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與白景楓于子時摸入林修韌房中,夜里冷月高掛,寒風不止,本就偏僻的院子里,耳邊聽得蕭風瑟瑟,房檐外的小角落掛了一張小小的蛛網(wǎng),有死去的蜘蛛一動不動掛在蛛網(wǎng)上,許久未曾清理。
低頭一看,窗紙也不知何時破了一個洞,未來得及修補。
風一吹,更是呼呼作響,叫人心生凄涼。
“若是說出去,恐怕沒人敢相信,這是林家大少爺住的地方?!卑拙皸髌沉搜圻@些破敗之處,眼里有些新奇,又藏了些不解和諷刺。
“可這并非林家虧待他?!弊鳛榱旨伊x女,我不愿意義父義母的人品被誤解,“林修韌為人很是冷淡,平日里最煩有人來他的住處叨饒她,便是下人打掃,也要經(jīng)他允許。像之前習武那段時間,我若要來找他,也從來不進屋,遠遠站著說幾句便是了。”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他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房屋破了也沒人知道,也怪不到別人頭上呀。哪里又是林家可以虧待他的?”個中因由,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你倒是護著你義父義母?!卑拙皸鞑恢每煞?,示意往屋子里去探探。
這白家三少爺能有如此膽大妄為,目中無人的囂張性子,大半也是被家里縱容出來的,林修韌的處境,他不理解也是正常。我不欲與人辯個輸贏,于是不再與他爭論,點頭應下。
誰知剛翻進屋,便驚覺黑漆漆的屋內(nèi)竟坐了一個人。
黑暗中,那個人正襟危坐,態(tài)度沉靜不驚,似乎正在等我們到來,雖看不清面容,我亦一眼就認出他是屋子的主人,林修韌,我的大哥。
我和白景楓二人沒料到這出,尷尬地面面相覷,一時沒有吱聲。
這還是我頭一回看見白景楓跟我一樣灰溜溜的呆住,叫我覺得有趣極了。畢竟無論我還是他,與林修韌都算是熟人,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過去也沒什么大的過節(jié)。
如今半夜三更偷偷摸進人家屋子里,還被人給當場逮住……
哪怕他真的是無歡,這場面也挺尷尬的。
“原來是你們?!睜T火被點燃,在晃蕩的火光里,我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無驚無喜,一如即然的冷靜與漠然。
林修韌站起身,平靜地看著我們,“你們在查我?”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么?關鍵是如何回答會顯得稍微好聽些,畢竟沒有人喜歡被懷疑,被揣測,被查探。而且還在查探過程中,與本人撞了個正著。
我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到自己到底是他妹妹,還真不知如何回應,就看向白景楓求助。
白景楓倒是很快淡定下來,坦然道:“對,我很早就察覺你行事可疑,所以想要查清楚,你究竟背地里在搞什么鬼,藏了什么秘密。”
我的景楓少爺,你可真是敢說呀!
單刀直入,直奔主題,這家伙臉皮厚的,不管場合不分時候,還真沒有什么話是他不敢說出口的,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我偷偷在心里表揚了他一句。
“是為了父親的死因?”林修韌顯然不會以為我們二人當真閑得無事,才跑來查他,立馬猜到了原因,“你們懷疑父親之死與我有關?”
林修韌作為撿來的林家長子,一度以身體原因不被允許習武,可偏偏通過不知什么門路,學得了一身好武藝,且隱藏得極深。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傷又是因何而來呢?
我開始揣測,我與白景楓今日的勝算有多少。
回想起昔日在塔樓所見,無歡并未怎么動手,那個用鞭子的女人雖手段犀利,殺的卻是已經(jīng)半死不活的幾個人,唯有杜筱月,那個不幸逝世的姑娘,是被無歡親手所殺,且一招斃命。
想起他所展示的手段,我大抵能猜出無歡武功不低,至少在如今的我之上。可另一方面,我又覺得東圣神教未必就很強,否則不至于研制那些古怪的藥物來另辟蹊徑,以毒傷人。
此外,紅芙姐姐不止一次說過,白景楓的劍法十分厲害,在與許多劍客高手對招時,仍能夠見血封喉,是屈指可數(shù)的劍術天才。
因此我猜,即便林修韌當真是無歡,也未必贏得了白景楓。
若是我與白景楓聯(lián)手,保不齊還能迅速贏下。
面對我們的探訪,林修韌表現(xiàn)得十分克制,難道不就是因為有所忌憚嗎?
興許這也是白景楓敢于直接說出此行目的的原因!我暗暗想到,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先拋出引子來,探探他的口風,問出他身上傷口的來源和對父親之死的辯駁。
話說得越多,破綻也就越多。如此,總能從他的話語中揪出些線索來。
想到這里,我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白景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需注意話術,步步引導,循循誘之,定能探出我們需要的真相。
只是我身份相對尷尬,開口的事,還是得靠他。
“好,既然你如此坦然,我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卑拙皸饕仓币曋中揄g,單刀直入地道:“你是無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