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

　　顧桓到達(dá)時，柴田勝家、織田信行等十余人早已端坐不少時間。

　　他們沒有吃飯，只能一個勁兒地喝酒聊天。

　　平手與他們一一見禮，之后在主位旁落坐。

　　顧桓則是只朝著自己的便宜弟弟信行拱拱手，就大剌剌地岔開雙腿坐下。

　　勝家等人看到顧桓不愿跪坐，舉止粗俗，心里頓時有幾分不滿。

　　勝家冷哼一聲，便召出自己的守護(hù)靈，遮蔽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

　　一頭碩大的墨綠色山豬出現(xiàn)在柴田勝家背后，前足踏地，獠牙高舉，似乎馬上要開始沖鋒。

　　織田信行也隨之喚出守護(hù)靈，似乎想要攔住勝家。

　　但是信行的守護(hù)靈不過是一個無害的陶俑，雖然身上散發(fā)的光芒有些安神的效果，卻怎么也擋不住勝家的守護(hù)靈豬竹王的威勢。

　　柴田勝家率先開口問道：“我柴田權(quán)六是個武者，不善于謀劃。我聽說少主不曾露面，就將美濃國的使者嚇走，有這么回事嗎？”

　　有柴田勝家撐腰，其他人膽子也大了一些。

　　有的人原本緊張的神經(jīng)開始放松，他們的心聲也被豹尾神全都聽到。

　　【呵，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罷了，又能有什么謀劃呢？】

　　【肯定是平手先生教他的吧?！?p>　　顧桓拿了個柿餅，邊吃邊回答道：“是有這么回事。”

　　勝家道：“我聽說使者在尾張暗訪的時候，少主您集合了十幾位十三四歲的少女在比賽相撲。難道使者是被您的惡行所嚇走的嗎？”

　　這件事平手政秀并沒有聽美濃國使者提起！

　　平手政秀喝一口酒，強(qiáng)笑道：“原來還有這種事。哈哈，只要少主召集，再多點(diǎn)也能叫到。再說相撲也是健康的活動?！?p>　　柴田勝家無視平手政秀的圓場，追問道：“明知美濃派使者前來，為了尾張國，你應(yīng)該收斂一些不是嗎？”

　　“武人也要多讀書才行??！”

　　顧桓一口吞掉小半個柿餅，拍拍手道：“如果我改變行事風(fēng)格，兩家聯(lián)姻才會出問題。”

　　【強(qiáng)詞奪理！】

　　【簡直是胡說八道！】

　　同其他人一樣，柴田勝家一樣覺得顧桓的回答十分荒謬。

　　“你憑什么這樣說？”柴田勝家問道。

　　“幾位有誰聽說過‘東床快婿’這個典故？”

　　顧桓此言一出，平手政秀與織田信行都是心下了然。

　　一眾武士老爺們都不知道，只得眼觀鼻鼻觀心，低頭不語。

　　信長的外號是“尾張的大傻瓜”，但是他卻十分博學(xué)。

　　氣氛一下就變得詭異起來。

　　原本氣勢洶洶的武士們變成了遇到老師提問的學(xué)生，頓時蔫了。

　　柴田勝家的臉漲得通紅，他嘴唇開始翕動，欲向顧桓請教。

　　“原來是這樣?。　笨椞镄判羞m時地發(fā)出感慨，將所有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滿場的武士們都對信行的解圍表示感謝，紛紛向他投去欣賞的目光。

　　信行謙虛的笑笑，為眾人解說道：“華夏東晉之時，發(fā)生過這樣一件事。”

　　三言兩語，信行便將《世說新語》中的原文翻譯給諸位武士。

　　他善意提醒道：“這位逸少，就是東晉的大書法家王右軍?！?p>　　王羲之，字逸少，因其曾任右軍將軍，故稱王右軍。

　　說到王右軍，這些貴族老爺們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東瀛的化外蠻夷對于書圣了解的不多，但是對于書圣的作品卻饞得很。

