立馬帶著她往門外走。

  就在音桴帶著悅風往城外走的路上,南容也出了客店,往城中心走去。焉耆國在西域諸國中算是規(guī)模較大的一個,總共三萬二千余口人,勝兵六千,又近海。所以要在這樣一個國度尋找一人,其難度可想而知。熙熙攘攘的員渠城主街道上,南容逆人群而走,滿頭白發(fā)隨風飄散,十分引人關注,目空一切,表情陰冷??v然焉耆三萬余人,可南容似乎早已心中有數(shù),步履從容地朝著城中心走去。

  王廷權貴居所附近,普通百姓人家是不敢隨意靠近的,所以南容的出現(xiàn)自然引起了看門人的注意。

  南容信步上前,面帶微笑,語氣恭敬的開口道:“鄙人重逢,求見輔國侯之子。”

  那兩個看門人互看了一眼,而后位于南容右手邊的,看起來較溫和的一位少年開口回道:“還請問先生是哪兩個字?”

  “故友重逢。鄙人與貴府少爺是老友,還請少年行個方便?!蹦先萋曇舴€(wěn)重,笑而答曰,從容不迫。

  與他對話的那名少年見他如此姿態(tài),口調、表情皆不像是在撒謊,便讓南容先等在這里,自己進去通報一聲。

  不稍片刻,一位身材遠滾,臉泛油光的年輕男子跟在剛剛那位少年之后走了出來。還未邁出門檻,那男子便雙目圓瞪,滿臉怒氣地一把推開在前面為他引路的瘦弱少年。那少年本就骨瘦如柴,哪里經(jīng)得起他家少爺隨手的一推,而且他又是剛邁出一只腳在門外,猛然地這么一下,他便整個重心向前,朝著臺階倒去,南容見狀,一步來到臺階前伸手扶住了他,這才保住了無辜少年的容顏。

  “多謝重先生?!本忂^氣兒來之后,少年看著重逢的眼睛,認真道謝。

  “不必客氣。”南容語調溫和,笑容溫暖。

  “哼!姓南的,別在我家門前裝好人!”剛剛推人的年輕男子此時已經(jīng)走出自家大門,走到南容面前,滿臉憤怒。

  南容倒也不惱不怒,繼續(xù)笑容溫和的說道:“人孩子好心為你引路,又沒做錯任何事,咱倆的恩怨又何必扯進一個無辜的少年?且這孩子長得也好,頗順我眼,說話音色也不錯。。?!痹谀先莸谋姸啾绢I中,聽音便可知嗓音,全西域除了他南容,再也找不出第二位。

  “你給我住口!”年輕男子原本還想罵他兩句便回府不再理他,可南容最后三句話,尤其是最后一句,那可真是真真切切的讓他聽不過耳,心中的怒火也一下子被激起。抬手揮拳便朝著南容揮去,卻被身輕如燕的南容極為輕松的躲過。年輕男子落了空,腳下也是一個重心沒站穩(wěn)差點兒摔個狗吃屎,然門口的兩個少年卻是誰也沒挪動半分,就那樣相互攙扶,冷眼旁觀的瞧著這一切。年輕男子見自己出了丑態(tài)竟還沒人來扶自己一把,心中怒火更是燒的旺盛,再次出拳,張著嘴向南容沖去。這一次南容倒是沒躲也沒閃,只是依舊輕巧的抓住了“肉包”—在它距自己還有幾公分的時候。

  “少爺,七月大暑,本就燥熱難耐。為了您的。。。健康,還是少動肝火吧。”南容嬉皮笑臉道。

  “南容,五年過去了。若你能一直像從前那般老實的躲在「音梁客店」倒也罷了,可你如今竟敢越雷池來到這里!南容,你可真是。。?!弊约洪T前,那位年輕男子自然沒在怕的,縱然自己的手被對方緊緊抓住,可他的口吻和表情卻是越發(fā)的兇狠,囂張。

