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內(nèi)情
“為何要浪費時間？對于你們而言，這只是一個熱鬧罷了?！?p> “他人的生死存亡，僅僅是你們飯后的談資，你們以為自己站在正義那一方，就有權(quán)指手畫腳，殊不知這樣只會讓真正受到傷害的人再次被言語中傷！”
不知為何，文粲從他的話中聽出滿滿的無奈與深深的諷刺。
霎時，衙門內(nèi)一片寂靜。
“很多人為了案件的真相，努力尋找證據(jù)，甚至為此付出了生命?！?p> 楚懷珩在說這句話時聲音變得生硬起來。
“衙門是審理案件，還他人清白的地方，為的就是讓那些顛倒是非黑白之人，原形畢露！”
文粲從未想過，這樣的話會從楚懷珩口中說出。
他是她見過最理智、冷靜的人，即便是面對緊急情況時，他也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提出最佳解決方案，即便那個時候需要拋棄自己的生命。
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發(fā)表言論時，帶上如此鮮明的個人情緒。
趁著所有人安靜下來，文粲終于有機會開口。
她用盡全力，喉嚨嘶啞地喚出聲。
“楚兄！”
楚懷珩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
聽到這個聲音，他呼吸一輕，心跳驟然加速，腦中變得一片空白。
他神情一僵，立即看向發(fā)出聲音的那個方向，可惜那人頭攢動，并沒有見到文粲的形影。
心頭那種沉悶即刻消散，轉(zhuǎn)而變成刻骨的喜悅。
楚懷珩直接站起，看向手中整潔的字條，她真的回來了嗎？
人群聽到聲響也向身后看去，剛好給文粲讓出一條小道。
她步履蹣跚，臉上深黑的灰燼與刺目的血紅色相交融著，身上盡是創(chuàng)痕，甚至有些傷口處還可以清楚的看到骨頭。
衣裳像是被火燒灼過，發(fā)出濃重的燒焦味。
即便如此，她還是笑得展眼舒眉，好像這些對她而言都無法造成影響。
看著她這幅模樣，楚懷珩的心情變得更加復(fù)雜，她受了重傷！
他下意識想要下來攙扶文粲，被北辰一眼看出他的意圖，先楚懷珩一步走到文粲身旁，扶著她走向大堂。
楚懷珩從喜悅中回過神來，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竭盡全力，險些葬送性命，只為給他送來證據(jù)。
他微瞇雙眼，眼中閃過危險，新仇舊恨該找某人算賬了！
見文粲被北辰扶去休息，楚懷珩才稍稍放下心，盡量控制住自己不要一直注視文粲。
若是他顯出和她十分熟悉的模樣，一旦他離開，她平靜的生活怕是會受到影響。
文粲被北辰攙扶著走向后堂，待走到大堂角落時，她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北辰一愣，低頭看向那個傷痕累累，面色慘白的女子。
只見她從衣袖中取出一摞紙條，隨即聲音微弱道：“這是趙縣令藏于書房的證據(jù)，有了這些，他絕對會得到懲治?！?p> 北辰神色有些凝重，他接過文粲手上的證據(jù)，還想重新隔著衣袖攙扶她時，就被文粲擺手制止。
她對著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大夫揚了揚下巴，然后語氣輕松道：“快去把證據(jù)交給他吧，那有大夫可以照顧我?！?p> 北辰向楚懷珩那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表面上注意力落在大堂上，可余光卻一直在關(guān)注這邊的情況。
殿下好像也挺心急的，北辰在糾結(jié)一秒后，當即決定先將證據(jù)送給楚懷珩。
他對文粲頷首，“辛苦姑娘了，接下來姑娘可以放心歇息了。”
見文粲連忙點頭，他才向楚懷珩走去，將手中的證據(jù)轉(zhuǎn)交給他。
文粲看他們在竊竊交談，沒有再因她而分心，這才松下一口氣。
這時頭暈?zāi)垦５母杏X再次加重，一陣劇烈眩暈感襲來。
