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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陸拾陸·哪怕只是一剎那(下)

魔女的箱庭筆記 Stenly 3118 2025-03-13 22:44:28

  他是一位魚叉手,跟隨著船只去過很多次的大海,但成為一個掌握著船舵的人,這是第一次,拉瓦屏住呼吸,他希望自己能夠控制住這一個船舵,不過就目前的狀況來看,這一個夢想應(yīng)該是很難達(dá)成的了。

  船需要在大海之中航行,如果是在城市之中,一條船本應(yīng)該無法移動,船是行駛在水中的事物,那些船需要水,它們需要水才能夠航行。

  如果港口還有船只的話……如果港口還有船只存在的話,那還有一種逃離的可能,但是‘祂’說,港口已經(jīng)不存在了,在某一個時間點的時候,港口可能還有一些船只,而現(xiàn)在,一切船只都沒有了,那些曾經(jīng)停留在那里的船只已經(jīng)全部不存在了。

  『這個時候才應(yīng)該笑一下,咧開嘴笑一下,祂太過于愚笨了,祂居然覺得那些東西會在乎這些人的死活,幾個信徒而已,又不是不能夠拋棄,這個城市才多少人……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夠補充回來』

  祂的聲音在拉瓦的耳畔響起,這一次,并不是在嘲弄拉瓦,而是在嘲弄這個城市,祂肆意地笑著,笑著此時所發(fā)生的一切。

  拉瓦踩在這一條‘船’上,這并不是一條完整的船,這是一條臨時拼湊出來的船只,從某一家書店之中涌出來的書本搭建起了這一條船的姿態(tài),不只是書本,那些書架之類的東西構(gòu)成了這一條船的龍骨,這是由‘書’本身搭建出來的船。

  這是祂創(chuàng)造出來的船。

  船的正中央放置著一個肉燭,這是從海中漂浮起來肉燭,在大海淹沒城市之后,不少建筑物之中的肉燭都被人們帶到了室外,他們希望用肉燭庇護(hù)自己,然后攀登到最高的地方,直到被海水淹沒,那肉燭也跌落到水中。

  不只是船的中央,在大海之中,時不時也能夠看見那么一兩盞肉燭在水面之中浮沉,那些微弱的光只能夠照亮一小片區(qū)域,在大海之中,它們支撐不了多久。

  霧氣和大海正在蠶食肉燭的光。

  再過不了多久,等到那些肉燭的火焰熄滅的時候,殘留在肉燭之中燃料就會和大海融為一體,成為海中那些扭曲的一員,從卡昂佛爾這座城市被大海淹沒的時候開始,這座城市就已經(jīng)死了,哪怕現(xiàn)在卡昂佛爾還有活人,還有不少掙扎求生的活人,這座城市也已經(jīng)死了。

  “……我不能夠救那么幾個人嗎?”拉瓦站在肉燭的旁邊,他時時刻刻都能聽見那些人的呼救聲,不少人已經(jīng)看見了拉瓦和他的船,他們朝著拉瓦呼喊著,希望拉瓦的船能夠載他們一程,至少能夠讓他們不會在這里死亡,“一兩個也不可以?”

  『這僅僅只是承載你的船,這只是我給予你的一點點恩澤,你完成了我給予你的任務(wù),所以我才會給你一點小小的獎勵,不要得寸進(jìn)尺,不要囂張,我隨時能夠收回這一份恩澤,如果你想品嘗一下在海中游泳的感覺,你大可以試試』

  ——這就是拉瓦沉默的原因。

  祂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又開始嗤笑,同時,祂還放大了一些拉瓦的感官,拉瓦的耳中能夠清晰地聽見每一個人的呼救聲,有的人在哀求,有的人在嘶吼,還有的人因為拉瓦的無動于衷而破口大罵,拉瓦無法回答,現(xiàn)在,他只能夠保全自己。

  這一條搖搖晃晃的船。

  “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哪里?”他又說,“你讓我做的下一件事是什么?”

  『不用著急,不用著急,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充足的精力才是本錢,你應(yīng)該好好消化這一切,我給予你的一切都是你應(yīng)得的,在我收回它們之前,你可以隨意使用……只要不違反我的要求,它們目前都是屬于你的』

  “你口中的祂是誰?”

  祂的聲音消失了。

  拉瓦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個問題觸動了什么,祂的聲音就這么消失了,于是,他只能夠在這一條船上坐下來,這一條全是書本的船。

  他沒有辦法將那些書本從船上拆卸下來,他只能夠觀察那些書——這種時候,他貧瘠的知識就有點捉襟見肘了,那些書本大多都是專業(yè)書籍亦或者什么深奧的名作,他不理解那些標(biāo)題,也不理解那些簡介,他甚至沒有辦法理解那些專業(yè)詞匯。

  拉瓦將目光轉(zhuǎn)向別處,他看向了這一條船的船頭,船頭是一塊木牌,有些年頭了,這個木牌上銘刻著一個名字,應(yīng)該就是某個書店的名字。

  “……憂郁。”拉瓦念出這個詞匯

  僅僅只是名為憂郁。

  ——拉芙蘭,卡昂佛爾。

  “卡昂佛爾的第六日并沒有新聞?!毖趴朔瓌又鴪蠹?,“并不是報紙上沒有刊登內(nèi)容,而是本來就沒有報紙本身,第六日的卡昂佛爾已經(jīng)不再出現(xiàn)任何新聞,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卡昂佛爾并不存在‘第六日’?!?p>  為什么?

