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吃飽喝足,時間還早。
我不想這么早回去,便跟許星朗商量著接下來去哪。
距離下一次補課還有兩天,剛好,我可以趁這個間隙再復習一下初中的生物知識,想一想,到底應該怎么教,
期中考試就要來了,我的專業(yè)課也需要復習,所以今天這個圖書館是非去不可了。
許星朗剛剛下課,書包里也有書需要看,我們一拍即合。
簡單復習了一下專業(yè)課,我開始看生物書。
我一看到喜歡的書就特別投入,幾個小時都不愛動地方。
最后,是忍不住的尿意提醒了我,該起來動一動了。
去衛(wèi)生間之前,我拿起手機,給距離我只有10厘米的許星朗發(fā)了條信息,隨后起身。
這次憋得有點厲害,我一路小跑直達衛(wèi)生間,卻在女衛(wèi)生間的門口,看到了一位男生。
瘦瘦小小,穿著一條大短褲,人字拖。
很普通的打扮,屬于放在人群里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但我卻覺得他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
想到這,我的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直到我看見他那被我絞盡腦汁才描述出來的腿毛時,我才猛然意識到……
這不是偷我外賣那小子嗎!
我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剛想上去理論,他便轉過了身,我看到了他的臉。
……
好家伙,還是剛才差點撞到我那位。
如果我沒有認出他是偷我外賣的那個賊,我或許會以為,他差點撞到我是一個巧合。
但現(xiàn)在,我不這樣認為。
更何況,他還一直在女衛(wèi)生間門口徘徊。
難道說,他知道我掛過他,懷恨在心,所以故意來撞我,沒撞到,又開始跟蹤我?
可我是匿名掛的啊,表白墻的運營跟我無冤無仇,總不至于這么針對我。
再說他在我來之前就在女衛(wèi)生間這里徘徊了,所以,應該是我想多了。
不過此時此刻,我已經(jīng)來不及思考是不是我想多了,因為再耽擱下去,我怕是要洗褲子了。
我馬不停蹄地奔向隔間,解決了我的生理現(xiàn)象。
很快,我渾身輕松地來到洗手池旁,沖了沖手,將食指和拇指擦干后,又對著鏡子,捋了捋我的劉海,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
可就在我挽袖子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身后撲過來一股冷風,冷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手臂上都起了一排雞皮疙瘩。
我趕緊攏了攏外套,準備回到許星朗身邊,讓他給我暖暖。
哪料一轉身,我便對上了那個男生的目光。
陰狠,黑暗,嫉恨。
這是當下那個時刻,我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形容詞。
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忍不住眨眼去確認。
可當我睜開眼去看時,他已經(jīng)不再看我了。
仿佛剛剛那一切,只是我的錯覺。
只是,那真的是我的錯覺嗎。
我站在洗手臺旁,莫名心驚,不敢出去,想給許星朗打個電話,卻發(fā)現(xiàn),手機沒帶在身上。
而那個男生,正緩緩向衛(wèi)生間門口平移。
我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著四周,最終將目光鎖定于保潔阿姨放在這里的拖把。
他在緩緩平移,我也在慢慢靠近拖把,直到我的手碰到了拖把桿,我心里才有了些底氣,這時,他也轉過了身。
就在我以為他要進來暗殺我的時候,廁所隔間的門,開了。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我狠狠地哆嗦了一下,那女生也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懵懵地看了我?guī)酌?,隨即一臉莫名地從我眼前離去。
我想將她攔住,可我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衛(wèi)生間的門,走到那個男生的面前。
那一刻,我按住拖把桿的手都在暗暗發(fā)力,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繃緊,只等他有什么動作后,便沖上去當一回英雄。
然而,那個男生卻跟著那個女生走了,倆人還有來有往地聊著天。
我渾身的力氣頓時卸了下來,不住地撫慰著自己撲通撲通跳的心臟。
原來他們認識啊。
原來那個男生是在等那個女生?。?p> 那我在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干什么!
自己嚇自己。
我深呼吸了好幾個來回,才讓自己看上去沒那么尷尬。
回到座位旁,我便收到了來自許星朗的消息:怎么去了這么久?
我,不是很想提。
但我,控制不住這個嘴。
我啪啪打字,用了好多個感嘆號,才把我的心情以文字輸送到了許星朗的手機上。
許星朗一目十行,很快便明白了我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只是他并沒有像以往那樣打趣我,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文字,又抬起手指打了幾個字,猶豫了一瞬,將那幾個字全部刪除掉,轉而打了幾個字發(fā)送。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來了一條消息:
不怕不怕,他眼睛可能就長那個樣子,或者就是沒素質,故意嚇嚇你。
見我看完這句話,他又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同時,我的手機上再次多了一條消息:
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光看文字,我倒是能想象出來他說這話時的神態(tài)語氣,但我還是想聽語音版的。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快要閉館了,便問著許星朗的學習進度。
在得知他已經(jīng)結束了今日份的學習,便示意他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我們前腳出了圖書館,閉館鈴后腳就響了起來。
大概五分鐘后,這里就會擠滿人。
我趕緊拉著許星朗找了一個不會妨礙人群移動的角落,乖乖站好,耍賴讓他給我來個語音版的“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許星朗無奈地笑了笑,真的按我說的那樣做了好幾次。
我很滿意。
兩天后,我再一次來到了婁晨陽家。
這一次,他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看到我時,眼神依然是憤憤的。
我故作無睹,在他旁邊坐下,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他這才抬起頭看我,語氣很沖地問了我一句,“你是星朗哥的女朋友?”
