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花前月下
孫芷薇的臉蛋紅得似要燃燒起來，連絨絨的小耳廓都是紅得通透了，眼中波光游離不定，頸中微汗沁了一層，但是擋不住那幽幽的香從霓裳間漸漸散發(fā)出來。她只覺得心跳得又急又快，朱瞻基清涼的眸子直視著她的眸子，兩人的臉離得那樣近，她呼出的芬芳呵氣似乎都能吹到朱瞻基的臉上，她的渾身是滾燙發(fā)熱，但是朱瞻基卻是淡淡的，只輕輕道了一句：“沒事吧？小心別摔著。”
散落了一地的冰塊慢慢融著，地上的毯子也被沾得濕漉漉的了，金盆歪歪地落在一旁，些許水珠緩緩順著盆壁滑落下去。她被朱瞻基扶得站得穩(wěn)了，朱瞻基便輕輕松了手，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她站在一旁，只覺得四下里忽的靜了下來，朱瞻基離得與她近在咫尺，可他卻如那滿地散落的冰塊一般，只是一片冰涼。
她輕輕轉(zhuǎn)過臉去，輕聲說：“冰都灑了，我找人再去盛些來?！?p> “不用了，別去?！敝煺盎藭r(shí)已經(jīng)又拿起了書，只是淡淡說道。
孫芷薇只好自己蹲了下去，拿過一旁的金盆，慢慢拾著地上散落的冰塊，輕輕放在盆里，輕柔的咚咚，一聲聲，仿佛敲擊在自己心上。
她終于還是哭了起來。
“你怎么了？”
她拭淚時(shí)，朱瞻基已經(jīng)蹲在她的面前，歪著腦袋看著她。
她的淚流得更兇了，嘴里卻只道：“沒什么?！?p> 朱瞻基幫她把冰塊都拾進(jìn)了金盆，然后站起身來，緩緩道：“別多想。”
孫芷薇也抱著金盆站了起來，咬了咬嘴唇，終于道：“殿下有意中人了？”
朱瞻基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沒有。”
孫芷薇輕聲道：“芷薇不識得多少字，但是那日見殿下寫的字，卻也認(rèn)識一二，寫的是‘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芷薇雖無才，卻也知道，這樣的詩句，也只是相思中的人，才能寫的下的……”孫芷薇說著，心中也是咚咚響著，覺得自己這樣多嘴太過唐突，可是不問心里又是憋得難受，這樣的話，也是和她一貫的作風(fēng)很不一樣的了。
朱瞻基的臉上浮上了一絲別扭的神色，嘴唇輕輕抿了抿，沉聲道：“書看得倦了，我出去走走，你休息吧?！?p> 朱瞻基不顧孫芷薇怔怔的目光，徑自出了門，門口候著的王瑾本來在墻角瞇著，聽到了動(dòng)靜也趕緊隨了上來。
“殿下，您去哪，這天兒太黑了，臣去跟您取燈來照著。”
“不必了?！敝煺盎鶕]了揮手，“我就隨便走走。”
王瑾于是只好快步跟上，也不再多言。
“已經(jīng)有小蟲在叫了啊，這日子，真是過得快啊?！敝煺盎叩皆鹤永?，突然說了一句。
王瑾側(cè)耳細(xì)細(xì)一聽，綠草叢中果然有蛐蛐的叫聲，他知道朱瞻基愛玩這個(gè)玩意，隨即道：“殿下，寧.陽的蛐蛐已經(jīng)貢上來了，臣明天就給殿下取來去。殿下的蟲罐也空了好久了?！?p> 朱瞻基點(diǎn)點(diǎn)頭，道：“多取來些，大張旗鼓一點(diǎn)?！?p> 王瑾微怔，又點(diǎn)頭應(yīng)了。
朱瞻基默然抬頭，向著渺遠(yuǎn)的夜色深處望去，那凄迷之中什么都看不分明，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吳亮見到夏煜和蘇湛的時(shí)候，眼中的淚水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好幾轉(zhuǎn)，硬是憋著不讓眼淚流下來，看得蘇湛也是有幾分心酸，道：“你小子太會(huì)煽情了，要笑就笑，要哭就哭，一副小寡婦的模樣做什么？”
吳亮又是仔細(xì)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夏煜，笑道：“真好了？全好了？”
“這還有什么假！”蘇湛笑道，“別忘了有我在啊！”