  “我又沒生你,叫什么爸啊,不合適不合適?!币琅f是嬉皮笑臉,不急不躁?!爸笆ФY了五年,所以今日重逢特來向輔國侯之子「請」罪?!边@句話之后,笑容和煦,語調歡快輕盈的南容瞬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陰冷至極,雙目毫無任何情感的機器面孔。表情變化的如此之快,如此令人措不及防,莫說那位年輕男子了,就連南容身后那兩個一直看好戲的少年都有些瑟瑟發(fā)抖。因為若是南容真的發(fā)了狠,哪怕你沒有與他面對面,而只是遠距離的一個背影,也足以讓你不寒而栗。

  原本怒意十足,語氣囂張,表情兇狠的年輕男子此刻卻像個蔫兒茄子,不停地眨眼,咽口水,雙手和額角也冒出了汗液,尤其是被南容緊抓在手里的那只,更是有汗珠在不停地往下掉了,微張的嘴巴半天吐不出半個字來。

  “少爺既如此體虛,那便跟著重逢去好好滋補滋補吧。”而后也不給對方喘氣兒或是反應的時間,直接拎起了體寬是自己近兩倍的他國權貴之子,躍上墻頭跑遠消失了。

  徒留下兩個少年相互對望。

  之前坐在馬車里,又有簾布的阻擋,窗外的景色看的很不完整,如今悅風和音桴兩個人不著急不著慌的走在城外的密林中,呼吸著同樣新鮮的空氣,目光所及之處是同樣秀麗美好的風景,腳下踩著同樣松軟卻很堅固的土地。此時的悅風心情愉悅到簡直無法言喻,所以不自覺地她小聲哼唱起母親教過她的那支家族小調。暖陽、密林、舒適至極的微風、不遠處大海拍案的聲音。。。悅風完全沉浸在開心的巨大泡泡中,無法自拔。自然,她也就沒有瞧見在她身后的音桴臉上也是一副笑意盈盈的瞧著她。

  小調不長,總共不超過十句,卻被她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的唱了好幾遍,而音桴也就一直安靜的聽她重復唱著,一次也沒有打斷過,直到他們二人來到了山頂盡頭。望不到頭的的大海和它送來的涼爽清新的海風,都讓悅風這個第一次見到大海的烏弋女孩兒興奮不已,高呼雀躍。她轉身回過頭去看著音桴,發(fā)現(xiàn)他正微笑的看著她,二人相視一笑,共同面朝大海,感受它的溫柔。

  “音桴哥哥,跟我說說竹愉園吧?!弊谘逻?,悅風晃著兩條腿,閉著眼睛慢悠悠的開口道。

  “竹愉園?”音桴的口吻聽上去很是驚訝,“明日啟程的話,兩天后就能到園子了呀?!?p>  悅風緩緩睜開眼,說道:“我當然知道知道這里離狐胡國不遠了啊,可悅風就是想先了解一下這個地方嘛?!?p>  而后,音桴帶著微笑走到距她稍遠處的地方坐下,看著眼前的大海說道:“好吧。”

  悅風也收回目光,遠眺大海,但是雙腿依舊晃來晃去。

  “世人都說竹愉園是人間仙境,那里有全西域最美最美的山峰,層巒疊嶂、怪石嶙峋,從遠處向山頂眺望,那個如太陽般明亮的房屋便是竹愉園的主體建筑,永遠那么閃亮、耀眼。一路向上而去,雖破費時間,可溫暖的眼光、四周高低的鳥鳴聲和一年四季不同的花香都會讓你完全將爬山的疲累拋之腦后,只會覺得那是一段神奇之路,那種感覺非常奇妙,只要出門在外就一定會讓人無比想念。南老頭兒是個十分喜愛花草的人,所以園子里到處都栽滿了他從西域各國搜羅來的奇花異草的種子,只要有空地啊他就絕不放過?!闭f到這里,音桴忽然忍不住的笑了。在悅風看來,他當時的笑里既有對南容的無奈,可又有對他的尊重。“在竹愉園,大家都是五人一組的主在一個小院子里,卻只有我,自被南老頭領進門的那天起,就單獨住,因為「我的嗓子,值得最好的一切」。。。”停頓了下,音桴垂下了眸子,之前的光彩也隨之消失不見了。“這是他的原話?!边@話之后,音桴便徹底低沉了。

