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年輕的夫子在上頭津津有味的講解著女誡的卑弱篇，屠魚躍則在下頭神游太虛，只差沒有伏臺大睡拆他的招牌。她還這么小就要開始給她灌輸什么是男尊女卑，這不是要把她教養(yǎng)成另一個柳月娘么。
一盆好好的盆栽，左剪右剪還要綁上東西來定型，非要長成他們要求的模樣失了本性才行。何必呢，難道天生天養(yǎng)有主見有見地就是離經(jīng)叛道？
她往左瞧去，這府里的五小姐立著書本正低著頭偷玩彈弓。
原以為屠邱不會留得太久，結(jié)果不是。兩個月很快過去也沒見他提過歸期，沒事就在家喂馬練劍，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姓寧的秀才，把西廂劃了出來，讓她和她身邊這個就比她大兩歲的屠清雨每天準(zhǔn)時準(zhǔn)點來西廂報到，聽夫子“傳道解惑”。
“可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寧朗見屠魚躍垂首，盡責(zé)的問著。
屠魚躍搖頭。
寧朗放輕了聲音，斯文道，“有問題就舉手，不要膽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用手指出來，夫子會給你解釋。”
屠魚躍點頭。
盡管她是個“啞巴”，盡管她“資質(zhì)駑鈍”，這個夫子倒也是有教無類沒把她放棄，可他不想放棄，她卻想放棄了，她實在是不想學(xué)這些咬文嚼字的長篇大論。她會頭疼。
屠清雨見寧朗想要走下來，便把彈弓往衣兜里塞，“好心”的提醒著?！拔铱此恢箚×诉€傻了，你說什么她都只會點頭搖頭?！?p> 寧朗的眉頭攏起，“五小姐怎么能當(dāng)著六小姐的面說這么傷人的話，做人要懂得尊老愛幼。”
屠清雨不悅的嘟起嘴了，“又不單是我，府里的人都那么說。別人說得，我就說不得么？”
這樣沉悶的課本來就不對屠清雨的口味，她得坐在這一天本來就很不高興了，還得聽這個人的訓(xùn)斥，她是府里的小霸王，哪里有人敢說過半句。
屠魚躍心想二姨娘的性子潑辣得很出了名的刁蠻不講理，仗著自己生了兒子，除了大房完全不把其他妻妾放眼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屠清雨好的不學(xué)壞的倒是學(xué)的十足，想一兩句就讓她轉(zhuǎn)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夫子，申時到了?！毖诀哌M(jìn)來報了時辰。
顧慮她們年紀(jì)還小，每天未時上課，申時就能下課了，一天上一個時辰的課。這個夫子非常的有心思，先從淺顯易懂的文章或者詩詞教起，不像搖頭晃腦的老學(xué)究只是一味讓人背書，他會一字一字的給你解釋，遇到筆畫多的字還會反復(fù)教，就怕屠魚躍愚笨跟不上屠清雨的聰慧，吸收不了學(xué)問。
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夫子，只可惜啊，可惜她不是不可多得的學(xué)生，她來只是為了順著屠邱的意思做，她和屠清雨一樣上課只是為了等下課而已……
