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中原成立了一個教派叫螳螂門,這螳螂門都有些什么人我必須弄清楚,最好是我認(rèn)識的。此外,洛陽那邊我必須去一趟,若是能碰上白莫寅——”
“你想都別想,白連城都翹辮子了,他這個做兒子的,還能在洛陽晃蕩不成?”涑蘭一口否決了我。
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半天才道:“那我也該去一趟,探探虛實(shí)?!?p> “什么虛,什么實(shí)?”涑蘭難得的反問我。
我咽了咽口水,思索半天后道:“首先,御景山莊家大業(yè)大的,這個莫寅公子,為什么不好好接手御景山莊的家業(yè),卻要偷偷弄一個七星閣,網(wǎng)絡(luò)天下的訊息?還是說,只是為了助力御景山莊一統(tǒng)天下?如果那樣,我林家也該多加提防?!?p> “你林家?”涑蘭挑眉,似笑非笑。
我不理會他的挑刺和戲謔,繼續(xù)道:“其次,他之前帶了一名女子去西域,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那名女子心懷不軌,甚至假扮成我的模樣混入大明若宮,他們要做什么?”
說到這里,我心里那股子慌亂又升了起來,繼續(xù)道:“最后,哪怕他們沒有心懷不軌,武當(dāng)山上,我好心去看望他,給他送藥,他先是說什么我與哥哥并非親生,三言兩語引導(dǎo)我冒冒失失犯了武當(dāng)山的禁忌,甚至隱晦引我去自尋死路,這樁事,我也該明白背后的原因。”
“你要明白什么?”
問到這里,我氣不打一處來,更是無比委屈和疑惑,“我究竟哪里礙了他大名鼎鼎莫寅公子的眼,要引我去招惹這殺身之禍!”
涑蘭一下子笑了起來,“怪了,當(dāng)初要?dú)⒛愕氖橇种獦?,她可是你名義上的姐妹,竟然對你心存殺心,你不怪林知樂,卻怪到了白莫寅頭上?”
他好笑地看著我,又帶著某種新奇,“女孩子真是奇怪,他雖言語引導(dǎo)你,叫你惹禍上身,可你若是聰明些,完全可以回避?!?p> “好吧,我沒那么聰明行了吧?”我不高興地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怪他,也許是因?yàn)樗o我的印象不像那么壞,而且我還對他心存善意和關(guān)懷,卻被他這樣對待,心里不平衡,我才如此介意吧。”
說完后,我察覺涑蘭目光古怪地盯著我。
“怎么了?”我檢查了一下自身衣著打扮,并無不妥呀。
“我說——”涑蘭摸了摸鼻子,有些好奇又有些玩笑地道:“你莫不是看上那白莫寅了吧?畢竟莫寅公子的風(fēng)采,可是人間絕有的?!?p> 見我瞪大眼睛的樣子,涑蘭絲毫不知收斂,還補(bǔ)充提醒道:“不過你別忘了,他可是白景楓的二哥!你還是先和白景楓之間掰扯清楚再說吧,免得惹得一身騷?!?p> “去死吧你!”憋了半天,我最后索性兩眼一閉,直接開罵。
跟涑蘭認(rèn)識越久,我越意識到不能跟他較真,他慣會胡言亂語,我若句句去解釋,非得把自己累死氣死憋死,他還長袖一甩,飄飄欲仙地就離去了,保不齊一滴眼淚都沒有呢。
因此,我也不去理會他太多,一番胡言亂語后,涑蘭拗不過我,次日便與我整裝出發(fā)。
他剛從洛陽回來,如今又得陪我回洛陽去。
因?yàn)閾?jù)他報來的信息,螳螂門行事神秘,七星閣并未給到聯(lián)絡(luò)方式,但線索還是有的,三個月后,沈家堡將邀請武林同僚相聚,商討誅殺西北蠻族之策。
所謂蠻夷,保不齊就是直指西涼閣,亦或其他西域教派,這樁事,螳螂門必定會前去探聽虛實(shí)。
“七星閣真的不會參與江湖紛爭?真的不會把明若宮的秘密透露給其他中原門派?”我心里總是發(fā)慌,忍不住問道:“要是他們知道了哥哥的部署,給出假信息引哥哥上鉤,最后群起而攻之,又怎么辦?”