  悅風看了他一會兒,而后開口道:“南先生在音樂領域的成就全西域人盡皆知,他教出來的愛徒也一定是這片土地上最具天賦、最能驚艷到他的天籟之音!所以音桴哥哥。。。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啊?!?p>  音桴聽話的抬眼看著她。

  “音桴哥哥如此這般,是在懷疑懷疑南先生和他的眼光嗎?”

  音桴聽后,搖頭。

  ”那音哥哥便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嗓音會永遠這樣下去,害怕自己從前的嗓音再也回不來了。這種害怕持續(xù)的久了,慢慢地就變成絕望了,是嗎?”悅風瞧著眼前那雙略顯驚訝的眸子,全部不敢說,但起碼是說對了一半吧。

  驚訝了片刻后,音桴逐漸恢復了正常,只是那雙眼睛里依舊暗淡無光。干癟啞澀的聲帶了無生氣的說道:“四年了,到今年這個盛夏就整整四年了,如若能好,早就不是現(xiàn)在這鬼樣子了。我可以忍受同伴間的相互競爭,可以忍受他們超過我。我可以假裝聽不見他們在背地里對我的議論、評價,或是嘲笑,哪怕是他們當面欺辱我我都可以一笑置之,不往心里去??晌业纳ひ羰抢咸旖o我最好的禮物,是我此生最大的驕傲之一!音桴可以沒有命,但卻不能沒有它!可如今呢?如今呢!悅風,你聽聽看,你來聽聽看!這破銅爛鐵一般的聲音就是從這里,”而后他抬手放在他的喉間,“這么難聽至極的聲音就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你能感受到嗎?悅風?”音桴紅著雙眼,聲音顫抖,情緒激動道。

  她亦是紅了雙眼,看著被他緊壓著的喉嚨,強忍住想要掉下來的眼淚,抬眼向上,點點頭。

  “你說的對,我是害怕了,也是絕望了。四年了,它連半點兒要好轉的跡象都沒有,所有人都勸我放棄,尤其是我的父親更是堅定的讓我回去,只有南老頭兒始終對我不離不棄,重新教我樂理知識和技巧,不厭其煩,一日三餐更是要經(jīng)過他的許可才能端到我面前,每年固定帶我四處游歷。對于這樣一份恩情,音桴無以為報,只能不斷提升自己,做好自己的份內(nèi)之事?!?p>  遠處的大海吹來的不再似下午那般涼爽清新了,照在他們身上溫暖舒適的陽光此刻已已經(jīng)夕陽西去,將近夜幕的密林事陰冷、恐怖的。她和音桴就這樣靜坐在山頂上,吹著寒冷的海風,誰也沒有說話。不知南容在干什么,忽然間心里冒出這么個讓悅風特別意外的聲音,但當時卻也并沒有特別往心里去。直到月光高掛,他才回過神來,送她回了城。

  夜幕之下的焉耆國,永遠比白天要更熱鬧,更喧嘩。白日里那些無精打采的人們此刻就像換了個靈魂,個個兒精神百倍,神采奕奕。

  悅風和音桴走在這樣的人群中,多少都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悅風和音桴卻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想這些,他們只是在熱鬧非凡的街道中,沿著既定路線往【音梁客?!孔?。還有幾個攤位就要到地方時,音桴忽然蹲下身來在悅風鼻子上輕刮了下,而后笑著問她想不想吃青菓糕,悅風垂著腦袋沒有作答,腦中不禁又回想起上次的事情,真的不想再讓它發(fā)生第二次。