她身子變得不穩(wěn)起來，眼前景象變成無數(shù)重影，身體直直向后倒去。
還好樂風和大夫及時上前扶住，才讓她沒有跌倒在地。
“多謝二位…。”文粲感受到有人接住了她，特別吃力地睜開雙眼。
眼中兩人的身影變得極度模糊不清，但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個既模糊又熟稔的身影。
她心下一驚，緩緩眨眼，那道身影并沒有因此消失，反而還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眼見那人跨著大步向她走來，她下意識呼吸一窒，心跳驟然加劇。
是他！他來找她了！
文粲差點伸出手，當近在咫尺時，那人的身影逐漸消散。
樂風和大夫已經(jīng)將她扶起，她此刻正面對著楚懷珩。
文粲愣愣地注視著楚懷珩模糊的側(cè)顏，雖然她此時雙眼模糊不清，但不知為何，她從楚懷珩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熟悉感直增不減。
這只是個游戲，即便有著再熟悉的感覺，她也不會讓任何人成為他的替代品。
文粲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可能是真的傷到腦子了。
樂風雖然身上也受了不少傷，但與文粲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若是他們一同離開，說不定她就不會受這么重的傷。
文粲瞇眼，看出樂風眼中的自責，輕輕勾起重新滲出鮮血的嘴角，“仁兄不必自責，做出計劃的人是我，就應(yīng)當要承擔所有后果。”
就算是消亡，她也不會覺得后悔，若是真的因為艱難，心中膽怯而退卻才導(dǎo)致錯過懲戒縣令的機會，她才會真的后悔。
也幸好這一次幸運之神終于眷顧了她。
樂風張了張口，還沒等他說些什么，文粲已經(jīng)閉上雙眼。
“別發(fā)出動靜，讓他們好好破案……”
話還沒說完，文粲就徹底昏迷過去。
樂風見她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趕緊看向大夫。
大夫此刻也是面色沉重，從她的面色來看，多半要不行了。
想到這，大夫偷偷瞥了眼楚懷珩，他是城中醫(yī)術(shù)最佳的大夫，本是不會隨意給人問診。
卻不曾想這個大人物直接來到他的家中，后面帶著一隊侍衛(wèi)，一手握著佩刀，一手提著各種禮袋。
剛行到門口，他直接說明自己的意圖，說是想要請他來醫(yī)治病人。
搞得他如臨大敵，不知道這位大人究竟是來請人還是來綁人。
他最后迫于侍衛(wèi)的眼神威懾，還是決定跟著他們前往醫(yī)治病人。
從先前這位大人的行為來看，他對待這位姑娘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前面那個少年。
大人眼中深藏著對這位姑娘的愧疚，要是這位姑娘真能活下來，在戲文中，這樣的情節(jié)多半會在后來演變成大人想要補償姑娘，最后兩人喜結(jié)連理。
反過來，要是她出事，說不準那些禮品會被收回，而且他的小命可能也會隨其同去。
大夫心下嘆口氣，只能盡力而為了。
楚懷珩余光瞟到文粲將什么交給北辰，兩人還交談了幾句，北辰便向他走來。
看文粲狀態(tài)還好，楚懷珩高懸著的心又稍稍放下一些。
他故作鎮(zhèn)定地收回余光，接過北辰遞來的證據(jù)。
紙面看上去十分平整，沒有絲毫折痕，可以從中看出來帶它的人對此物的看重。
楚懷珩垂眸，纖長的眼睫遮住他的眼眸，讓人不易從他的眼中看出他此刻心中的波濤洶涌。
那種沉悶感再次襲來，擾得他難得暴躁起來。
師爺才剛捏著汗巾將嘴邊的茶葉擦凈，就看到又有人闖了進來，聽來人的呼喚，好像還與楚懷珩很熟悉。
他本來沒有多在意，畢竟來再多證人也無法給縣令定罪。
直到他眼睜睜看著楚懷珩手中接過一沓看著異常眼熟的紙條時，嚇得他手中茶杯失手跌落在地上，瞬間變成殘破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