寧朗開始布置作業(yè)了?！拔逍〗慊厝ズ蟀驯叭跗瓕憙杀?，六小姐就把女誡二字寫十遍就可以了，明日帶來?！?p> 屠魚躍猜想這位看起來還挺有責(zé)任感的夫子一定是把她列入了傷殘的行列，想因材施教所以才會對她比較照顧?？墒峭狼逵昴昙o(jì)小小哪想得那么多，她只覺得不公平覺得夫子偏心。“憑什么，憑什么她寫那么少，我寫那么多?！?p> 寧朗看向她的衣兜，斥道，“五小姐你上課不專心，你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你的小動作么，這次只是小懲大誡，下次再犯就罰你寫二十遍了?！?p> 屠清雨把書一摔，插腰發(fā)狠了，“你是什么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p> “我既然是將軍請來的，就有責(zé)任把你們都教好，五小姐這樣桀驁，多念書學(xué)習(xí)其中的道理對你有益無害?！?p> 屠清雨插腰喊道，“我才不寫，要寫你自己寫?！?p> 寧朗又問了一遍，“真的不寫？”
屠清雨頭揚(yáng)得高高的，“不寫！”
“好?！睂幚蕪澭鼡炱饡?，拍了拍上面的灰。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氣節(jié)，即使寄人籬下領(lǐng)人錢糧也是一身傲骨，不會因為誰是小姐就要卑躬屈膝?！拔逍〗氵@樣不受教，我也沒辦法，我只能去和將軍去說，他同意了你以后就不用來上課也不用抄寫文章了?！?p> 屠清雨沒話了。嚴(yán)肅的屠邱對于她像是會吃人的老虎，是又敬畏又害怕，這個夫子要去告狀的話……
屠魚躍收拾好桌面就想走，卻看到屠清雨遷怒的瞪著她，然后竊笑著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把左腳伸了出來。
果然還是個孩子，能想到的招數(shù)也就那么些。
屠魚躍走去一腳就踩在她腳丫子上，疼到屠清雨齜牙咧嘴跳了起來。她看著屠清雨上串下跳的猴樣，心里偷樂。
出了西廂開始想今晚上會吃什么菜，屠邱回來后端木鳳慈怕她那大熊老爹會聽到大房欺負(fù)偏房之類的閑言碎語，不但派了個叫凝脂的丫鬟來櫻園伺候，四房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至少是不會每頓都有冷菜冷飯等著她了，她終于能在這大冷天里喝上一碗熱湯。
屠魚躍抄了近路，經(jīng)過馬廄。
隨意的掃了一眼據(jù)說是從邊關(guān)千里迢迢帶回的良駒，霎的就止了步了。
她慢慢倒退了回去，張著豆子大的眼，目光對上其中一間馬舍里被人遺落的一錠銀……
照管馬匹的小廝不知去哪了，眼下正是四下無人啊……
屠魚躍左右又張望了下，然后抓起立在馬槽旁的木棍。慢慢的，慢慢的把木棍往馬舍里伸，她小心的不要去驚動里面的馬兒，小心的讓里面的馬保持安靜，可別一聲嘶鳴把人引來，一個腦子已有幾分癡傻的啞孩子在馬廄掏銀子，若是被人瞧見了還有人信她么。
她是萬分小心萬分小心，眼看還有那么幾寸就勾到那銀子了。一只馬腿卻踩到了那木棍上，棍子霎時就紋風(fēng)不動了。
屠魚躍抬眸。那馬通體是棕紅色的，馬眼正對著她，額間長著一撮醒目的白毛，像雪染了頂一樣。她知道，這是屠邱的坐騎，長得這樣醒目，想不認(rèn)得都難，果真是什么樣的主人什么樣的馬。
馬腿一蹬棍子借力脫了她的手滾進(jìn)了馬宿里……
果然，想要發(fā)個橫財也不是容易的事，她以為天上砸下的燒餅會一點也不偏的砸到她腦袋么，一般都是落到布滿荊棘的地方，讓她這種企圖不勞而獲的人有的看沒得吃的。
馬后腿踩到了木棍上來回的滾那棍子，馬眼沒從她身上離開過，鼻子朝著她連連噴出氣來，好像是把那棍子當(dāng)玩具了，但又更像是把她當(dāng)玩具……
屠魚躍翻開她的書包，她突然記起今早是塞了一個番薯進(jìn)去的，她把番薯取出掰開兩半?！跋氤悦矗俊瘪R鼻子嗅了嗅防心還挺重，這些戰(zhàn)馬都是經(jīng)過訓(xùn)練自然有別于外頭的脫韁野馬。