“不會?!变程m斬釘截鐵地道,他并未解釋因由,隨后又笑了起來,“再說了,就算中原各派群起而攻之又如何?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發(fā)生過。你可記得,四年前的西涼閣主陸戰(zhàn)鳴,不就是因此戰(zhàn)死的嗎?他不死,你哥哥又哪里有上位的機(jī)會?”
“那一次?”我其實(shí)曾經(jīng)聽人說起來,細(xì)節(jié)卻知之不詳,“聽說前閣主死于那次對戰(zhàn)之中,莫寅公子好像也是因此而成名?”
“是啊,那可是白莫寅的成名之戰(zhàn),少年英雄,揚(yáng)名立萬,大名鼎鼎的陸戰(zhàn)鳴,卻成為了他成名路上的奠基石?!变程m搖搖頭,笑了起來,似輕嘲,又似有感慨,仿佛親眼見證了一般,讓我心頭不由一凜。
“你究竟還知道什么?”我問道。
“知道又如何?橫豎與我無關(guān),也與你無關(guān)?!变程m推著我往前走,漫不經(jīng)心地道:“眼下你說什么是什么,我隨你去。”
洛陽的氣氛并不輕松,據(jù)聞,三年前,大名鼎鼎的無影神偷吳崖子混入戒備森嚴(yán)的丞相府邸,偷走了一件物件,此后丞相大人下令全國搜捕,弄得是滿城風(fēng)雨。
而后不知為何,搜捕戛然而止,吳崖子卻是逍遙法外。
最為有趣的是,就在半個月前,有人發(fā)現(xiàn)吳崖子現(xiàn)身洛陽半江樓,將半江樓最是嫵媚動人的老頭牌姑娘,年近三十仍舊姿色惑人的淑娘,給拐跑了。
這樁事在洛陽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街頭巷尾的老男人們更是搖頭艷羨,說吳崖子一個年老的飛賊,竟然能引得美人隨他東躲西藏,浪跡天涯,真是羨煞旁人,個個兒以為自己也不比那吳崖子差,保不齊也能有紅顏美人做知己呢。
說起來,如今風(fēng)靡一時的半江樓三大頭牌之首槿月,便是被淑娘親手帶出來的。
御景山莊白莊主某年在洛陽的碧柳園中請客時,原本邀請聲名大噪的淑娘獻(xiàn)舞,誰知卻陰差陽錯,讓年僅十六歲的槿月因一支舞蹈和美貌,轟動江湖。
在那之前,她不過是這淑娘身邊的一個小丫頭罷了。
而這個頭牌姑娘槿月,與御景山莊的莫寅公子之間關(guān)系曖昧,亦是人盡皆知的,這傳起來,又是一段纏綿悱惻的紅塵故事了。
“那也未必是她的曲子有多好,保不齊,是這些江湖中人瞧見人家生得好看,這才一通夸贊?!蔽蚁肫鸪跻婇仍聲r的模樣,那樣的姑娘,便是沒有什么才華,只要在那樣的聚會上露面,想必也會一舉聞名的吧。
天下間,誰又能不愛光彩奪目的美人呢。
涑蘭不置可否,待我們二人走進(jìn)了半江樓的大門,選好了沿江靠窗的位置,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聽著小曲,他才道:“才女與否,不妨見見她方見分曉?!?p> “都說了是頭牌中的頭牌了,哪里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变程m難得說了一句世俗至極的話,跟他那向來神秘瀟灑,不以為意的姿態(tài)極為不符。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沒錢。”他終于非常識時務(wù)地閉了嘴,倒也算是知趣。
此時已近初春,冬季的雪漸漸淡去,窗外的新柳剛剛冒頭,還未來得及抽枝,枝頭的鳥兒孤獨(dú)而冷寂,襯著樓里的歌舞升平,平添了一股子不相符的荒謬。
白景楓喜歡來這種地方,我真是半點(diǎn)不意外。
可莫寅公子那樣的人,必定是偏好安靜的,怎么會喜歡這種地方呢?