  “沒事的。”音桴一只手輕托著悅風的臉,笑容和煦?!傲晳T了?!毕袷菚x心術,音桴很準確的讀出了她心中所憂。

  只這三個字,又聽的她歉意滿滿。

  “悅風乖,先回房間等我,音桴哥哥買了東西馬上就回來哈。”

  “聽見了。”依舊情緒有些低略的說道。

  輕拍了拍她的腦頂后,音桴便起身往來時的路走,去臨街買青菓糕了。而悅風則聽話的抬腳往客店走。待得她到了客店門口,無意間抬頭時,一胖一瘦兩個身影從她眼前飛馳而過!心下一驚,沒有太多的考慮,順著剛剛人影的方向急追了過去。

  那個瘦身影悅風自然認得,是音桴口中他尊敬萬分的園主,是她在海邊突然想到,突然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她心里的南容。而那個胖身影她更是絕不會認錯,昨天當街欺辱音桴哥哥的人!緊隨著那兩個身影跑到了一個偏僻的拐角。悅風躲在一面墻的后面,只把腦袋露了出來。南容正緩步向前把那個糙漢逼退到角落里,因南容是側對于她,所以她只能瞧見他的半張臉??赡遣跐h故作鎮(zhèn)定,實則害怕發(fā)虛的表情她卻瞧的真切。一瞬間昨天晚間的場景又出現(xiàn)在她腦中,那語調、那口吻、那神態(tài)完全與現(xiàn)在判若兩人,“切!”她在心里不屑的鄙視了他一番,“小人!”

  而后她便看見了終此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

  “你到底想做什么?”被逼退到墻角的人哆哆嗦嗦卻依舊“勇敢”的開口問道。

  “白天不是說過了么,重逢是特來向您「請」罪的呀。”南容語調輕松的說道。而后他又上前了兩小步,和對面的年輕男子距離又近了,近到他們的腳尖都碰到了一起。而那年輕男子更像是觸電了般趕忙把腳往后縮,可被南容逼退到退無可退的他哪里還有更多的空間呢?咽了口口水,年輕男子驚恐的眨著眼睛,不敢說話。

  “少爺這是怎么了?重逢并未做什么啊。”說話間,南容臉上出現(xiàn)了一些玩味的笑容,就像老虎捕到獵物后卻并不著急吃它,而是先玩一玩,等玩夠了再將其一口咬死。

  “南。。南容,你。。。你不用在這兒跟我假惺惺?!蹦贻p男子背靠著墻,像是找到了“靠山”,語氣雖結巴,聲調卻比剛才“提高”了不少?!按丝踢@里就你我二人,你用不著跟我使用你的虛名,你那點兒伎倆騙的了我家守門的,卻騙不了我!”

  “哦?”南容忽然來了興趣,身子也向后退了一步,年輕男子見自己有了可呼吸的空間,按住胸口大出了一口氣?!罢f說看?!蹦先萋唤?jīng)心的說道。

  年輕男子重新站直了身子,依舊用剛才的口吻說道:“早在五年前我就看清了你!你表面上對所有孩童一視同仁,可其實你心里早已認定了那個音桴!那個窮小子,除了臉蛋和那副老天賞給他的好嗓子外,他哪里比得上我!???這五年來你對音桴的好和偏寵,全西域早就已經(jīng)傳開了,哪怕他今天的嗓子成了這般破爛兒,可你還是。。。唔!”未完的話,都因南容忽然出手緊掐住他的脖子而卡住了,很快他便滿臉通紅,喘不上氣來。可即便如此,哪怕此刻的南容怒氣至極,年輕男子還是不怕死的繼續(xù)開口道:“南容,你生氣掐死我也沒用,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一些實話。現(xiàn)在不僅是音桴,就連你和你的竹愉園也早已成為了全西域的笑話,百姓飯后打發(fā)時間的談資了。你最愛的竹愉園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所有西域孩童心中至高無上又純潔的圣殿了,而你南容本人也再也不是他們心中完美至極的歌喉圣者了。至。。。咳咳。。。至于你。。。你最偏寵的那個愛徒。。。哈哈,哈。。?!毕氪舐暢靶?,卻還未來得及放聲便已戛然而止。因為年輕男子看見對面那張原本怒氣至極的臉忽然在轉瞬之間笑得溫柔,半絲怒氣都沒有了,就連緊抵在他喉間的手也慢慢松開了,褪去了。