“不吃么？”她故意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著，那馬見她吃的有味，伸出舌頭舔了舔那半邊番薯，一手粘噠噠的口水……“好吃吧?！彼逊砣拥揭贿叄_那馬的注意然后趁機(jī)鉆進(jìn)了馬廄去撿銀子。
“好久沒聚在一塊了，該是有七年了?！?p> 屠魚躍吃了一驚，聽見屠逐日的聲音由遠(yuǎn)而至。她手忙腳亂，抓起馬廄里的稻草，蓋到了自己身上。
“這次難得和父親回皇城述職，這么突然的邀你過府一聚，沒送帖子不會覺得我禮數(shù)不周吧?！?p> 那銀子就在她觸手可得的方寸之外，依舊是有的看沒的拿。她犧牲了一個香甜的番薯，讓強(qiáng)烈到難以讓人忽視的“馬味”染了她一身，待會回去估計是免不了奶娘的一連串嘮叨的了，她要是空手而回，就虧大了……
“你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多禮了，以前你遇事總愛拿拳頭解決，這次回來確是判若兩人不可同日而語了?！?p> 步子聲停住了，顯然外頭的人正站在馬舍前。
“這就是將軍的玉頂馬？”
“就是這匹了?！蓖乐鹑彰四邱R的腦袋，惹得它愉悅的長嘶。
“果然是匹好馬，千金難求。”那人靠近了些，像想近距離觀馬，然后特意壓低了音量?！皩④姳豢鄣氖履悴挥脫?dān)心，父皇雖幾日未臨朝，但我問過太醫(yī)他的身子已經(jīng)好轉(zhuǎn)?！?p> 屠逐日添了草料進(jìn)馬槽里，裝作自然?！皾M朝皆是太子的黨羽,太子要是趁著這幾日隨意安插一個罪名除去我爹……”
“屠將軍怎么說也是我朝的開國功臣，無憑無據(jù)，太子也會為自己留下后路暫時不會做絕。你要以靜制動。切不能像昨日擅自去找端木丞相，好在丞相沒有見你，不然太子若是參你個結(jié)黨營私的罪名你就百口莫辯了。”
屠逐日低聲道，“多謝四皇子提點?！蹦侨松焓窒肱鸟R背，馬兒對著他長嘶只是不是愉悅而是帶了警告的。屠逐日恢復(fù)了音量，“這馬脾氣大的很，我花了幾個月天天給它喂食它才愿意和我親近?！?p> “?！?p> 屠魚躍知道番薯纖維高，人吃了容易放屁，而且都放特別臭的屁，原來馬吃了也一樣么？馬尾在馬屁股后邊一甩一甩的，這馬舍似乎空氣不太流通，那臭氣好像都往她這逼了。
她忍，努力的忍，人還沒走呢，出去就會被發(fā)現(xiàn)了。勾踐嘗人糞都能面不改色了，她不過是忍個臭屁，就做不到百忍成金么。
外面的人快走吧，快走吧……
“四弟?！边@么想著，祈禱著，外頭卻又來人，這回是屠家的二小姐。
“?！?p> 她是何其有幸，一天之內(nèi)見識到了兩個馬屁，那馬好像特意把屁股對準(zhǔn)了她的，尾巴甩動的幅度更大，好像就要把臭氣往她那里扇。
她要忍住，死死的忍住，勾踐嘗糞都能面不改色了，勾踐……去他的勾踐吧，勾踐是皇帝，心志甚強(qiáng)能人所不能那是當(dāng)然的，她是誰？怎么能相提并論……
屠花舞是最先見到她的，一身的臟亂，一頭的草料從馬舍里鉆了出來。她身上發(fā)出陣陣臭味，估計剛才出來一時不慎有沾上那么點馬糞。幾只蒼蠅飛繞了過來，把她當(dāng)成了一道美味佳肴。
“魚躍?！蓖乐鹑沼行┯牣?，走到她跟前。見她身上沒有傷痕才卷起袖幫她把臟臉擦了?！澳阍趺磿睦镞叧鰜?？”
屠魚躍不作聲。
“四弟，你忘了六妹失語了么，你讓她怎么回答你。”屠花舞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府里的人都說屠家六小姐不但啞了還傻了，原來是真的，哪里有正常人家的小姐鉆進(jìn)馬舍里玩樂的，一身的臟臭，一看就討厭。
“這是將軍府的六小姐？”那四皇子長了一副好皮囊斯文俊秀，屠魚躍一見卻怔住了。
