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當(dāng)家沒幾天,就遇到了難題。
太醫(yī)們開給袁夢雨的藥里面,有兩味藥叫做五靈脂和紅花,怎么也買不到。
這兩味藥并不是名貴藥材,平日里多得很,可是這一年,據(jù)說是這兩味藥都讓幾個四川來的藥材販子給收購光了,市面上所剩無幾。僥幸收購到少量五靈脂和紅花的商販趁機(jī)哄抬物價,以至于它們的價格都超過了人參和鹿茸,而且就這樣還供不應(yīng)求。
可是,袁夢雨總得吃藥吧。
她已經(jīng)在許太醫(yī)等幾位大內(nèi)名醫(yī)的幫助下成功墮胎,剩下的,就是滋補(bǔ)和調(diào)養(yǎng)了。謝錦書有些同情她,好不容易求神拜佛吃藥懷了個孩子,這下子又沒了,任誰也會受不了,于是吩咐廚房,只要是袁姨娘需要的,盡量滿足。
只是這五靈脂和紅花找不到,讓謝錦書煩惱不已。她已經(jīng)派人到市面上高價購買了一些五靈脂和紅花,但是那一點點遠(yuǎn)遠(yuǎn)不夠,太醫(yī)們說了,袁夢雨要照這個方子吃上一個月呢,后面還要調(diào)整幾味藥,不過這兩味藥少不了。
謝錦書不覺哀嘆自己倒霉透頂,才當(dāng)家兩天就遇到這樣的麻煩事??墒?,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應(yīng)對,總不能不讓袁夢雨吃藥吧。
昨天,她和秋云去看了看她,乍見之下驚了一跳。袁夢雨原先飽滿圓潤的鵝蛋臉兩頰深陷,眼圈也有些黑,嘴唇毫無血色。倒是沒有力氣和心思來表示對謝錦書當(dāng)家的不滿了,因為她連站起來走幾步路都需要兩個丫鬟左右攙扶著。而且她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是自己究竟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許太醫(yī)他們說,這種情況最忌心悸浮躁,需要平心靜氣慢慢調(diào)養(yǎng),一著急,火氣一起來,氣血不穩(wěn),痊愈的速度就會慢許多。袁夢雨無奈,只得暫時放下對謝錦書的嫉恨之心,專心調(diào)理身體,打算有朝一日身體好了,再給李慎生個孩子,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
但是,謝錦書現(xiàn)在不僅不是傻子,還做了當(dāng)家夫人,和李慎圓房,是遲早的事情。袁夢雨想來想去,決定先采取些預(yù)防措施,讓李慎不要接近謝錦書。
玉荷聽了她的主意,覺得不大可行:“可是小姐,這件事情恐怕我們無法阻止,老爺和夫人安排的事,二少爺一定會照辦的?!?p> 袁夢雨說:“事在人為。只要我想辦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想當(dāng)初,我娘也不過是個妾,委委屈屈給人做小,最后怎么樣,那個原來的袁夫人不是一樣被我娘擠得無處安身嗎?”
玉荷是在以前的袁夫人——也就是袁鶴的親娘——去世之后才來到袁府做丫鬟的,因此對于袁府以前的事情并不清楚。聽到袁夢雨提起一些往事,不由得好奇道:“夫人是怎么樣把大公子的娘擠得無處藏身的?”
袁夢雨冷笑道:“那個蠢女人,我娘還沒怎么出手呢,她就給打敗了,真是不中用。不過說起來,她也算是個好人,對我很不錯,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對我甚至比對她自己的兒子還好?!?p> “那么……”玉荷不明白,既然是這樣一位慈愛的正房,這小妾為什么還要對付人家。
“這你就不懂了吧?!痹瑝粲昕粗窈?,“我母親告訴過我,一個女人,要想在婆家不受欺侮,就一定要保證夫君身邊始終只有自己一個女人。否則,無論其他女人多么賢淑善良,她都會嫉妒你和她分享了那個男人,會想盡一切辦法奪取夫君的關(guān)心。這時候,如果你不出手,那就等著被人宰割吧?!?p> 玉荷吐了吐舌頭:“這么可怕啊。那么小姐,當(dāng)初你明知道二少爺和那個謝錦書是指腹為婚的,你干嘛還非要做妾呢?”