  一個城市總會迎來‘明天’,這是一個常識,太陽落下,太陽升起,一天就這么過去了,一天就這么開始了,但是卡昂佛爾并不具備明天,在之前獲取報紙的時候,雅克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一個沒有明天的城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發(fā)生了什么并不重要,結(jié)果才是最重要的,很顯然,這一個結(jié)果就是卡昂佛爾的崩潰,在明日——在明日之前,整個卡昂佛爾都將消失,消失在拉芙蘭的版圖之中,這座城市不復(fù)存在,毀滅一個城市,這固然是一次信仰失格能夠做到的,但是讓一個城市消失,這似乎有一點點超出以往的經(jīng)驗了。

  讓卡昂佛爾消失的并非信仰失格之中的一切,而是一種外力——拉瓦很快就得到了這個答案,這個答案也并不難猜測,只是手法和原理難以尋找而已,這種涉及到整個城市的機巧,不是單個人能夠完成的,只有那些工作室,那些工坊,那些龐大的工坊才能夠創(chuàng)造出這樣子的構(gòu)造。

  足以沉沒整個城市的機械結(jié)構(gòu)。

  “所以這一次相當(dāng)于我什么都沒做。”一旁的祈鈴看著遠(yuǎn)處的大海,她看見那不久之前自己所停留的那個警察局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大海已經(jīng)將它完全吞沒,“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吃頓好吃的飯菜……之類的?!?p>  “你做的已經(jīng)足夠了?!毖趴苏f,“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了解’之后才能做,哪怕一無所知,也能夠發(fā)揮出自己的作用?!?p>  他將手伸進(jìn)了祈鈴的口袋,無視掉祈鈴的眼神,他從祈鈴的口袋之中取出了幾枚硬幣——那是一大早的時候,他放在祈鈴房間的硬幣,他將這幾枚硬幣取出,手指微微一彎,將這一枚硬幣彈起。

  叮。

  “聽,叮的這一聲。”雅克說,“每一次這個聲音響起來的時候,一個‘新聞’就能夠誕生?!?p>  那一枚硬幣落下,砸在了木制的甲板上,它在地上滾動著,繼續(xù)滾動著,直到一面倒下。

  “新聞本身是一種很廣泛的東西,祈鈴女士,一條狗的失蹤,一個人的死亡,這些都能夠成為新聞,我只不過是能夠最快了解到新聞本身……你知道的,那些記者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

  這是一條船?

  這或許是一條船。

  雅克從自己的口袋之中拿出那一個懷表,現(xiàn)在,懷表上的指針又是正常轉(zhuǎn)動的了,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次不怎么重要的過程,海浪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那是一種嘈雜的聲音,卡昂佛爾的浸沒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一個城市的淹沒……只是很短暫時間之中發(fā)生的事情。

  “他們沒有活命的可能?!毖趴藫u了搖頭,“港口已經(jīng)沒有船了,卡昂佛爾之中也沒有船,霧氣和大海足以封鎖一切的可能性,提著肉燭也不會讓他們得到更多的結(jié)果?!?p>  “我們要去哪里?”祈鈴問,“卡昂佛爾已經(jīng)沒了,我們沒地方住了?!?p>  “那就去下一個地方?!毖趴四贸鲆环輬蠹?,那是一份完全空白的報紙——這一份報紙本應(yīng)該屬于卡昂佛爾,但是第六日的卡昂佛爾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因此,這一份報紙之中盡是空白,“卡昂佛爾已經(jīng)沉沒了,卡昂佛爾和中央?yún)^(qū)中間被阻斷了,我們沒辦法直接過去……先往東北方向,去卡爾蒂安,然后從卡爾蒂安轉(zhuǎn)去查爾濱或者迦爾納海峽,繞路到中央?yún)^(qū)?!?p>  ……就是這樣。

  “所以最終的目的地是中央?yún)^(qū)嗎?”

  “再具體一點,最終的目的地是白帆?!毖趴藢蠹埵樟似饋恚拔覀兊淖罱K目的地是白帆,拉芙蘭的首都,真正意義上的白色國度?!?p>  他折疊起手中的報紙,那報紙在他的揉搓之下變成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物體,最后,那一個物體成為了一個小小的手環(huán),他將這一個東西遞給了祈鈴,祈鈴并沒有詢問這個東西的作用,只是戴在手中。

  “這是一個門票,讓毫不知情的你帶著是最好的選擇?!毖趴苏f,“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祈鈴女士……不過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我們會得到我們的答案。”

  遠(yuǎn)處的天空似乎有一點微弱的光。

  在城市的死亡之后,天開始亮了。

  ·

  第三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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