屠花舞依舊的衣著華麗，金簪胭脂，花了一番心思做了打扮。“她是四娘的女兒魚躍，排行第六，因為之前受了驚嚇?biāo)允дZ了，四皇子不要見怪?！?p> 那四皇子靠了過來，釋出善意與她平視，笑著?！拔沂钱?dāng)朝四皇子?xùn)|野昊。魚躍？魚躍龍門，名字意頭很好呢。”
屠魚躍躲到屠逐日身后，抓著他的衣擺瑟瑟發(fā)抖，屠逐日以為她是不習(xí)慣見到生人。便道，“下了課怎么不回園子，這樣亂跑，四娘要擔(dān)心的?！?p> 豆大的汗從額上冒了出來，屠魚躍偷偷瞟了眼東野昊，這人是屠逐日的朋友吧，有個皇親貴族做朋友不出奇本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是既然位是皇子又與屠逐日熟識，那那晚他潛進(jìn)來殺人是為了什么？
她方才躲在馬廄里聽到這人的聲音，就覺得格外耳熟，本以為是碰上了巧合，結(jié)果一出來見到這人的身形，她就把人認(rèn)出來了。
“回四姨娘那去吧，可別又貪玩竄去別的地方，不然我可要打你屁股?！?p> 屠逐日交代著，屠魚躍拔腿跑了。她沒被認(rèn)出來吧？他可是皇子，要想把她滅口怎么辦？
“那孩子長的挺可愛的，怎么會失語?！彼猓牭綎|野昊這般問著話。
屠逐日惋惜的說道，“回皇城的前一晚有人潛進(jìn)將軍府殺了個丫鬟，正好魚躍撞上，受到驚嚇就不說話了?！?p> “那事我也聽說了，是什么人這么大膽有查出來么？”
屠逐日說道，“只聽侍衛(wèi)說那兇手是被刺了一劍，左腹受了傷，但因為蒙著臉也就沒人見過長相。案子宋府尹接了手，猜測應(yīng)該是賊人進(jìn)府行竊被發(fā)現(xiàn)了便殺人滅口。至于六妹……可能是侍衛(wèi)來的及時吧，賊子來不及下手才留了她的命?！?p> 東野昊嘆息道，“那孩子我看著投緣，模樣也長的聰明伶俐，可惜了?！?p> 屠花舞是一陣輕笑?！按蠓蛞矝]說魚躍的病治不好，沒準(zhǔn)明天就能說話了?！?p> 在府里所有人的眼中屠家六小姐不過就是個內(nèi)向兼且反映有點遲緩的孩子，以前就三天兩頭不說話，失語了也不會讓人覺得可惜。屠魚躍巴不得把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瞞住皆大歡喜，可為什么就偏偏讓她遇到一個殺人魔呢。
她這回是惹到麻煩了，很大很大的麻煩。
她一路擔(dān)心的回到了櫻園，一踏進(jìn)房就見一室的狼藉。椅子躺著，桌子睡著，一地碎瓷，奶娘背對著她正彎腰收拾。
屠魚躍去扯了扯奶娘的衣擺，無聲問說，怎么回事？
奶娘把手里的碎瓷輕放，臟手往身上的衣服一擦，帶著她走到房門外，見她一身狼狽，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擔(dān)憂的問道，“我的小姐你是去哪里了。你是不是闖了什么禍了？剛才二夫人氣沖沖的過來說要給五小姐討公道什么的，四夫人不過說你還沒回來，她就硬說夫人包庇自己的女兒，見東西就砸，把四夫人出嫁時陪嫁的玉鐲都砸碎了?！?p> 屠魚躍一聽就知道是怎么了，肯定是她踩了屠清雨的腳，屠清雨回去告狀了，二娘就來給女兒報仇來了。“二娘沒傷到人吧？”這個二姨娘脾氣太大罵幾句拳頭就跟著落下，她身邊的丫鬟時常是鼻青臉腫，舊傷未愈就添新傷了。
“將軍還在府里，二夫人再氣多少也會有些收斂。你房間也被二夫人砸了，凝脂她們在收拾著?！蹦棠飮@氣，她們受了害，卻因為四夫人沒有靠山，連個公道都不敢討。
“沒傷人就好?！?p> 屠魚躍往里望，只見柳月娘微微側(cè)著身子，拿著斷成兩截的玉鐲出神，眼睛紅腫。自從那次尋短獲救后她就沒再做過激的舉動，只是失了生氣，好像病懨懨的房門也不出。
