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枯井
夜晚。
西秦國的定遠城宮城里,君臣們齊聚于花園內(nèi),盤腿坐在毛皮毯子上,面前擺放著一張桌案。
這是秦武邀請眾人參加的筵席。
但筵席上沒有那些傳世的美酒,沒有珍奇百怪的食材,也沒有那些一次演出就要嫁數(shù)萬周銀的歌姬。
所有人如同在參與一場家常的聚會一樣,樸素的吃吃喝喝,大聲談笑。
“大王還真是給臣開了眼了,臣還從未見過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以打垮一個諸侯國的策略?!?p> 衛(wèi)鞅舉著酒杯,朝秦武高聲說道。
聞言,一眾大臣皆是使勁的點頭稱是。
他們的確是開了眼了。
在秦武打算進行經(jīng)濟戰(zhàn)之前,所有人對于征服的了解,還只是一群士兵派人過去消滅敵人的士兵,然后占領(lǐng)敵人的城池而已。
像如今這樣通過經(jīng)濟手段,直接讓一個國家失去戰(zhàn)斗力,任人宰割還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
“這一次也不只是本王的策略在起效果,還有諸位對錢糧的調(diào)配,還有咸陽里為本王賺錢的百佳二千金,若非我們齊心協(xié)力,此次策略斷不能成?!?p> 秦武笑著回敬眾人。
一眾大臣聽了這話,都很是受用的笑了。
“還有,咱們還得感謝一下這魏國的公子?!?p> 眾人談笑之時,秦武突然將話引到了魏雨凝的身上。
“為何要謝我?”
魏雨凝登時一愣,不明白為什么要感謝自己。
他當初的確是出了一個主意,但這個主意也并未起到多大的效果,自然也就算不上功勞。
“感謝你雖然身在西秦國,本王管你也算管的寬松,但你卻并沒向魏國匯報本王的計劃?!?p> 秦武笑道。
“西涼王將我當成什么人了?”
魏雨凝無奈的笑笑,看向一旁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陳鎮(zhèn)關(guān),接著道:“我就算是想要匯報,可陳指揮使看我看的這么緊,我也沒辦法匯報啊?!?p> 話音一落,衛(wèi)鞅等人發(fā)出一陣哄笑聲。
只不過這笑聲并非是那種湊熱鬧的笑,而是壞笑。
秦武一眼就看出來,對魏雨凝的嚴密監(jiān)控,顯然是衛(wèi)鞅等人的手筆。
“魏公子誤會了?!?p> 說著,衛(wèi)鞅站起身來,舉著酒杯做出敬酒的手勢:“若是陳指揮使監(jiān)視你,你壓根不會知道,只有我們這些文官派去的沒有多大能耐的暗哨,才會暴露?!?p> “為什么要監(jiān)視我?”
面對衛(wèi)鞅的敬酒,魏雨凝沒有喝酒,反倒是將就被放下,目光銳利的盯著衛(wèi)鞅。
“這還用問么?你是魏人,是魏國的公子啊,我西秦國為何不能監(jiān)視你?”
衛(wèi)鞅不以為然的笑道。
“那你們干脆把我殺了,一了百了!”
魏雨凝站起身來,將面前的桌案直接踹開。
他這突如其來的暴躁舉動,讓在場眾人都是愣住了。
誰也沒想到,這個城府很深,總是非常理智的魏國公子,竟然會有當著秦武的面掀桌子,公然和群臣翻臉的智熄操作。
這簡直不可理喻。
“姓魏的,這是慶功宴上,西涼王眼下,你收斂一些?!?p> 身為武將的公孫成冷聲呵斥。
“去你的吧?!?p> 魏雨凝白了公孫成一眼,接著又看了看秦武,耐著性子躬身行禮后,才轉(zhuǎn)身一氣走之。
待目送著魏雨凝離開花園,衛(wèi)鞅才摸著腦袋疑惑道:“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病癥,怎么每個月都要性格反復無常幾天?”
“無所謂?!?p> 秦武搖了搖頭,淡然道:“本王只是觀他當時在議和中盡顯鋒芒,意識到他可能是魏國未來的中興之主,因此必須將他留作質(zhì)子而已,他只要留在西涼就夠了,其他的本王不在乎。”
聽到這話,公孫成上前一步,拱手恭敬的道:“大王,這家伙對我們有很強的隔閡感,末將覺得,是他魏國公族出身沾染了那貴族的不良習性,就該把他軟禁起來,讓他見不到天日,狠狠的折磨他的精神!”
說著,公孫成看向其他人,大聲道:“若是在精神上打敗一個魏國公族,讓他對我們卑躬屈膝,事情傳出去,我看各國誰敢看我們西秦國不順眼,誰敢說我們西涼秦人是野蠻人!”
此話一出,群臣都是紛紛響應,大聲點頭稱是。
西秦國現(xiàn)如今的大臣們,幾乎都是庶民出身,對于瞧不起他們的貴族,有天然的敵意。
“罷了罷了。”
衛(wèi)鞅朝眾人擺了擺手,輕蔑道:“還用折磨么?像他這樣的人定然有大志向,如今被困在西秦國,有志卻不能行,遲早變得郁郁寡歡,自暴自棄,諸位靜觀即可?!?p> 聽了他的話,眾人這才不再起哄。
說完魏雨凝的事,衛(wèi)鞅看向秦武,沉聲道:“大王,臣原本打算等宴會結(jié)束后再告訴您一件關(guān)于韓國的事,可現(xiàn)在這魏國的公子搞得氣氛全無,那就現(xiàn)在直接說吧?!?p> “快說。”
秦武命令道。
“有兩個消息一起抵達西秦國,第一個就是韓國西部大半?yún)^(qū)域已經(jīng)被占領(lǐng),而第二個,就是施糧隊伍往東的過程中遭遇了阻礙。”
“什么阻礙?”
秦武問。
“書信上是說,韓國有一個此前出走的大臣回來了?!?p> 衛(wèi)鞅回答。
聞言,秦武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人,他自言自語道:“該不會是韓非吧?”
……
與此同時。
韓國都城。
饑餓仍然困擾著韓人,哪怕是國都,現(xiàn)在也被饑餓波及。
人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茍延殘喘著。
而在宮城,士兵們將宮門封鎖的嚴嚴實實,肉香從宮城飄出,傳到外面。
“求求你們開門,救救我的孩子!”
“哪怕是不開門,給我一碗剩飯也行!”
一個抱著嬰兒的婦女使勁的敲打著宮門,可宮門內(nèi)的士兵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不是她的丈夫?qū)⒖诩Z省下來給她,那她也會像其他人一樣餓的動彈不得。
百般苦求下,宮門仍然嚴絲合縫。
婦女徹底絕望,癱坐在地上。
看了看懷中瞪著眼睛,干瘦枯癟的嬰兒,婦女流下淚水,看向旁邊的枯井。
她站起身來,一步步的向著枯井走去。
就在她打算跳下去,利落的結(jié)束兩條生命時,一個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用跳了。”
一坨面糊糊被遞到婦女面前:“因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