“你說,白莫寅真的跟這個槿月——”我忽然八卦心起,用眼色指了指樓下,雙手作為一對暗示,“是一對戀人?”是為了紅顏知己來此?亦或是江湖野心,暗中籌謀著什么?
“你不是見過他們,你還問我?”涑蘭把一把花生米扔到嘴里,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就是覺得不像啊?!蔽一叵肫鹞羧斩说臓顟B(tài),女人倒是依戀情深,男人嘛,那副清冷勁兒,怕是快成仙了,“感覺更像是這個槿月姑娘單相思,巴巴地跑到武當(dāng)山去看他,真正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唷?!蔽铱鋸埖?fù)u頭晃腦,拿起桌上的梅子酒大喝了一口。
要說戀人,當(dāng)初在西域見到的那個美人姐姐感覺也不像,這個白莫寅,身邊美人無數(shù),且個個聰明大氣,倒是令人羨慕。
“我就說你看上他了,你還不承認(rèn)?”涑蘭冷不丁嗤笑出聲。
我嚇得連忙四下看看,還不忘伸手繞過桌子捂住他的嘴,“你少胡說八道,御景山莊耳目眾多,白家兩位公子可是這里的???,保不齊就傳到當(dāng)事人耳朵里去了,你還敢這樣張口就來?”
真是不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還是說不關(guān)他的事,他就毫不忌諱了。
“哈哈,你怕白景楓知道了?斷了你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涑蘭不怕死地道:“放心吧,人家兩兄弟感情好著呢?!?p>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蔽冶凰詢烧Z慪得要死,索性閉嘴了。
吃飯時,到底還是叫了一個姑娘過來,為我們唱兩句小曲,這個姑娘名叫鶯兒,長得倒是乖巧,嘴里咿咿呀呀唱著曲兒,柔柔軟軟的。
詞兒是什么我聽不太懂,但也覺得好聽,新奇地盯著她看,涑蘭卻享受地閉上了眼睛,小憩了起來。
一曲完畢,鶯兒問我們可還有喜歡聽的曲子。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蓮衣姑娘可在這里?”
涑蘭突然睜開眼睛,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鶯兒倒是絲毫不失態(tài),微微笑道:“蓮衣姑娘今日休息,每月初一、十五,她都是不見客的?!?p> 初一,十五?我愣了愣,想起了我義母也是如此,忍不住問道:“蓮衣姑娘是要去禮佛?”
聽義母說過,但凡初一、十五,便需齋戒吃素,難不成蓮衣也是尊的這個?
是以不在這兩日見客的?
鶯兒也愣了愣,片刻后微微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見我臉上迷茫,她解釋道:“蓮衣姑娘去見誰,是全然自由的,更無需向任何人交代。況且我們平日里練舞,也不是每日都能與她見面,與她親近些的那一兩個人,或許知道一二。她去了哪兒,見了什么人,她若不說,我們這些其他的姐妹們,又如何知道呢?!?p> “她去了哪兒,見了什么人你一點(diǎn)兒都不知道嗎?那——你知不知道——”我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剝了一顆花生米,又抿了一口酒支支吾吾,“我的意思是說,半江樓如何響徹大江南北,定然客流不斷,貴賓不少。鶯兒小曲唱得如此好,定然十分受歡迎,平日里想必見過不少客人吧?”