  怒極反笑。而且是很溫柔的笑,目光亦像是在看多年未見的老友那般,充滿著“善”意。可南容越是這樣“慈眉善目”,年輕男子就月時害怕,更大力度的吞咽口水,雙腳不自覺地又退回到墻角,雙手在胸前緊環(huán)住自己。目光的反射下,年輕男子臉上的汗珠似流水般順著脖子往下流。

  “喲!”南容故作驚慌的大喊了一嗓子,傾身上前靠近那年輕男子,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而后伸出右手食指在對面人臉上隨手一劃,又放在自己鼻尖出聞了聞,嫌棄的說道:“還真是汗吶,這味兒!”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早知道剛就不請你吃那么口味重的東西了,還花了我不少錢呢,心疼?!?p>  “南。。。南容,不要在那兒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收起玩樂心態(tài),南容滿臉殺意并再次走近那名早已退無可退的年輕男子,聲音陰森?!皠倓偮犐贍?shù)囊环干钋楦姘住拐媸亲屇夏掣袆拥奈迮K哭泣啊??缮贍斔坪跸氩黄鹱蛉赵谶@街上發(fā)生過什么了?!?p>  年輕男子聽南容這么說,不禁低下眼去回想。南容那雙犀利的眸子緊盯著眼前的人,半點兒都不帶眨的。

  “可想起來了?”依舊是冰冷陰森的口吻和腔調。

  “哈。。。哈哈哈。。?!泵靼走^來的年輕男子忽然大笑起來。當他再次對上南容的眸時,眼里已然沒有了之前的恐懼或事害怕,人也不再簌簌發(fā)抖了。對于他的轉變,南容,依舊是那個南容。

  “鬧了半天,原來是為愛徒報酬來了。”年輕男子笑著說道,只是這笑不只是在笑他自己,還是在笑他對面之人?!澳先?,承認吧,你今天之所以如此偏寵他,為他動怒,甚至為他殺我,不過是因為他生了一副無人能及的好嗓子,順便他臉上還能有幾分顏色,將來能繼承你的衣缽??赡先?,若他沒有這副好嗓子,或是他的嗓音也如當年其他孩童那般普通,你還會多看他一眼?更不要說給他獨院兒,私自上課傾囊相授!你對這個徒弟的好全西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南容,你今日是可以堵了我的口,可天下悠悠眾口呢?你竹愉園內(nèi)其他弟子之口呢?你也能憑一己之力全部堵住嗎?他音桴早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話了?!?p>  年輕男子大聲喊出這句話之后,南容依舊沒有太大的反應和舉動,只是藏于衣袖下的手慢慢緊握成拳。

  “說到這兒,我還真是嫉妒那個窮小子啊。呵,昨日有小妞兒當街為他抱不平,今日有你這個竹愉園園主親手為他滅口。哈哈。。。音桴啊音桴,五年前我便比你不過,五年后我依舊比你不過,哈哈。。。時也,命也啊。”說完,他便閉上眼,等著南容動手。

  “既知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之人,那便該想到今日的結果?!焙翢o感情的一句話之后,南容便抬起了右手。然就在這關鍵時刻,悅風卻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后倒去。而關于這件事,她唯一留有的印象便是暈倒之前,她隱隱約約的聞到了青菓糕的味道。

  再睜眼,是在晃晃悠悠的馬車里。右手邊是淺笑和煦,目光閃爍的南容,他膝蓋上的紙袋子不用說悅風也知道是什么,看著那雙流光溢彩的美眸,她亦不自覺地笑了出來。而她的左手邊卻是空蕩蕩的,只有車簾在不停的隨風擺動。

  音桴哥哥不在車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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