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酒醉吐真言
韓非才華橫溢,膽識過人,秦王政斷定為具有雄才大略的經(jīng)天緯地之才。
只要是人才,秦王政都不忍心痛下殺手。
面對精通黃老之術(shù)的呂不韋,秦王政與他政見不合,便將他罷免。
但對于韓非,秦王政卻不忍心下死手。
畢竟,韓非的著作振聾發(fā)聵,如同甘露解渴,醍醐灌頂。
更何況,自秦孝公之后,敬士敬賢的風(fēng)氣在秦國,懷才不遇的仕子紛紛入秦,得以施展自己的報(bào)復(fù)。
前有商鞅,輔佐孝公,使秦國從邊陲一隅,崛起為虎狼之國,后有張儀,范雎,協(xié)助秦王東出,將六國逐步蠶食。
韓非的才能,恐怕能與商鞅旗鼓相當(dāng),如果殺掉他,豈不是破了秦國六代先王的求賢納才的口碑嗎?
小稚奴死死拉著秦王政的手,遲遲不敢放下,生怕秦王政沖冠一怒,韓非的人頭落地。
秦王政見小稚奴不愿意松手,便挑起眉頭。
難道小稚奴是想讓孤王放過韓非嗎?
小稚奴先后拿出竹簡,攤開堪輿圖,用刀筆在韓趙兩國邊界上輕輕一劃。
秦王政先是一愣,反復(fù)質(zhì)問小稚奴,終于知道小稚奴心中所想。
旋即,秦王政淡淡道:“莫非是想讓公子非修書一封,說服韓王,破除韓趙聯(lián)盟?”
秦王政這才松了口氣,但輕輕搖頭。
這一點(diǎn),秦王政的確想過,但韓趙兩國已經(jīng)將大軍派至秦國邊疆,現(xiàn)在去勸說為時(shí)已晚。
但小稚奴卻執(zhí)意讓秦王照做,這讓秦王政面色凝重,念及小稚奴為秦國謀事,便決定嘗試一下。
.......
韓非府邸。
書房內(nèi),散發(fā)著絲絲微光,還未進(jìn)入府邸,便能聽到刀筆刻字的聲音。
韓非卻不敢有一絲怠慢,捧著竹簡,扶著案幾,奮筆疾書。
入秦以后,韓非竟按奈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dòng),每日恨不得寫下千字。
而秦王政對他的待遇也不錯(cuò),曾將絲帛,秦半斤送往府邸,但是韓非遲遲沒用,依舊穿著樸素的韓衣。
似乎是對于母國的忠誠,似乎是對秦國的鄙視,秦王政命人送來秦國禮服,韓非直接拒絕。
但秦王沒有怪罪,反而時(shí)常召見韓非入宮,一同探討韓非的著作。
韓非的著作將法術(shù)勢融為一體,對于以商鞅為核心的法治派,韓非子僅僅是將《商君書》寫的更加條理清晰,更加具體細(xì)化。
同時(shí),韓非取其精華,棄其糟粕,將以君主為核心的勢治和以督查百官為核心的術(shù)治逐步完善。
更重要是,韓非的著作中,除了枯燥乏味的議論說理外,還有一些幽默風(fēng)趣的成語故事,諸如守株待兔,自相矛盾等,使得秦王政在閱讀的同時(shí),倍感欣慰。
當(dāng)然,這些文章還差一些沒有完成,韓非仍在馬不停蹄的趕進(jìn)度。
當(dāng)秦王政的命令下達(dá)后,韓非眉頭一皺,看完詔書后,竟嚇出一身冷汗。
在與秦王論道的同時(shí),韓非竟然忽視了政事。
當(dāng)?shù)弥n王竟和趙國勾結(jié)在一起時(shí),韓非心如刀絞,幾月的辛勤成果付之一炬。
韓非氣的將竹簡亂砸一通,差點(diǎn)暈厥過去,大罵道:“韓王被奸臣蒙蔽,竟將臣的叮囑拋之腦后!”
若不是韓非是韓國皇室公子,絕對會(huì)倒戈秦王,為秦國效力。
秦王政態(tài)度誠懇,禮賢下士,絕對是求賢若渴的明君圣主!
雖然勸諫韓王的成功率不高,韓非也只能盡力而為。
韓非攤開案幾上的竹簡,拿起刀筆,一筆一劃的刻字。
正刻字的功夫,秦王政輕輕踏入書房,看見韓非埋頭寫作,淡然一笑,默默的在殿外等候。
見韓非落筆,秦王政這才緩緩開口道:“先生之雄文燭照黑暗,一掃孤王心中陰霾。”
韓非嚇得汗毛豎起,險(xiǎn)些跌落,來不及整理衣冠,倉促道:“君上光臨寒舍,臣未曾遠(yuǎn)迎,望君上海涵?!?p> 秦王政淡然一笑:“無妨!臨時(shí)起意而已。”
說罷,秦王政掃遍狹窄的書房,一張案幾,一席絲帛墊,一盞綻放著微光的燈。
秦王政臉色一沉,怒斥奴仆道,為何不給韓非準(zhǔn)備上等的生活用具。
韓非替奴仆解釋,自己不喜歡華麗的書房。
秦王政扶著韓非的胳膊道:“公子德才兼?zhèn)?,孤王甚是欣慰?!?p> 說罷,兩人走出書房,在正堂內(nèi)暢談,從個(gè)人經(jīng)歷到家國情懷,從《商君書》到《韓非子》,開懷的笑,放聲的樂。
兩人越來越高心,自詡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秦王政臉上掛著難以抹去的笑容,竟要和韓非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韓非被灌的酩酊大醉,興奮的舉起酒杯道:“君上,臣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秦王政臉上洋溢著笑容,臉色通紅,擺手道:“但說無妨!”
韓非得到同意,便開口道:“君上,選賢舉能,唯才是用,為何要用姚賈這樣的世監(jiān)門子,梁之大盜,寒門之子?”
秦王政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逝,眼神鋒利無比,笑道:“布衣之士,為何不能用!”
“商鞅這樣的曠世奇才,張儀這樣的縱橫之士,不都是出自寒門?”
“寒門中也有高才,只要是甘愿為大秦效力,有何不可?”
韓非頻頻點(diǎn)頭:“寒門之子,都是為己謀事,為大秦效力,簡直是笑話!”
秦王政目光冷冽的看著韓非,但韓非卻沒有領(lǐng)會(huì)到秦王的殺意.
韓非無視秦王的雄鷹般的眼神,道:“姚賈大盜,聽說秦王予以白金,讓他出使山東六國,可惜啊...”
韓非的話語戛然而止,秦王政目光嚴(yán)肅,追問道:“為何?”
韓非腦海一陣清醒,一陣眩暈,冷冷道:“姚賈攜帶重金出使,暗中賄賂六國大臣?!?p> “名為邦交,實(shí)則結(jié)黨謀私,將金銀珠寶放入自己的口袋?!?p> “六國的大臣都和他交好,君上可要小心了!”
秦王政臉色低沉,正要提醒韓非注意言辭,誰知韓非變本加厲,無視提醒道:“君上,莫要受到小人的蒙蔽?。 ?p> 秦王政瞬間酒醒,目光冷冽的看著韓非,低聲道:“酒醉吐真言!”
這一句話,就洗刷了秦王對韓非的固有認(rèn)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