　　唐朝時，東瀛天皇就多次派出遣唐使，求華夏天可汗賞賜一副書圣的墨寶。

　　因為書圣真跡遺留較少，且留存于天皇手中，所以東瀛市面上都是書圣的臨摹。

　　不過即便是這樣，能夠在書齋中懸掛一副王右軍的字，也是非常風(fēng)雅的。

　　“哥哥認(rèn)為美濃的蝮蛇不是凡人，所以眼光肯定和別人有所不同。使者覺得不雅的，齋藤大人或許會贊賞，對嗎？”

　　織田信行說完，便微笑著看向顧桓，就像是課堂上主動回答問題，等待老師表揚(yáng)的好學(xué)生。

　　可他或許是好心辦壞事，無意間就將話題帶回到哥哥織田信長品行不端這件事上。

　　回過神來的家臣們對信行充滿感激。

　　他們再看向顧桓，眼底里就又多了幾分鄙夷。

　　【信長莫非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書圣？】

　　【尾張的大傻瓜，憑什么和王右軍相比？】

　　【這小子，仗著自己讀過些華夏典籍，就在這里賣弄，與謙虛低調(diào)的信行根本沒得比。果然要勸諫信秀大人立信行公子為繼承人才好。】

　　十幾年間，顧桓一直暴露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中。

　　看上去大家和和氣氣，實(shí)則內(nèi)心里全是算計。

　　不是顧桓看不起誰，而是在座各位，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白眼狼。

　　這也是顧桓不愿意為織田家出力的原因之一。

　　顧桓隨手又拿起一塊柿餅，準(zhǔn)備墊補(bǔ)點(diǎn)。

　　可轉(zhuǎn)念一想，晚上到底是要吃點(diǎn)正經(jīng)東西的。

　　于是他把柿餅扔到身前的小案子上，點(diǎn)頭道：“沒錯?！?p>　　“可若是失敗呢？”柴田勝家對于顧桓的無禮舉動很生氣：“織田家的安危與這次聯(lián)姻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p>　　顧桓此時也開始有些不悅。

　　從下午起，平手老頭就開始糾纏，讓自己過來開會。

　　結(jié)果滿堂人餓著肚子等到入夜，作為正主的織田信秀也不到場。

　　這些腦子里塞滿了刀劍的武士們還追著自己不停地問東問西。

　　換做之前，顧桓肯定是要掀桌子走人的。

　　“織田家的安危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尾張與美濃的聯(lián)姻，是不可能被破壞的?！?p>　　勝家對于這個回答，一點(diǎn)都不滿意，他繼續(xù)說道：“你的怪異行為，可能讓對方的公主厭惡。”

　　“如果她討厭我，就讓她討厭好了。一個女人根本影響不了大局?！?p>　　信行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在齋藤道三的眼里，這位公主是十分重要的。她才貌雙全，在美濃一帶頗具名氣。只要公主一句話，足以影響到她的父親?！?p>　　“那就讓她嫁給你。從明天起，你是信長，我是信行。”

　　“吉法師殿下！你怎么可以這樣說？”

　　一直保持沉默的平手政秀聽到顧桓賭氣的話，用蝙蝠扇狂敲面前的案幾。

　　桌子上的酒杯倒了，酒流得到處都是。

　　織田信行悄悄環(huán)顧周圍，發(fā)現(xiàn)大家同樣驚愕，趕緊大口換氣。聽到那句話的一瞬間，信行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雖然平手政秀已經(jīng)發(fā)火，但是勝家還是不依不饒：“少主怎么保證這段姻緣會成功？”

　　顧桓生氣歸生氣，但絕不會失去理智，他還不想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來。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挑眉道：“打個賭吧，如果這段姻緣不成功，我把頭砍下來給你?！?p>　　小小的屋子里形勢變得緊張起來。

　　柴田勝家被顧桓的無賴舉動激怒，平手政秀被勝家的得寸進(jìn)尺激怒。

　　顧桓肆意地坐在地上，嘴角噙著一絲嘲弄的笑意，目光中充滿傲慢。

　　織田信行將頭低下去，等著火藥桶被點(diǎn)燃。

　　就在此時，沒等到屋子里鬧翻天，便有一個人從外邊緩緩走來。

　　人雖未至，雄壯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

　　“吉法師，你果然不愧是豹尾神被選中的男人！我就是想和大家商議一下關(guān)于砍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