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西湖醋魚
牛大哥急了,打了馬大嬸一巴掌,道:“你是不是又胡說八道什么了?那張兄弟幫了咱家多少,你怎么能隨便往人家頭上扣屎盆子!”
蘇湛攔著牛大哥道:“馬大嬸什么也沒說,現(xiàn)在是我們問你,那天晚上,你仔細回想一下,張鐵匠去了嗎?”
牛大哥正經(jīng)想了一會,道:“真是記不清了,那天晚上人那么多,好像去了,又好像沒去?!?p> 蘇湛和于謙又到了其他幾家鄰里家詢問,情況大致相同,都說那日記不清張鐵匠去沒去,而且都對張鐵匠和周家媳婦的事情有所耳聞。
看來這張鐵匠平素與人為善,雖然村民們都愛講他與周家媳婦的八卦,但是對于他是殺人兇手的懷疑,卻是絲毫不予相信。
“真是奇怪!”蘇湛自語道,“難道周東海這么大度,對于自己老婆偷漢子的事置若罔聞?”
于謙道:“蘇兄,下一步怎么辦,去張鐵匠那看看吧?!?p> 蘇湛點了點頭,隨著于謙到了張鐵匠家,家里也是店面,店門口放這些打鐵的工具,里間就是自己的住所。
張鐵匠聽于謙叫他,急急忙忙地從里屋跑了出來,蘇湛一看他的身形樣貌,大吃一驚,這人相貌丑陋,身形矮小,比起死去的周東海來真是遠遠不及,真不知道趙氏的審美怎么會發(fā)生這么大的偏差。
對于出事當晚的詢問,張鐵匠一口咬定自己沒去現(xiàn)場,一直獨自在家,這一堅定的說法倒是讓蘇湛頗感驚訝,如果他真是混跡在人群中溜出來的,能夠這么肯定沒有他人看到他嗎?
隨著一陣走訪,都到了中午,事情還是沒有清晰的眉目。雖然滿腹疑云,但是兩人還是得去吃飯,要說到了杭州,可不能不嘗嘗西湖醋魚。
西湖醋魚,又稱“叔嫂傳珍”,傳說是古時嫂嫂給小叔燒過一碗加糖加醋的魚而來的。選用體態(tài)適中的草魚,最好先在清水氽熟,要掌握火候。裝盤后淋上糖醋芡汁。成菜色澤紅亮,肉質(zhì)鮮嫩,酸甜可口,略帶蟹味。
這次來了杭州,蘇湛自然要去品嘗一番。
正是正午時分,西子湖畔的酒樓門庭若市,廳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位頭戴黑色笠帽的男子撿了個臨窗的座位,面對波光粼粼的西湖,獨酌獨飲。
清涼的湖風吹在他帽檐下虛掩的精致面龐上,像一顆落寞的明珠。
于謙和蘇湛原本還擔心沒有位子,不想才一進門,店小二就披著手巾,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將兩人請到了二樓。見臨窗的好位子叫人占了,兩人只好在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了。
點了菜,兩人又低聲聊起案情來。
“這張鐵匠為人倒是不錯,下午去看看趙氏怎么說這件事?!碧K湛道。
于謙道:“說起來,這張鐵匠還不是本村人,好像是幾年前搬來的。”
“哦?從哪里來?”
“只知道從北邊,具體他也不想說,也沒人打聽清楚?!?p> 兩人聊了一會,酒菜就陸續(xù)端了上來,西湖醋魚、東坡肉、西湖莼菜湯、叫花雞,道道都顏色鮮美,香氣襲人,直叫人食指大動。
樂顛顛地吃了幾口,兩人也對酌起來,說到高興處,也哈哈大笑。
過了片刻,于謙道:“這樣好天,那人還戴著大斗笠遮著臉,真是奇怪?!?p> 蘇湛不免也順著于謙的目光望去,窗口那人,正向著窗外看著,只留下一個半遮半掩的側(cè)臉,俊美的輪廓卻仍然隱隱約約地顯露了一角。
蘇湛心里訝道:這人的側(cè)影好像夏煜?。〔贿^夏千戶現(xiàn)在還在京城應(yīng)天,不可能在杭州的。
“怎么了?”于謙見到蘇湛表情有異,好奇問道。
“哦,沒什么,像是我的同僚,但是那人在京城,不會是的?!?p> 于謙笑道:“那也未必,說不定也來公務(wù),過去看看便知?!痹捯魟偮?,再扭頭看那窗口,只有空蕩的桌上的酒菜,人不知什么時候已不知去向。
下午,到了趙氏的娘家,見了趙氏,這女子身高不高,體型消瘦羸弱,面容有些憔悴,并不似他人口中說的那般風騷不堪。
問及他丈夫出事的當晚,她說她已在娘家睡下,直到次日早晨有人來通知她她才知道。睡覺時沒有旁人作證,也就是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
問話當中,蘇湛無意間看到趙氏的脖頸處有一點淤青,就問道:“你脖子上受傷了?”
趙氏趕忙把領(lǐng)口抬了抬,遮掩住那淤青,道:“沒有,可能不小心碰了一下吧,不要緊的?!?p> 蘇湛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周東海平時對你怎么樣?”
“很……很好?!壁w氏答道。
“他,打你嗎?”
聽了蘇湛這話,于謙和趙氏都是一愣,齊齊地看著蘇湛。
在于謙心里,這周東海老實巴交,斷不會做出這種打老婆的事,而趙氏的眼角,卻緩緩浮上了水霧,顫道:“沒……沒有?!?p> 蘇湛一把拉過趙氏,按著她的手將她胳膊上的衣服擼了上去,露出她的胳膊來。趙氏又驚又羞,急忙遮掩。縱是如此,她胳膊上的斑斑點點還是觸目驚心地顯現(xiàn)了出來!
于謙叫蘇湛突然無禮的行為嚇了一跳,待到看到趙氏胳膊上被毆打的痕跡,更是一驚!
蘇湛嘆道:“我說一個男人怎么能毫不在意,其實他已經(jīng)每天把怒氣都宣泄在了你的身上!”
古代的女子,多是敢怒不敢言,穿的又保守,只有不打臉,他人是難以發(fā)現(xiàn)的。這周東海在外面維持好男人的和諧形象,私底下卻將老婆打得遍體鱗傷,真可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過,這樣一來,這趙氏作案的動機,卻是更重了。
蘇湛還是問及了張鐵匠的事情,不過,不出所料,趙氏自然不會承認與他有茍且,這也在情理之中,在那樣封建的年代,別人唾沫能把人淹死,但是自己要是承認通奸,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天的勞頓雖然有所收獲,但是也是收獲甚微,拖著疲憊的身軀,告別了于謙,蘇湛回到了臬司衙門的住處。
遠遠地,見著廳里坐著李春,他的旁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只是他的面容正好被李春的身子遮住視線。椅子的旁邊,放著一個偌大的斗笠,與當日中午在酒樓看到的,一模一樣。
李春聽到聲響,轉(zhuǎn)頭對蘇湛笑道:“你看看誰來了?”說著,閃過身子,那身子后面的人,就清晰地顯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