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可以學1
五年眨眼而過。
又到新年，這也是顧從宜在江南過的第五個年。
除夕本是一年中最為熱鬧的日子，可江南顧府人丁冷清比不得上京熱鬧親友多，府上幾位主子看起來似乎也都不在意這些，因此這幾年都不曾大辦，直至去年除夕夜一書童起夜看到顧二公子獨自坐在院子里飲酒……
正因如此，今日顧從宜前腳剛走，雀兒和顧靜抒便開始張羅布置府上，大紅燈籠掛滿了大門長廊，紅綢不斷，綾羅似錦，對聯(lián)窗花一應俱全，就連紅燈籠上的圖案都由雀兒一個個親自描畫的，廂房照明的蠟燭都須得是紅色。
傍晚，顧從宜不敢相信一腳跨進顧府大門，入目皆是紅，要多喜慶有多喜慶。
可他不過上街打了個馬，怎么……難道是走錯了？？？
果斷退至門外，抬頭看了眼頂上的牌匾，“嘶，沒錯啊，難道爺今日起太早了……？”
顧準：“……爺您在神神叨叨些什么？”
下一秒顧準就看到自家爺一臉闖了鬼似的朝自己走來，“顧準，你去打聽一下，是不是我那個妹妹終于要成親了卻忘了通知她哥我。”
顧準：“……”？有這可能？
從大門一路走到什么閣，顧從宜的臉色可謂是變化多端。
夜色逐漸朦朧，長廊紅紗，大紅燈籠逐一點亮，美不勝收，心中涌現(xiàn)出幾分怪異之感。
忙碌的仆役們紛紛停下行禮，面色被這紅映照的喜悅歡慶。
“把你們的紗燈拿給我看看?！?p> 他進門就發(fā)現(xiàn)了每人手上提的燈樣式皆不甚相同，原來不僅花樣有異，就連每個燈面寫的祝福語都花樣百出。
顧從宜一看這字便知出自誰手了。
“恭賀新禧、迎春納福、吉慶有余……”一個個念過去，嗯，目前為止還算正經，慢慢畫風就開始突變：“壽比南山、突飛猛進、奇大無比——”
顧準：？？？
果然。
饒是有心理準備，顧從宜的眉心也還是狠狠跳了一下，眼不見心不煩的還了回去，道：“今日辛苦你們了，趁著過節(jié)放你們一晚，回家去吧，天亮了再過來便是。”
仆役們欣喜若狂，忙不迭叩謝：“謝二公子恩典！”
顧準卻開始期待：“不知道前面還有沒有什么驚喜？”
“過個年而已，哪來那么多花樣？”
顧從宜莫名其妙，剛準備跨進什么閣，就被小路子一把拽?。骸罢O，爺您等會再進?！?p> “？”
緊接著就看到幾人端來一個燒得正盛的火盆，在幾雙眼睛之下顧從宜不明所以地走了一套流程，什么跨火盆，凈手，除披風，撒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等，撒這幾個是怎么個意思？？？
顧從宜這才恍然大悟：“啊～原來要成親的人竟是我自己——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路到正門口。
小路子眼角眉梢都是興奮：“好了，公子可以進了！”
顧準在后面問：“這是有什么說法嗎？”
小路子為爺掀開棉門簾，道：“是大小姐在書上看的，說是除晦迎新，新年新象討個好兆頭?！?p> “什么書這么不靠譜?！?p> 也不知道是書不靠譜還是人不靠譜，過年跟成親都能搞反。
顧從宜輕曬，提起衣擺邁步進去，室內熏香繞繞，暖意烘烘，繞過三扇松柏梅蘭四時屏風，映入眼簾的便是楠木嵌螺鈿云細牙桌前埋頭奮斗的兩位少女，竹條畫紙硯墨筆鋪了滿滿一桌。
再低頭一看，做好的沒做好的燈籠歪七扭八倒了一地。
看她們那架勢，似乎還不打算停。
他簡直要氣笑了：“怎么？是知道顧府會因今日操辦挖空家底，所以提前學習怎么賣燈籠營生么？”
顧靜抒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世主，毛筆一甩，淚眼婆娑地就撲了過去：“二哥！你終于回來了，快救救我吧，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什么四字成語了！”
被他輕松躲開：“你本事大著呢，我可管不了你?！?p> 撲了個空的顧大小姐默默哭泣。
“公子?！?p> 另一位少女行了個禮，放在腹前的素手芊嫩，杏色薄襖，煙青色馬面裙，脖頸纖細白皙，眉眼之間的鼻骨上有顆淡淡小痣，更襯得她面容似柔似媚，楚楚動人。
隨著年歲減長，很多時候顧從宜都覺得這后院有些壓不住雀兒的美貌了。
問道:“怎么今年這么大費周章？”
“這不是看——”顧靜抒眼看著要露餡，被雀兒一扯衣擺，話頭頓時轉了個彎：“這、這不是我想看熱鬧嗎，二哥，你有沒有感覺很喜慶？”
“是挺喜慶的，不知道的以為你要成親了還不告訴我?！?p> 早已及笄且因婚事天天被徐姨娘數(shù)落的顧靜抒：？？？
要照顧某人自尊心真的很累誒。
顧從宜幾步上前，躺進上方的楠木椅，不耐煩道：“趕緊把桌子收拾了，喊人上菜，跑一天餓死了。”
“是?！?p> 顧準領命下去，雀兒準備彎腰拾掇那些多余的燈籠，顧從宜道：“雀兒，過來給爺捏肩?！?p> “是?！?p> 看著雀兒走了，顧靜抒也打算靠過去坐下，結果才邁一步就被親哥一瞪：“干什么？還不快收拾？”
顧靜抒：？
江南不讓燃竹，自然是沒有煙花可以看的，用過飯，顧二公子便讓顧準把留在府上的丫鬟小廝叫到庭院一起打馬牌，院內燈火通明。
同桃走過來一路都是靜悄悄的，只有什么閣最熱鬧，一個顧府一南一北活像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遠遠就看到圍成個圈沸騰吵鬧的人群中，有道裊娜身影緩緩步來。
她解釋道：“夜深了，我是來尋小姐的?！?p> “難得大小姐高興，今日讓她放縱些吧?！比竷簩⑹种械募t粉錦袋遞給她，“你也早點歇歇。”
同桃哪里敢收，“不了雀兒，白日你送到落霞院里的我都沒敢動，你也知道夫人的態(tài)度，那些東西送過來也是讓她糟蹋了。”
雀兒這些年在府上處事滴水不漏，倒比她這個家生子做的更如魚得水。
“兩片金葉子而已，府上人人都有的。這也是公子的意思，你應得的，收下吧?！?p> 雀兒直接塞她手里，再接過她臂彎挽著的狐裘披風，“我會幫你照看好大小姐的，你且放心?！?p> 同桃哪里還有話說，感激地握了握雀兒略帶涼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