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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玉籬

第五十三章 畫蛇

村姑玉籬 樹玄藤 3301 2012-07-13 20:06:44

    村長家里亂成麻,王家村的人卻是絲毫不知。村里表面上仍舊一切如常。承包魚塘的人家除了玉家和王七嬸家,都已經(jīng)趕著在年前把魚塘清干凈。兩家人走出去,多多少少總會遇到好打聽的人。王七嬸家得了玉家的消息,心里已經(jīng)大定。也照囑咐先不把消息宣揚(yáng)出去。笑嘻嘻地,只說留著過年的時(shí)候賣,價(jià)錢好。旁邊的人看了,只以為兩家卯著勁兒跟王德友對上了,都暗地里等著看好戲。

  玉籬這一陣兒卻分外忙。足不出戶地跟著玉籬媽打毛衣。

  自從那天中午得了消息,玉籬第二天就和母親進(jìn)城買了好些東西送去羅家。誰想,羅馮軍卻說,功勞在玉籬。玉籬這才知道,是自己的信起了作用!可無論如何,還是硬把東西塞給了羅家,又真心實(shí)意地認(rèn)了羅馮軍作哥。只要一有空,也不講究,就到羅家逗妞子玩兒,幫羅老太太帶孩子。

  昨天剛下了今年的唯一場雪。薄薄地,只把路邊的雜草覆上。下雪的時(shí)候并不冷,倒是到了今天,陣陣化雪風(fēng)吹來,才覺得肩膀處涼絲絲地。

  玉籬放下手里的毛衣針,籠了籠火,又埋頭飛針走線。

  玉籬媽看著女兒笑瞇瞇地,精神格外好。

  “光線暗,小心傷眼睛!要不把燈打開?”

  屋子里籠著盆旺旺的炭火,玉籬只穿了慣常的那件奶色高領(lǐng)線衫。瓷白的臉上雙頰被火烘得紅彤彤。聽見玉籬媽說,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烏溜溜的眼睛里,兩團(tuán)火簇分外耀眼。

  玉籬媽越看越愛,跟女兒絮叨起來。

  “你也算手巧地,才跟著我學(xué)這十來天就能自己織毛衣。這村里的姑娘家沒人趕得上!”

  玉籬停下來,忍不住笑話母親,

  “‘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您平常不是說我,做人不能把話說太滿嗎?”

  玉籬媽眉頭微挑,

  “媽說得是實(shí)話。這村里,哪家的女兒有那膽力把村長告倒?咱們家能安生過日子,可都是多虧了你!”

  玉籬見著母親神采飛揚(yáng)的樣子,不再多說。望著母親也笑得很是開心。只話題一轉(zhuǎn),商量起事情來。

  “二十三號就是大年夜,咱們加緊點(diǎn)。興許妞子和羅家嬸嬸叔叔的都能織出來。我還想給爸也織一件。他那件領(lǐng)子都磨破了!”

  玉籬媽聽著,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粗心。虧得你爸這么護(hù)你!”

  玉籬縮肩調(diào)皮地笑笑,聲音嬌脆,

  “您不怪我偏心吧?等過了年,我手藝更精的時(shí)候,我給您織一件最好看的!”

  玉籬媽笑罵,

  “過完年轉(zhuǎn)眼天就熱,你當(dāng)你媽這么小心眼?”

  母女倆兒都笑起來。這時(shí),大門一響,玉籬爸帶著陣?yán)滹L(fēng)走進(jìn)來。

  玉籬趕忙起身幫父親倒來杯熱茶,

  “今天比昨兒還冷,快暖暖吧!”

  又問:

  “王二爺那里還好?”

  玉籬爸眉目舒展,臉上的肉也漸漸多起來。聽了女兒的話,愉悅地回答道:

  “哪里不好,什么都齊全。他兒女都是有孝心的,我還在那蹭了杯好茶!”

  玉籬媽和玉籬都笑起來。玉籬媽又跟丈夫說了玉籬要給織毛衣的事。

  玉籬爸牽起衣服領(lǐng)子一看,連連搖頭,

  “還能穿!再說去年你媽新織的背心還放著!你要有空,給你二爺織件倒好,老人家穿著輕便!”