吳亮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映得他本就正太的臉孔更加萌動(dòng)，又噓寒問暖了一番，才道：“三娘子那邊得到消息以后，我就知道你們鐵定沒事了。如今皇上赦免了你們的罪，其實(shí)就算你們回了京城也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紀(jì)綱那邊……如今是自顧不暇，那一幫子成天忙著收買和拉攏人心，在做最后的掙扎?！?p> 夏煜沉聲道：“他已經(jīng)有所察覺？”
“早就察覺了，他的眼線如此之多，又怎么會(huì)察覺不了？”
蘇湛道：“那長孫殿下那邊怎么樣？”
本來不過是隨便的一句問話，可是這話一出，吳亮的臉上有些尷尬，夏煜的面色也稍有冷滯。但是吳亮頓了頓，還是回答道：“他……如今天天和孫姑娘在一起，這樣可以掩飾自己的行動(dòng)?！眳橇琳f了這話，小心地看了看蘇湛，雖然他覺得蘇湛不過是長孫的男寵，但是或許也會(huì)因?yàn)檫@些話兒感到吃醋的，所以盡量說的簡單，沒有說過夜等敏感的字眼。
蘇湛的表情沒什么改變，只道：“哦，他有他的計(jì)劃就好。”眉宇間淡淡，下巴微微低了低，可是夏煜卻留心看著她的一絲一毫的神色，心中隱隱一動(dòng)。
對話突然就出現(xiàn)了那么一瞬間的停頓，三人像是冷了場，片刻都沒有說話。
吳亮打破了這種沉寂，接著道：“你們這邊怎么樣？”
蘇湛淺笑：“之前有個(gè)大臣和紀(jì)綱有宿仇，從他那里拿到了很多一手資料?！?p> 吳亮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些作為佐證吧。要知道殺手锏太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吳亮的眼神陰沉沉的，輕輕笑了笑，卻不想再多言。
蘇湛適時(shí)的沒有多問，反而笑道：“你這一路趕來找我們也辛苦了，房間我給你收拾得干凈極了，趕緊去歇著吧?！?p> “哈哈，還是哥哥對我體貼。”吳亮一瞬間又變成了頑皮的孩子模樣，打了個(gè)哈欠，“明日再敘吧，我可得去睡了?！?p> 也不知道吳亮是真困了，還是覺得談話的氣氛太沉悶，伸了個(gè)懶腰就自己回屋去了。
蘇湛卻沖著夏煜一笑，道：“我出去走走?！?p> 夏煜道：“我陪你去?！?p> 夏煜打了燈籠照著，是夜月華如洗，院中花木扶疏，月下歷歷可見。其實(shí)不打燈籠也看得清楚，蘇湛自個(gè)沒提燈籠，只由著夏煜點(diǎn)著亮。風(fēng)吹過郁郁蔥蔥的枝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遠(yuǎn)處的西湖上，還遙遙傳來若隱若現(xiàn)的絲竹之聲。
蘇湛道：“真是入了夏呢，蟲兒叫的歡??！”
夏煜這才留意道，身畔確有小蟲吱吱的叫聲，在夜里別有一番清幽的味道。他無語望了望高天皓月，如輪如盤，而身畔的蘇湛，在月色的映照下，小臉也如同碧玉一般，皎潔光亮。
蘇湛歪頭又沖著夏煜淺淺笑道：“跟你說個(gè)笑話，在我們家鄉(xiāng)那里，傳說月亮上沒有嫦娥，也沒有玉兔，有的只是坑坑洼洼，就是碗狀凹坑結(jié)構(gòu)?！?p> 見夏煜的眉宇間凝結(jié)成了一個(gè)大大的問號，蘇湛哈哈笑了笑，拉過他的手掌來，掌心向上，拿著指頭在他的掌心里畫了起來：“月球表面之上缺乏大氣圈和水圈，所以月球早期的熔巖噴發(fā)和隕星撞擊形成的月球表面形態(tài)特征能夠得到長期的保存……”
像是一股電流從掌心擊中了全身，夏煜一動(dòng)也不能動(dòng)，心中一顫，持著燈籠的手也慢慢收緊，愣愣地看著在他手心里亂寫亂畫的蘇湛，她低著頭，似乎很認(rèn)真的樣子，睫毛一顫一顫，像絨絨的雪花一般，但是她的話自己卻一句也聽不明白，仿佛在夢中的囈語一般。
蘇湛正樂呵呵地教著學(xué)，突然也感覺到了夏煜的異樣，自己做的是不是的確太過分了？她突然停了下來，趕忙松開了夏煜的手，悄悄抬頭，向著夏煜的臉色瞄去。
夏煜的眸子亮得如同星辰一般，深深注視著蘇湛，目中的流光飄來蕩去，嘴角緊緊抿著，似乎在壓抑著什么言語。
OHMYGOD，蘇湛你這回真是玩火了！蘇湛心中暗罵自己一聲，你這一下子，真是如同把那銀白白的鈉粒扔入了水中，變成了盈盈閃爍的銀球，蹭地燃起橙紅火苗來，那火星嘶嘶叫著，還在水面上繞著圈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