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頌賢只覺腹中熱的緊,緊接著,那熱勁便變成了火燒火燎的疼痛,疼的她幾乎想要打滾,又有什么東西似要融化一樣,只覺五臟六腑都似被一個東西燒的融了。
這種痛意竟是活生生的將她痛死。
馮頌賢自小嬌養(yǎng)著,哪里受過這樣的苦,只是,若是再叫她選擇一回,她也必將那珠子吞了,寧可痛死也不留給成家人。
先不說宋氏這些時日對她的關(guān)懷和教養(yǎng),就總著成家人的自私貪婪,馮頌賢也不會叫他們白白得了便宜。
痛過之后,她只覺渾身舒服的緊,整個人輕飄飄的要飛起來的樣子。
瞬間,馮頌賢發(fā)現(xiàn)她確實飛起來了,如今她人在半空中冷眼瞧著成平安尋了把刀子,再瞧著地上躺著的和她一模一樣的那具尸首,她明白,她是徹底的死了,如今的她,怕是處于靈魂狀態(tài)吧。
馮頌賢笑了,如此也好,一死百了,她也算是徹底的解脫了,再不用和成平安費心周旋,再不用看著成國公府那烏七八糟的后院而頭疼煩燥了吧。
然后,她就眼睜睜瞧著成平安拿刀子將她的肚腹剖開,看著成平安面不改色的在她肚中尋找那顆珠子,只是,任憑成平安如何的尋找,如何弄的滿身臟污,他愣是沒有尋到。
最終,成平安累的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如何會沒有?分明被她吞了?”
“??!”
一聲尖叫響起,馮頌賢嚇了一跳,順聲看過去,便見秋紅端了茶水進屋,待看到她躺在地上被人開膛破肚,嚇的將茶杯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大奶奶……”
秋紅驚叫著,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口中直呼:“救命??!”
她口中啊字才出口,便被成平安上前一步緊掐住脖子,手中的刀子一轉(zhuǎn),就這么結(jié)束了秋紅那年輕鮮活的生命。
馮頌賢心中鈍痛,一次次的想沖下去奪了那刀子,可她卻是半點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秋紅被害,最后心疼的眼中淚水直落。
忽然,外邊下起雨來,似是老天爺都感到她的悲痛一樣。
而此時,成平安也回過神來,看著被他糟踏的再要不得的馮頌賢的尸首,先是一驚,之后便是滿臉的焦急,在屋中急的團團轉(zhuǎn):“這,這可怎么辦?”
雖說馮頌賢無父無母,可她還有榮威侯府的親人,這些年眼瞧著榮威侯府和成國公府不怎么走動,可侯府的人暗地里還是關(guān)心馮頌賢的,若是知道她去了……
成平安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最終咬牙從馮頌賢屋中尋了縫衣針還有繡線,先是穿針引線,然后將從馮頌賢肚中掏出來的五臟再度裝了進去,用針線一點點的,動作熟練的縫著,只是他并不是按尋??p衣料的針法去做,而是用著一種新奇的,馮頌賢從未見過的針法行針。
沒多長功夫成平安便將尸首縫好,他張嘴笑了笑:“到底是老本行,多年未動手了卻也弄的不賴?!?p> “什么老本行?”馮頌賢竟是聽不懂了,成平安明明就是個書生,怎的?怎的竟說縫合尸首是他的老本行,難道他原先做過仵作的?
搖搖頭,馮頌賢否決了這個猜想,成平安出身也不錯,雖說他那個死去的父親不如成國公有權(quán)勢,可也算是富貴之家,怎么都不會去叫成平安當(dāng)仵作的,那么……
馮頌賢一時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她只是在屋里飄著,眼瞧著成平安給她換好衣裳,又將她臉上的血污擦干凈,臉色平靜手法熟練的將她收拾妥當(dāng),又將秋紅的尸首也弄好,再叫人進來,一臉沉痛對下人們道:“大奶奶……她,她,不知道因何想不開,竟是吞金自盡了,秋紅是忠仆,見大奶奶這一去,就抹脖子跟了去,你們,去準(zhǔn)備棺木,好好收斂。”
馮頌賢眼瞧著她的尸首被裝進紅木棺材中,又瞧著成國公府?dāng)[開靈堂,下人忙著去通知親朋,自然,最先通知的便是榮威侯府。
她又見她的祖母和伯母嬸娘哭著吊唁,雖然說她活著的時候這些親人對她有些瞧不上眼,更因為她當(dāng)初一意孤行要嫁成平安的行為叫親人們冷了心,放下話來再不管她,可她去了,真正為她掉下兩滴淚的,也還是這些親人們,到底血濃于水,再怎么疏遠,總歸是比外人強的。
她瞧著靈堂上成平安的那些妾室姨娘一個比一個會哭,一個比一個哭的痛,好似她生前和她們關(guān)系多么要好一樣,又聽成平安勸慰那些姨娘,只說她們姐妹情深,可到底逝者如斯,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又聽成平安對人夸獎?wù)f他的后院一片安然,不管是正室還是姨娘關(guān)系都極好,真正做到了情同姐妹。
馮頌賢想笑,真的想要大笑一場。
成平安……
她簡直不知道要如何去說了,那個文采斐然,那個處事精明,那個于經(jīng)商之道很有一手的成平安竟然天真的認為正室能和小妾和平共處,且處的跟姐妹一個樣子?這似乎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要真是處的好,那她早年間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沒的?