  玉籬媽只笑丈夫倒是會給女兒找活干。

  玉籬暗里卻更覺得有些奇怪。自從玉籬爸有了拐杖后,就三天兩頭往外跑。去上村宋家吧,許是想跟著宋家老爺子學(xué)編背簍,編魚簍的本事。老去王二爺家卻有些說不通。自己家向來與人為善,往年也對王二爺客客氣氣地,卻不至于突然這么熱絡(luò)吧?

  玉籬想不通,想著想著才發(fā)現(xiàn)錯(cuò)了針。邊埋怨邊把堂屋里的燈打開,玉籬媽又幫著改了幾次,才修整回來。

  玉籬爸就笑道:

  “你們兩個(gè),織得昏天黑地,也該歇歇眼睛才好。都快到晌午,我肚子可餓了!”

  玉籬媽去做飯,玉籬也起身站起來。

  玉籬爸見女兒這樣,問道:

  “又去羅家?”

  玉籬進(jìn)自己房里找了一小袋子果干,順帶把前幾天借靜茹的一副毛衣針拿出來,

  “一做晌午飯妞子就特別纏人,羅叔也不管事,羅家嬸嬸一個(gè)人忙得什么似的。我去也就是陪妞子玩一小會兒!”

  玉籬爸笑道:

  “去就去吧,好了就回來吃飯!”

  玉籬一笑,應(yīng)了一聲,把風(fēng)衣帽子戴在頭上。出了門,先到陳家把毛衣針還給靜茹,兩人說笑一陣,這才往羅家去。

  羅家的大門正對著村里的大馬路,和玉籬家一樣,坐東向西。從南邊湖面上吹來的化雪風(fēng)被正房一遮擋,站在大門口并不感覺到冷。大門寬敞華麗,兩邊還砌著石凳,沿著門墻,爬滿一層耐冬的三角梅花。剛剛下過雪,火紅的三角梅卻開得生機(jī)盎然,讓人看著都?xì)g喜。

  妞子在家呆不住,玉籬就把小人兒領(lǐng)出來,在凳子上鋪上個(gè)帕子,兩人并排坐著吃果干。

  妞子吵嚷著要折三角梅,玉籬說:

  “昨天不才折了一枝嗎?再折她就要疼啦?!?p>  妞子嘟著小嘴,玉籬一笑,就指著花枝教妞子數(shù)數(shù)。

  數(shù)到快一百,妞子早就跟不上,玉籬看著一臉郁悶的小臉,哈哈一笑,忍不住捏住妞子的粉臉蛋搓揉兩下。

  “不錯(cuò),還笑得出來?!?p>  一聲突兀的男聲響起,玉籬扭頭一看。王鳳羽站在路邊,兩手插在褲袋里,閑閑地看著自己。

  王鳳羽穿了件赭色風(fēng)衣。下邊的開口牛仔褲也已經(jīng)不在,一條嶄新的深色牛仔褲,配著同樣嶄新的深色球鞋,把兩條長腿修飾得分外好看。玉籬很是吃驚,一陣子不見,王鳳羽突然就變了樣兒。

  許是自己的目光太過袒露,玉籬見王鳳羽不自在地轉(zhuǎn)過頭看了看遠(yuǎn)處大路,遲疑了一下,又低頭走過來,一屁股坐在玉籬和妞子對面的長凳上。

  玉籬收回目光,感覺臉上微熱。自從上次在王冬子家的小賣部見過王鳳羽,這些日子只兩次遠(yuǎn)遠(yuǎn)地和人打過照面。說起來,兩次都是去羅家和妞子玩,回回他身邊也都跟著人,感謝的話還沒找著機(jī)會說出口。

  想到這里,玉籬心里沒來由地又一陣發(fā)慌。為什么不直接找到他家,像謝羅家一樣謝謝人家?玉籬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謝王鳳羽不用那樣······

  玉籬再看過去,又對上王鳳羽那雙漆黑燎人的眸子。偏生那雙眼睛的主人還不自覺,一眨不眨地打量著自己,滿眼的探究。玉籬被這么看著,很是難堪。幫妞子理了理頭發(fā),沒話找話地說:

  “要過年了,你終于穿上新衣服了???”