她每天都會去柳月娘房間陪著她一塊用膳，沒事也會在她房里亂晃，希望加重女兒在她心里的分量，讓她以后再下決定時，多少先想起她這個女兒。
她占去了屠魚躍的身子，多少是要承擔(dān)些做女兒的責(zé)任。
屠魚躍走去扯了扯柳月娘的衣擺，這次是自己連累她了，把她和她娘家最后一絲聯(lián)系都打破了。她抱住柳月娘，卻想到自己的臟臭還沒換下衣服，想松手，柳月娘卻又主動把她抱住了。
陪了柳月娘兩個月，她終于又開始有情緒了，有情緒好啊，至少不會像木頭娃娃，除了五官精致，沒表情也沒感情。她寧愿柳月娘變回從前的傷春悲秋都好過她哀莫大于心死。
“你什么都悶在心里不說，我們怎么知道你有多苦呢?！背商焖罋獬脸恋暮孟窳藷o生趣。她有時也會受到影響覺得無形的壓抑，怎么會有這么不把命當(dāng)一回事的人呢，她可是成天求神拜佛期望自己長命百歲的。
柳月娘身子一震，與她拉開了距離，瞠目的看著她。
“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不行么，不，是三個，我你還有奶娘，我們?nèi)齻€相互照顧彼此日子不也一樣過么。爹這些年在邊關(guān)，也沒照顧過我們呀，你當(dāng)他……”死了，這樣的話好像是大逆不道說不得的，“當(dāng)他沒從邊關(guān)回來，不行么？”
屠魚躍想她實在是眼拙的，見過屠邱也不下一回了，還是看不出他哪里好，值得女人愛他如命，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奶娘道，“小姐，你不是千叮萬囑說要隱瞞么，怎么自己先說話了?！?p> 屠魚躍呆了下，“……我忘了?！毕霂椭ㄈチ履锏臏I痕，但一手的黑要真抹上去，柳月娘的白凈臉蛋就要毀了，算了吧。等下回她干干凈凈，柳月娘又再次的梨花帶雨，她再盡乖女兒的孝道吧。
她食指壓上了唇，“娘你心思單純，我怕要你為我撒謊你瞞不過，才讓奶娘不要對你說的?！敝皇撬氩坏搅履铿F(xiàn)在是連房門都不愿踏出去也不愿意見外人了，這樣的與世隔絕，知道不知道都沒關(guān)系了。“你看，我撞了腦袋都能好好的，娘尋短又被救下，這是老天告訴你你命不該絕，我們母女情分未斷。娘，能相依為命就是一種福氣了，女兒和你一起惜福吧?！?p> 柳月娘把她抱的死緊，緊的她都有些透不過氣了。柔弱的開口道，“娘之前想過把你扔下，你怪娘么？”
屠魚躍搖頭。
“娘想看著你長大，突然好想好想。你過去和娘不親，等娘意識到時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娘還是能補(bǔ)償你的，從現(xiàn)在開始還來得及，是么？”
屠魚躍拍著她的背，“當(dāng)然了，你還要陪我很久，你會長命百歲?！敝灰灰賾n思傷神，她是有機(jī)會能長命百歲的，然后一輩子吃屠邱的喝屠邱的穿他的用他的。想著怎么活比想著怎么死實在多了。
屠魚躍安撫著柳月娘，過了許久才道。
“好了，我去換身衣裳，再來陪娘你吃飯。人是不能餓著肚子的，餓著肚子就容易胡思亂想了?！?p> 屠魚躍笑了笑，想回房，奶娘扳住她身子，幫她把頭上沒弄干凈的草取下來?！鞍杨^也洗洗吧，若不是知道小姐你的性子，我還以為你是蹺課去馬廄偷玩了?！?p> 偷玩沒有，不過是去撿銀子了，可惜銀子沒撿到反而……剛才安慰柳月娘她都有些把這事忘了，結(jié)果奶娘提起馬廄她又記起來了。
擔(dān)心啊……擔(dān)心啊……她要怎么做才能瞞天過海呢……屠魚躍跨出門檻，本來是要回房的，卻心不在焉走錯了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