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氣氛焦灼
郭北山地勢平緩,多丘陵,少峰巒,從天上望下來模樣頗為有趣,像是一個側(cè)臥的女子,因此也被叫做‘神女山’——那座神女湖,便是地處郭北山腳而得名。
這天午后,李修言和寧采臣出了城,朝著郭北山而去。
兀一進山,天色便暗了下來,林間下起了濛濛細雨。
山塘十里秀,梅雨正分龍。
梅雨季的郭北山就是這個樣子,站在高處看,煙霞裊裊,頗有幾分秀美之氣,可一旦進了山,林密雨疏,難辨方向……加之梅雨時節(jié)蟲歇鳥散,靜謐無聲,讓人自骨子里透出一股涼意,不寒而栗。
兩人行至山腰,寧采臣指著遠處山谷里一座若隱若現(xiàn)的破落建筑,道:
“公子,那便是蘭若寺了?!?p> 李修言看著那地方,嘴角下意識泛起一絲笑。
那座破敗古寺就坐落在峰巒疊嶂的深處,一芳草萋萋,流水潺潺的幽谷中。
有趣,真是有趣。
這不是巧合。
早上寧采臣與他交談時,便說過,他究竟是如何在完全不靠近蘭若寺的前提下,確定它就是妖魔老巢的過程。
——首先,是為什么此前都不能靠近。
因為大妖會有‘妖感’,這用正統(tǒng)的修真術(shù)語來說便是‘神識’。
只有結(jié)丹期以上才會擁有的一種‘超感能力’,其作用非常廣泛且強大,一言兩語難以說清。
總之,一個金丹修士身處自己的洞府時,其神識可以覆蓋極大的區(qū)域,就像雷達一樣,對神識覆蓋范圍內(nèi)的一切了如指掌。
所以,寧采臣不能過度靠近大妖的巢穴。
而在進山之后,李修言也必須得中斷和科研船的鏈接,因為在這種環(huán)境中,信息是有可能被截取竊聽的。
蘭若寺的線索,是寧采臣自走訪與翻閱典籍中得到,這里的異常失蹤情況值得留意。
但真正讓他篤定此處即是妖魔巢穴的,是風(fēng)水。
——風(fēng)水是個謊言。
三千世界中的高階蟲族告訴人類,宗門要建在洞天福地之中,如此方可斂聚靈氣。
但實際上靈氣根本不是天然存在的,它是高階蟲族排泄給低階蟲族的催化劑,低階蟲族吸收了催化劑,便能更容易感知真元。
風(fēng)水是宜居度。
是對蟲族來說的宜居度。
對人類來說,宜居度是大氣、重力、溫度、氧氣含量……
可這些不是蟲族的宜居度,高階蟲族不用呼吸,不懼寒熱,它們甚至可以生活在恒星之中。
蟲族的宜居度就是‘風(fēng)水’。
至于什么是風(fēng)水,對不起,我們至今無法用現(xiàn)有知識體系解釋它,我們相信它一定是科學(xué)的,但這部分科學(xué)我們還無法理解。
我們只知道。
風(fēng)水既先天存在——那些天然便被蟲族認為風(fēng)水好的星球,無一例外最終會變成靈界星球。
風(fēng)水也可以后天改造——蟲族每占據(jù)一顆星球,一定會派出大量高階蟲族對其進行改造,這個改造的過程往往會被星球上的人類記載為‘天地大變的上古神話’。
盡管無法真正理解風(fēng)水的原理,但如果將其作為一種‘經(jīng)驗科學(xué)’,我們也能夠?qū)ζ溥M行反向利用。
就比如,寧采臣便是通過風(fēng)水之術(shù),推算出了郭北山上存在一個‘玄牝之地’,而這個地方,恰好就是蘭若寺。
沒有這么巧的事情。
早上的時候,李修言還特別和寧采臣聊過這事情。
“既然寧兄對風(fēng)水之術(shù)如此了解,那你可知曉一些妖魔的修煉之法?——它們到底在練什么?”