早些年死在后院的那位方姨娘是被誰害的?宋姨娘生下來的女兒又是如何得病死的?真真是好笑啊。
之后,馮頌賢見她的祖母邊哭邊說要瞧她最后一面,而成家下人很緊張的阻攔,她的老祖母犯了倔脾氣,總最是得瞧瞧她才成。
這一時,馮頌賢所有的怨氣都涌上心頭,她想叫自家的親人不至于被瞞,想要叫天下人都知道成平安,這位成家有名的郎君是如何狠毒的殺死嫡妻,且更惡毒的將嫡妻開膛破肚的。
馮頌賢集中的所有的力量去撞向棺木,狠狠的撞著,不知疲憊的撞著。
然后,她見原先她總是瞧不順眼的伯母一手扶著祖母,一手趁人不備去推棺木的蓋子,想來,伯母應(yīng)該也是想到她的死有古怪了吧。
也不知怎的,馮頌賢竟然感覺她的撞擊起到了作用,棺木的蓋子突然掉到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巨響,然后,她那具面色慘白的尸首就這么大刺刺的出現(xiàn)在人眼前,同時,濃濃的血腥味飄散在正個靈堂,伴隨血腥味的還有一股子古怪的花香。
“賢兒?!崩献婺干焓诸澏兜娜徇^尸首的面部:“賢兒啊,祖母的賢姐兒……”
“血,血……”小嬸子指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棺木中的血跡大叫了一聲。
馮頌賢飄在空中冷冷笑著,看著老祖母猛然轉(zhuǎn)身去質(zhì)問成國公府的人:“我的賢姐兒究竟是如何沒的?成國公府沒人了么,叫好好的大奶奶吞金自盡?這些年你們怎么對待我家賢姐兒的,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想不開自盡的,玲瓏呢,她不是賢姐兒的陪嫁么,叫她來見老身?!?p> “祖母?!瘪T頌賢看著老祖母氣憤的樣子淚水一滴滴掉下來,她想跪在老祖母跟前懺悔,想要跟祖母還有伯母、嬸娘說說心里話,說她后悔了,后悔沒有聽長輩的規(guī)勸,后悔沒有在長輩跟前盡過一點孝心,后悔被成平安的甜言蜜語迷了心,失了魂。
只是,她才掉了幾滴淚,便覺一陣暈眩,接著,便是人事不知。
馮頌賢再度睜眼,便看到一片碎花青布做成的床帳子,她抬了抬手想要觸碰,只是手微抬卻又放下,實在沒有力氣,只覺得胳膊如千金重一般。
喉嚨中又是一片干澀,馮頌賢努力的張口,干啞的聲音傳出:“水……”
“姑娘,姑娘。”一個穿著桃粉色棉布衣裙的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舉步過來,滿臉的驚喜:“姑娘可算是醒了,奴去喚老爺太太……”
“水?!瘪T頌賢又喚了一聲,丫頭才算是醒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待看到馮頌賢躺著起不來時又趕緊將杯子放下,先將馮頌賢扶起來,又在她背后靠了兩個引枕,叫她靠的舒服一點,之后才端來水杯:“姑娘,水。”
馮頌賢看了一眼丫頭的手,見這丫頭手指有些粗短,手上還有些繭子,看起來是個做粗活的丫頭,心下有幾分不解,為何伺侯她的竟是粗使丫頭?旁的丫頭呢?
之后,她的目光集中到丫頭手中端著的茶杯上面,看了那茶杯一眼,便有幾分嫌棄之意。
這茶杯只是普通的民窯白瓷杯子,若放在百姓人家應(yīng)該是極好的,可馮頌賢出身侯府,又嫁到國公府,好東西不知道見了多少,便是她平日常用的都是頂好的官窯瓷器,或者是白玉杯子,便是那等犀角杯,瑪瑙杯子也跟玩器一樣,就是給丫頭摔著玩也不怎么心疼,可今日……
馮頌賢便想著這到底是哪里?
這應(yīng)該是個百姓人家?或者說這位姑娘不受寵,被冷落的只能住這等寒酸之地,便是吃用器具都是最次的?
想著這個,她的頭一陣的疼,便如針刺一般疼的她大叫一聲又摔倒在床上。
“姑娘。”
丫頭吃了一驚,隨后又著急起來,使勁喊著馮頌賢:“姑娘這是怎么了?姑娘不要嚇奴啊?!?p> 馮頌賢只覺得頭似要爆炸一樣,好像有許多的東西鉆入腦中,攪的她的頭腦發(fā)脹發(fā)疼,疼的她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