袁夢雨嘆了口氣:“誰叫我愛他呢?你不知道,我愛他愛得恨不能把心都掏出來。當(dāng)然,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有一個和他指腹為婚的謝錦書,可是,謝錦書那時候不是個傻子嗎?怎么這一轉(zhuǎn)眼,她竟然變得這么精明了?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她?!?p> 玉荷問道:“那么小姐,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袁夢雨剛要開口說話,突然覺得一陣眩暈,玉荷見狀趕忙扶她躺好:“太醫(yī)們說了,你需要靜養(yǎng),不能心急不能生氣,還不能多說話。這會兒,你可能是說話說得多了,所以頭暈。你先好好躺著,不要再動,我去拿晚飯來。”
……
謝錦書的房間里,李慎正在和她商量著去哪里買到五靈脂和紅花。
謝錦書說:“不能和宮里求一些來嗎?”
李慎搖搖頭。
謝錦書說:“為什么?你和皇上不是好朋友嗎?要一點點藥材,估計他不會不點頭的?!?p> 李慎為難地說:“我聽許大夫他們說,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五靈脂和紅花緊俏得很,宮里面的儲備也不多,還留著給娘娘們用呢?!?p> “不行的話,就派人去四川買吧?!?p> 謝錦書提出這個建議,并不是她故意討好李慎,也不等于她忘記了袁夢雨曾經(jīng)對她的挑釁,而是因為自己現(xiàn)在是當(dāng)家人,不得不想辦法弄到這些藥材,免得被人說成是故意不給袁夢雨治病,否則,她才懶得管什么五靈脂不五靈脂的呢。
李慎看了半天,沒有發(fā)現(xiàn)謝錦書有半點虛偽,看來,她是真心實意為了袁夢雨著想。而自己,是怎么對待人家的?為了一個袁夢雨,把這么好的妻子都給忽略了。李慎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瞎了眼了。
李慎沉吟半晌:“四川離這里遠(yuǎn)著呢,且路途艱險,派人去買的話,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
“為什么會路途艱險呢?”謝錦書甚是困惑,“你們今年不是才把那里的盜匪都給剿滅了嗎?”
“我不是說盜匪,是說那里的路不好走?!崩钌鞑粷M地看了一眼謝錦書。
謝錦書想了想說:“是啊,李白都說,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不過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從四川去買一些回來。我明天一早就派人去,騎上快馬,叫他們路上不要耽擱,我想,總不會太晚的。不過,現(xiàn)在也不知道哪里的價格,我算算啊,得帶上多少銀子……”
謝錦書只顧著算錢,沒發(fā)現(xiàn)李慎癡癡地望著她,眼睛里還有那么一些柔情蜜意。
算到最后,謝錦書一跺腳:“干脆帶上三千兩銀子好了,免得不夠?!?p> 一回頭,突然看見李慎那樣看著自己,有些不自在:“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我臉上長花了?”
李慎不說話。他沒有聽清謝錦書再說什么,只看見了燈光里謝錦書的一張俏臉,和披在肩上的柔軟烏黑的長發(fā)。
謝錦書看李慎表情很是奇怪,又問道:“喂,我說你在呆想什么呢?”
李慎終于回過神來,說:“哦,我看見你的頭發(fā)上好像有一根線,還是白色的”
謝錦書急忙去照鏡子:“是嗎?在哪里?”
李慎搶先一步堵住了她,伸出一只手來:“不用照鏡子了,我來替你摘掉吧?!?p> 謝錦書本能地捂住腦袋:“不用了,我自己來。”
李慎的右手已經(jīng)撫上了她的耳畔。他輕輕摩挲著那綢子似的烏發(fā),覺得此時的謝錦書很美,很美。
謝錦書說:“你摘下來了嗎?”
“沒有,你剛才頭一動,頭發(fā)一閃,它不知道又藏到哪里去了?!?p> 李慎的手正要滑向另一邊,卻被謝錦書不耐煩地打掉了:“你可真笨呀,一根線這半天都找不著,我還是自己去照鏡子好了?!?p> 說著兀自推開李慎,坐在妝臺跟前。
李慎手僵在半空中。他尷尬地笑了笑,沖著謝錦書窈窕的背影說:“不用找了。”
“為什么?”謝錦書正在撩開頭發(fā)找那根子虛烏有的線。
“因為……因為我看見,你剛才過去的時候,它已經(jīng)自己掉下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