“這我就不知了,但我至少可以確定,那個蘭若寺里的大妖,其性淫,是個陰寒之物?!?p> 有點意思,他未必真的不了解,只是他不想說,或是……還信不過我。
雖然蟲族的進化歷程大體上都是從練氣筑基到大乘飛升這一套,但具體的修行之法不是一模一樣的。
它們有所謂的‘門派’與‘功法’之別,不同門派之間擅長的能力也有很大區(qū)別。
我們據(jù)此推測,這很有可能是因為蟲族內(nèi)部也存在‘族群’與‘屬目’。
不同族群所需的風(fēng)水,也就是宜居環(huán)境,以及成長過程中所需要消耗的資源……是不一樣的。
……
所謂望山跑死馬。
主仆二人在太陽落山時便看到了蘭若寺,可一直到深夜,兩人從里到外全都濕透后,才終于抵達。
破敗的墻體,朽爛的寺門,順著臺階滴滴流下的雨水,寒風(fēng)吹來,讓人徹骨的寒。
李修言打了個‘寒戰(zhàn)’——以他被改造過的身體,這種溫度其實一點影響都沒有,但做戲要做全套,自進山之后,主仆二人已經(jīng)開始了表演。
他挪動滿是泥漿的雙腳,跌跌撞撞沖進寺里。
抱著書簍的寧……書童緊隨其后。
“公子,這雨越下越大了,天色暗得看不見路,我們好像是在兜圈子,要不……就在這里歇一晚吧?!?p> 李修言看著唇紅齒白,渾身濕噠噠的書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副猶豫不決樣子。
“我,我聽說,這山上有妖怪……”
“哎呀,公子!這可是寺院,哪有妖怪敢來這里?。∵@要再轉(zhuǎn)下去,您的書可就全毀了!”
一說起書,李公子眼睛一亮:
“快!都拿出來晾著!”
……
那書簍里有很多書,但肯定不全是書。
下午進山時,李修言便發(fā)現(xiàn)寧采臣的腳步很沉,他背著很重的東西。
主仆二人把書鋪滿經(jīng)堂,‘累’得滿頭大汗。
李修言癱倒在地,解開衣領(lǐng),露出白皙幼嫩的肌膚……
計劃是這樣的:據(jù)寧采臣事前的調(diào)查,這寺里的大妖肯定極好男色,所以只要一進來,就……就你懂的,怎么色怎么來。
穿堂風(fēng)吹過,李修言抖了兩抖,拉起半解的衣襟,抱著肩膀,縮在墻角,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
“公子,我去找些柴禾來吧?!?p> 寧采臣背著衣襟搬空的書簍,走出了經(jīng)堂。
色誘的同時,也得創(chuàng)造機會。
兩人早上就商量好了,我們不能一直待在一起,適時得分開一會兒,按照正常邏輯,這個時候美艷女鬼就該……
半個時辰后,寧采臣抱著柴禾回來了。
彼此都從對方的目光中讀懂了意思。
你沒遇到。
我也沒遇到。
——見鬼了,見個鬼這么難的嗎?
那些志異小說里明明不是這么寫的,難不成……是我長得有問題?
不對,昨晚開會時大家一直贊同,李公子真是絕世美男子?。?p> 升起火,兩人烤干衣服。
emmm……
如果弱小可憐又無助這一套沒用,那么凜凜讀書人那套總有用吧?
李修言拿起書,借著微弱的火光看起來。
書童默默坐在一旁,漸漸的,他開始打哈欠,順勢趴在李修言身旁,沉沉睡去。
我得把自己演得像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光明磊落,一身正氣,心地善良,愛護幼小的凜然書生——李修言拉過烤干的衣裳,蓋在書童身上……
如此又是兩個時辰過去。
書童睡醒了,爬起身來……彼此又從對方的眼中讀懂了意思。
再有一個時辰,神機軍就該動手了。
妖呢?
你們總不至于是腐妖,抓男人不是為了自己玩兒,是為了看他們玩兒……吧。
氣氛開始變得奇怪起來。
今早寧采臣說過,如果事情不順利,她們一直不現(xiàn)身,必要的時候,也得試試……
“李哥?!?p> ——就在這時,藍的聲音傳來。
李修言松了一口氣。
她既然打破了無線電靜默,想必是有什么必須要說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小時前開始,在你們頭頂,出現(xiàn)了一個御劍的修真者?!?p> “他在看我們?”李修言問。
“應(yīng)該不是看你們,”藍道,“蘭若寺下面,有高能反應(yīng)?!?p> 真元力具有不可探測性。
人類現(xiàn)今掌握的技術(shù)沒有任何辦法能直接探知真元力,只能憑借真元引起的物理現(xiàn)象探知一二。
“什么意思?”李修言問。
“那個金丹,可能要孵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