我點點頭,明知故問地問著,“他跟你提過我?”
婁晨陽冷哼一聲,表示默認,隨后開口道:“要不是他,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趕出去了。”
我不置可否。
上課前,婁媽媽跟我講過,婁晨陽很喜歡許星朗,所以許星朗給他補數(shù)學時,曾跟他商量過,對我收斂一些脾氣,他答應了,
再通過婁媽媽的描述,將他對我的態(tài)度與其他生物家教的態(tài)度一對比,可以看出,他是個守承諾的人。
雖然我不太希望他是因為許星朗才接受我,但既然有了這么一個借力,能讓他對我的態(tài)度好一點,對我接下來的工作開展有利無害,又有什么不可呢。
于是我無視他的冷言冷語,自顧自地翻開書,“我們今天要講的呢,是第一章……”
沒等我說完,我便聽見他明顯壓抑著怒火跟我說道:“我奉勸你一句,辭了這個工作吧,我是不會學生物的?!?p> “為什么呢?”
“沒有為什么!”他騰地站起來吼道。
正值青春期的孩子,站起來都快比我高了,真要硬碰硬,說實話,我有點害怕。
幸好這時,婁媽媽倏地打開門,厲聲訓斥,“小陽!”
婁晨陽憤憤地坐下,婁媽媽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不好意思啊呂老師,你們繼續(xù)?!闭f完便將門虛掩住,離開了。
這一點也與婁媽媽說的一樣,這孩子雖然有些任性,不聽話,但卻有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不會頂撞媽媽。
所以我才敢來到這里。
我轉過頭,試圖跟他講道理,“你要會考了……”
“我可以自己學!”
“你要是能自己學你媽媽會給你請家教嗎?”
我還沒聽過誰家孩子連初中生物都要補課的。
他不說話了。
那蔫頭蔫腦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憐,看得我不忍心再吼他,便放柔了語氣,“為什么不想學生物?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聽到我的聲音,他側了側頭。
沒有我預想的暴怒,也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動手打人。
而像是真的被我的聲音安撫到,陷入了沉思。
兩分鐘后,他冷哼一聲,表情極度厭惡,“你不覺得,人與人交合,特別惡心嗎?”
我:……
我在跟你講生物,你扯哪去了?
下一秒,他解答了我的疑惑,“還有人體結構圖,那些器官,肌肉,你不覺得惡心嗎?”
我不覺得。
但我不能這么說,
只能干巴巴地解釋著,“可那是人體的一部分啊,你自己身上也有,有什么好惡心的呢?”
“可人要是沒有這些器官,會做出那些齷齪的事嗎!”他又開始激動了,甚至于眼眶都紅了。
我隱約聽懂了他的意思,但卻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說。
“我不想學生物,為什么你們非要逼我!”
“我考不上高中就考不上,小學畢業(yè)就小學畢業(yè),我不在乎!為什么非要逼我!”
說著說著,他便遠離了書桌,一拳打在了床邊的沙袋上。
我無視他的發(fā)泄,只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半晌,我開口道:“你剛才說,你覺得人體那部分惡心?”
婁晨陽的表情有所松動,我當即道:“那你就不學那部分唄,生物又不只學人,還有植物和其他生物呢?!?p> 婁晨陽這才露出一點屬于他這個年齡的呆萌,眨了眨眼,“可以嗎?”
我不明所以,“為什么不可以?”
“他們都說,人的部分,占比很大……”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你能學嗎少爺?”
他堅決地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
“你現(xiàn)在能學什么就學什么吧,學點總比一點都不學強,來,咱們今天講生物和生物圈,保證沒有你不喜歡的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
他現(xiàn)在還不能信任我,如果日后有機會,可以用真心換真心,讓我及時找到他的心結,或許還能讓他再學點。
我拉著他的手腕就要往書桌那里去,但婁晨陽卻看著我的手,沒動。
下一秒,他甩開我的手,別別扭扭道:“我自己能走!”
“好好好,你走你走。”只要你能學生物,別說走了,你爬我都不管。
見他抬腳準備走,我率先一步來到了我的座位處。
卻沒想到,我屁股都挨到椅子了,他卻還在原地站著。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怎么,又要變卦?
一抬頭,就見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思索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
隨后,他抬腳向我走來,我們之間的距離直線縮短。
當我看到他逼近我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時,我下意識地覺得,他要抬手揍我。
我不自覺地后退,但身后是桌子,右邊是矮柜,身下還有個凳子攔了我一下,左邊是一片空地但直通臥室門。
就在我在腦海里預演我怎么樣以最快的的速度沖出臥室時,他壞笑著拉開了我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
搞什么!