涑蘭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
我假裝沒看見,干笑兩聲繼續(xù)說道:“哈哈,我就是很好奇,再加上平日里都不太了解,我是指……你們平日里可會有一些???,比如……”
“比如什么御景山莊的二公子,三公子,對了,特別是三公子白景楓,不僅年輕俊朗的,性格也極為高調(diào),很是惹眼啊。”涑蘭這個沒眼色的,故意插嘴道,“你是不是也見過他?交情如何?”
我連忙瞪了他一眼,話說這么直白,合適嗎?
他也學(xué)我假裝沒看見,自顧自繼續(xù)道:“他是不是常來,見這個蓮衣姑娘?一般多久見一次?幾個人一起還是單獨(dú)見,只是聽聽曲兒還是——”
“我第一次來半江樓,對姑娘們的生活很是感興趣。”我看涑蘭滿嘴跑火車,連忙拉高了聲音,一邊倒酒推給涑蘭,一邊對鶯兒說道:“方才見鶯兒姑娘曲兒唱得這么好,又想著半江樓其他姑娘也是個個都有才藝的,所以心中好奇,這才隨意問了兩句,想要知道你們?nèi)绾巍?p> “你們平日里除了練習(xí)歌曲曲藝,是否常常受各家公子邀約,迎來送往的?對了,鶯兒姑娘有所不知,咱們這位和御景山莊的公子是舊識?!变程m竟然還有臉插嘴!
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挑眉暗示道:“說來說去都是自己人,透露些什么風(fēng)流韻事,說了些什么糗事趣話,也不必太見外的?!?p> “行了行了!”我忙不迭站起身,使勁兒捂住了涑蘭的嘴,一邊面紅耳赤地打斷他,一邊道:“這花生米味道不錯,你多吃幾顆?!闭f完,抓起一把就往他嘴里塞。
涑蘭被我塞得滿嘴巴花生,嗚嗚咽咽瞪大眼睛盯著我,口齒不清道:“我不愛吃花生?!?p> “你方才不還喜歡得很么?!蔽覜_他哼了一聲,這才松手作罷。
心道:這家伙純心戲弄我呢,雖說道出了我的心聲,可看著鶯兒尷尬的臉色,我恨不得鉆到地里去,不收拾收拾他我怎么想得開?
涑蘭見我收手,卻也只是大口大口地喝了水,識趣地不再吱聲。
這番折騰作罷,鶯兒這才捂嘴笑道:“御景山莊的公子,的確是時常過來的,但聽聞他們與槿月姐姐,蓮衣姐姐都有私交,是以,他們究竟交情至何等地步,是何狀況,外面倒是傳言紛紛,說得有聲有色的,實(shí)際上么……就連半江樓的其他姑娘姐妹們,也不大清楚的。”
“不清楚?他們平日里很是避諱外人嗎?”
我一愣,心想,難不成他們來此除了飲酒作樂,還有什么其他秘密不成?白莫寅倒是真有可能,白景楓那家伙,恐怕就真的只是來和姑娘們?nèi)妨恕?p> 想到這里,我心里就不大舒服,越發(fā)想去見見那個蓮衣,看看究竟是何模樣,又有何等才藝令世人傾慕贊嘆?白景楓那家伙,又是喜歡她哪一點(diǎn)呢?
也不知這個鶯兒是否猜出了什么,聲音柔柔地說道:“總之,外界的那些個傳聞,是當(dāng)不得真的?!?p> 半江樓,這個聞名大江南北的紅樓酒館,哪里會是表面那般簡單,背后的傳奇故事,真假是非,恐怕的確不是外界能知曉的。
但無風(fēng)不起浪,在洛陽,無論公私,我能打探到的東西,興許都不少。
“是嗎?”我眨眨眼,笑問道:“聽聞莫寅公子不僅與半江樓的槿月姑娘私交更深,一年前卻是攜了另外一名美艷女子來洛陽,你可見過那位姑娘?難不成,真的比名滿天下的槿月還要好看?”
“這……”鶯兒猶豫了片刻,又朝簾外觀察了一會兒,這才道:“那位姑娘我見過的,確實(shí)美艷逼人。大家偷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