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等
“所以，月兒是你救走的？”
玄機問道。
張錦點點頭。
玄機還想問她在哪兒，想想?yún)s又算了。似乎這也不重要。
再次面對張錦，他的心情十分復(fù)雜。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怨恨。闊別已久的朋友，這一次并不是刀劍相向，而是互相平和地面對面站著。
甚至他還說是來幫自己的。
會讓人有一種本能的愉悅。
可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卻是沉重的，任誰都無法忘懷。
“走吧，這里不宜久留。”張錦又先開口道，“麻煩你先去看看月兒，她很擔(dān)心你，情緒不太穩(wěn)定?！?p> 玄機不置可否。
“你呢？”
張錦搖頭，面色堅定：“我不走。這九陰陣啟動了，陣內(nèi)若是沒有活人，便會有厲鬼離開陣法，嗅著附近的陽氣過去，殘害普通百姓，吞食他們的精元?！?p> “我不能不管?！?p> 你還當(dāng)你是曾經(jīng)的御衛(wèi)嗎……
哪怕你變成了陰靈，哪怕永遠不能再轉(zhuǎn)生，永遠都只能是陰靈，也還是義無反顧地想守著他們。
“我和你一起。”
“不用，我一個人能處理得了?！睆堝\搖頭拒絕，語氣中卻帶著懇求，“只是月兒那個陰靈印記……我沒有辦法為她緩解。我本身就屬陰……算我拜托你了，你在她那里等我回去，我還有事要和你說?！?p> 老父親的心，叫人難以不動容。玄機也就只好答應(yīng)。
他將月兒送到了另外一處城郊小院。在這里，住著一位年邁的老婦，皮膚滿是褶皺，走路也有些顫巍。
這是月兒小時候，曾經(jīng)照顧過她的婆婆，到月兒足夠大了，張錦就把她安排在這里，為的就是一旦有意外，還能讓月兒有個去處暫避。
所以見到久違的婆婆時，雖然她已經(jīng)老得像一張舊報紙，月兒還是很高興。
玄機進院門時，正見到月兒蹲在婆婆面前，仰視著她聊著天。
她的下頜曲線很完美，眸中盡管有些難掩的疲態(tài)，卻依舊是明光流彩，眼角還掛著一抹淺淡的笑意。鬢角垂下的一縷黑發(fā)，將她的臉襯得愈發(fā)嬌小。
許久未見，她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脖子上多了一塊黑斑，多少影響了她原先不染于塵的氣質(zhì)。
玄機心中嘆了口氣，暗暗恨了恨陰靈。
她很快便發(fā)覺玄機進來。
與他對視時，她稍稍愣了一下，旋即衣袍抖擻地飛奔到他身邊，滿眼關(guān)切：“你沒事吧？”
她將玄機上下打量一番，見他看上去沒受傷，笑著紅了眼眶。
玄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聲。
腦海中又想起月兒那副冰冷怨懟的樣子，讓他實在高興不起來。
不要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會原諒你……
月兒又向他身后望望，見并沒有人跟來，有些焦急地問玄機：“我爹呢？”
“他說要處理陣法給周圍百姓帶來的問題，要我先來這里等他?！?p> 頓了頓，又加上一句，“順便看看你情況如何?！?p> 月兒垂下眼睛，聲音低微：“對不起……我一時氣急，給你添了好多麻煩。”
“那倒也沒有。”
她又抬起頭，看著玄機：“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莫非，也是陰靈托夢給你？”
“嗯。”
月兒似乎還想說什么，卻最終沒說。
她跟婆婆打過招呼，小心牽起玄機的衣袖，請他進屋落座，又為他親手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你先喝杯茶，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煮些飯?！?p> 她溫聲軟語道。
玄機揚了揚眉，本來想拒絕，但是開不了口，這一會兒的空當(dāng)，月兒已經(jīng)進了廚房。
方才見到玄機后，她心里既是愧疚又是欣慰，這會兒為他親手做飯，更是有些難言的激動之情。
只是轉(zhuǎn)而想到爹爹的事情，又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能重聚自然是好的，這些日子以來，別提自己有多想他。
可沒有人愿意自己的親人變成這幅樣子。除了不見天日，還要終日擔(dān)驚受怕，生怕有一天他永遠都不能再存在……
見到爹爹的那一刻，她是恨過玄機的?？墒堑嬖V自己，時代將變，最后誰都會身不由己，而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玄機決不能死，他是改變這一切的關(guān)鍵。
她頓時明白了爹爹的意思。當(dāng)時代巨變的灰塵落在身上時，一味的恨便沒有了意義。她是讀過書的。
更多的，爹爹沒來得及告訴自己。
玄機便喝茶，便思忖著。
總覺得她今天對我有億點點熱情……如此想來，剛才她丟下我自己逃了，很可能也是張錦的意思，而非她的本意。
這個護女狂魔……
話說回來，他到底為何要成為陰靈？就算他執(zhí)念于皇城的百姓，可以他現(xiàn)在的樣子，又能做什么呢？
他在朝廷里還有多少勢力？
雖說這樣一來，也省得我費力去復(fù)活他了……
等會兒飽餐一頓，看看月兒若是情況穩(wěn)定，還是去幫幫他吧……
正想著，便聽到廚房傳來“咚”得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撞在了地面上。
玄機心下一沉，急忙跑進廚房，只見月兒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住頭，正痛苦地呻吟著。
不好！
她渾身害冷地在顫抖。
一定是陰氣侵蝕導(dǎo)致她的身體承受不住……玄機立刻將手按在她脖頸處，運起龍息，登時便感覺到一股狂煞之氣撲向自己，在與龍息爭斗。
“月兒，我的月兒！”
年邁的婆婆踉蹌著趕來，滿臉焦急。
一炷香功夫，黑斑變淡，月兒被放在床上，蹙起娥眉，睡著了。
她的發(fā)絲因為剛才用力的拉扯而變得凌亂，面色蒼白，頗顯憔悴和病態(tài)。
玄機坐在榻前，拿出遠信牌，想call妖王問問他說丹藥煉好沒有，想起CD還沒到，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婆婆則端來一盆熱水，小心地擦了月兒額上的汗，又替她理了理頭發(fā)，眼神里滿是慈祥和心疼。
“小的時候你就身體弱，這長大了，變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怎么還是這么弱呢……也不知道這是得了什么怪病……”
她輕聲念叨著，又轉(zhuǎn)而對玄機道：“多謝你，多謝你救了她呀。這份恩情，婆婆會記著的。”
玄機望著她褶皺的臉，心中不忍，輕聲道：“沒什么的，婆婆。”
過了幾個時辰，一陣凜冽陰風(fēng)自門口吹來，玄機吩咐婆婆在房內(nèi)看好月兒，自己迎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