我氣得咬了咬牙,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經(jīng)耽誤十分鐘了,再耽誤下去,我這錢賺得該不安心了。
但我看了看自己的位置,依然是被桌子矮柜還有一個他包圍著,這讓我十分沒有安全感。
于是我起身,帶著我的凳子,“咱倆換個位置?!?p> 婁晨陽腳一蹬,便坐著有轱轆的靠背椅從我的右邊滑到了我的左邊。
我翻開生物書,準備拋開那些開場白,趁著他現(xiàn)在愿意好好坐著,能講一點是一點。
我剛把書翻好,就聽婁晨陽像聊家常一樣,問起了我,“你今天打車來的?”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點點頭,隨即準備講課,但婁晨陽卻沒給我機會開口,反而繼續(xù)聊著,
“星朗哥一會來接你嗎?”
“接。”我敷衍道。
“好了,來看這一塊……”
“別著急姐姐,我現(xiàn)在情緒還不太穩(wěn)定,我想穩(wěn)一穩(wěn)再上課,這樣效果更好,你說呢?”
他說的對,既然他愿意好好上課,那么給他一點時間調整自己,似乎會比直接講的效果更好。
于是我計算著時間,“給你五分鐘調整,五分鐘之后,我們上課?!?p> “好。”
我以為他會起來走一走,或者是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沒想到他將頭靠在靠背椅上,借著椅子下面的調節(jié)旋鈕帶動著椅背轉來轉去。
我默默地搬離了一些,以免他踩到我。
轉了兩圈后,他停下了,我急忙遞上書,“休息好了我們就……”
“五分鐘還沒到呢?!?p> 我:……
好,再等等就再等等,左右不過是再看他轉兩圈。
但他沒轉,反而直直地盯著我,看得我極度不適。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臉,疑惑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婁晨陽搖搖頭,
空氣陷入了寂靜,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尷尬。
就在我數(shù)著秒過這剩下的兩分鐘時,他又開始跟我聊家常,“姐,你會打籃球嗎?”
我一愣,他乖乖叫姐的樣子,還真像我表弟,聽得我心里一軟,連語氣都溫柔了幾分,“不會?!?p> 他繼續(xù)道:“我打籃球打得可好了,從五歲就開始打,一直到現(xiàn)在,那時候我最期待的,就是我爸爸跟我媽媽一起去看我打比賽……”
說著說著,婁晨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憶,表情有些惆悵。
“但是后來,我爸工作忙了起來,就再也沒去看過我打籃球?!?p> 看著他的表情,我不禁有些心疼,看來這也是個缺少父愛的孩子,跟我一樣。
我忍不住寬慰他,“其實你可以跟你爸爸聊聊,讓他抽些時間陪你?!?p> 婁晨陽勾了勾嘴角,似乎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連帶著語氣都有些嘲諷,“陪我?”
我點點頭,沒覺得自己說的有什么問題。
婁晨陽又盯著我看了幾秒,隨即自嘲地笑了笑,“他忙著陪他的工作呢,哪有時間陪我?!?p> 我下意識地便以為,他說的陪工作,就是陪客戶,便開口道:“所以你們要溝通啊,工作是做不完的,你不能等他有時間才來陪你,你要向他表達出你想他,他肯定就會抽出時間回來陪你了?!?p> 婁晨陽又盯著我看了幾秒,似乎是在衡量我這話的真實性。
隨后,他笑道:“姐,你說的對?!?p>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臉頰兩側有兩個淺淺的梨渦,跟他媽媽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之前的戾氣,看上去就是一個活潑的初中小孩。
這是一個好兆頭。
想到這,我的身體不由得放松了幾分。
眼看著五分鐘就要到了,我開始準備上課,卻聽他弱弱地問道:“我最后再聊一句,行嗎姐?”
這祈求的語氣,我真的沒法拒絕,便答應了他。
他抬起頭,直視著我,“你平時跟婁仁義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啊?”
婁晨陽的聲音有些輕,我沒聽清那三個字,但盲猜應該是個人名,便問著,“你說什么?”
“你不認識婁仁義?”
這回我確定了,這就是個人名。
我仔細又快速地在我腦海里搜索了一下,得出的答案就是,“不認識?!?p> “真的不認識?”
我皺了皺眉,這人怎么回事,都說了不認識了。
但這個祖宗好不容易服了軟,我不能這么輕易便毀掉,便壓下那點火氣,好脾氣地回道:“不認識。”
婁晨陽又定定地盯了我一會。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不好意思地錯開視線。
但是現(xiàn)在,我有了變化,尤其是面對這樣一個像我弟那個兔崽子的小孩時,我莫名有了底氣,便直直地盯了回去。
大概盯了半分鐘,婁晨陽先破功了。
他輕咳了一聲,“上課吧,姐?!?p> 就等你這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