  王鳳羽不避不閃,仍舊直直看著玉籬,

  “你倒天天換新的。就是越穿越難看。”

  玉籬這些日子除了出門幫著帶帶妞子玩,連塘子里都很少去。一門心思就是織毛衣。每天出門都是草草套上件外套。像今天這件,還是玉籬媽嫌天太冷,幫玉籬從箱底掏出來的一件加厚的舊風(fēng)衣。暖和是暖和,淺藍(lán)的顏色淡得都快看不見,腰身看起來也很是臃腫。玉籬一聽王鳳羽這話,不由一嗆。局促地低下頭來理了理衣服,干巴巴地說:

  “難看就難看。”

  王鳳羽輕哼了聲。窸窸窣窣在衣兜里摸著。玉籬只坐著也不言語。

  妞子看看這個(gè),又看看那個(gè),問玉籬要果干吃。

  玉籬正愁找不到事干,忙不迭地從包里掏出裝果干的小袋子,又輕言細(xì)語地哄著妞子。

  “真不知道你家怎么想得,為難自家的人就在那里擺著,不想辦法對付。就只知道求求這個(gè),討好那個(gè),你倒說說看,敲些邊鼓能幫上什么忙?那個(gè)人是誰?這個(gè)縣里有人能動得了?動不了他為什么不直接把他爪牙拔了再說?就算要死拉個(gè)墊背的也合算?!?p>  玉籬猛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王鳳羽。就如第一次在河坎上告誡自己時(shí)一樣,黑沉沉的眼里,沒有絲毫不屑或諷刺,倒有幾絲怒火若隱若現(xiàn)。好一會兒玉籬才回過神來,但是上邊撤銷魚塘再承包的事年后才正式下通知,還不好明說。只有模棱兩可地又問回去,

  “你說的是王泉兒?”

  王鳳羽斜了眼玉籬,不置可否。自顧把掏出來的煙叼在嘴里,吧嗒一聲打燃打火機(jī)點(diǎn)上,猛吸一口,卻被嗆得大咳一聲。

  玉籬皺了皺眉,用手揮去撲過來的煙霧,

  “王泉兒算什么,他還不是仗著別人的勢。再說,把他打了還是殺了能解決問題?”

  王鳳羽翻了個(gè)白眼,搖頭嘆息。

  “當(dāng)然不能用對付二富他哥那套。扔條板凳就解決問題?也只有二傻他哥才吃這套。”

  玉籬有些吃驚,原來跟王大富鬧那一場,王鳳羽也在。又聽王鳳羽叫王二富二傻,聯(lián)想到王二富愣頭愣腦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王鳳羽卻不再搭理玉籬,自顧對付手里那根香煙,結(jié)果又被嗆了幾口。

  玉籬看著眼生,想起來之前還未見過王鳳羽吸煙。想來他根本就不會,怎地又想起抽煙來?

  看看身邊巴巴看著王鳳羽咳嗽的妞子,話就沖口而出,

  “臭死了!要抽到別處抽去,別熏著妞子!”

  說著又抬起手來使勁扇風(fēng)。

  王鳳羽尷尬地站起來,把煙拿在手里,拍拍屁股上的灰,含糊地說句“走了”,就轉(zhuǎn)身離開。

  這樣的王鳳羽,像個(gè)做錯(cuò)事的孩子,哪還有半點(diǎn)兒平常又冷又傲的跋扈樣兒?玉籬心里一軟,想到總沒機(jī)會說出口的話,也顧不得大路上還有路人,沖王鳳羽的背景大聲地喊道:

  “鳳羽,謝謝你!”

  王鳳羽聽到喊聲,轉(zhuǎn)過頭來,斜了玉籬一眼,就揚(yáng)長而去。

  玉籬聳肩“切”了一聲。直到妞子奶聲奶氣地問:

  “小姑,你笑什么?”

  這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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