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今日睡了個懶覺。
說是懶覺，也不過辰時三刻便起了床。
昨日尚有幾分恍惚不真實感，今日洗漱時，他才察覺身體輕盈，五覺通明。
整個人像是年輕了十幾歲。
如果用前世屬性來形容。
便是力量、體質(zhì)、敏捷、智力的全屬性增幅。
自己也算是位芝麻點大的仙人了！
盡管只是煉氣一層。
他咧嘴笑了笑。
正巧這時，前面屋角轉(zhuǎn)了道人影出來。
是阿穩(wěn)。
少年額頭血肉潰爛，走路搖搖晃晃，宛如一具行尸。
他這模樣著實有幾分猙獰。
寧遠眉頭皺起，喚了一聲。
聽見熟悉聲音，阿穩(wěn)便如同被喚回了魂。
身子一顫，撲進寧遠懷中痛哭流涕。
“寧大哥……寧大哥……我錯了……”
哭聲不大，抽泣得厲害，篩糠般抖個不停。
寧遠沒有說話，掰著腦袋檢查了一下傷勢。
看起來可怖，多是皮肉傷，只是恐怕得毀了容。
待得阿穩(wěn)情緒漸漸平穩(wěn)，寧遠這才問了事情經(jīng)過。
聽完之后，他凝視著少年，止不住嘆了口氣。
別看其壯得像頭小牛犢子，終歸是個屁大的孩子。
只是這心性，待在宗內(nèi)追求仙道，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書契呢？拿來我看看。自己去清洗下創(chuàng)口，忍著點疼，一會兒我?guī)闳ド纤帯！?p> 阿穩(wěn)閃著淚花，有幾分倔強：
“寧大哥，你放心，我決不會拖累你的！”
“是嗎？你如何不拖累我？”
“你的書契被我丟了，大不了我替姓朱的干十年！”
寧遠饒有興致：
“朱掌柜精明著，他可不會要你十年，太長了，好處再多落不到實處都是虛的?！?p> 阿穩(wěn)張了張嘴，陷入沉默。
寧遠拍拍他肩膀，笑瞇瞇道：“我?guī)湍憧??！?p> “不要！”
阿穩(wěn)遲疑片刻，將手甩開，扭頭便要跑：
“我去找何老四！我賣他十年，他一定會要的！”
寧遠眼睛彎了起來，笑著將少年一把捉回。
少年本就受了傷，掙扎幾下弱了下去，又開始哭鼻子。
寧遠這次倒是開心得很。
很好！
雖然走偏路，干了些壞事，但底子還是白的。
這人若是底子污了，想再漂回來可就千難萬難了。
阿穩(wěn)真同意了那句試探，寧遠會毫不猶豫斬斷二人關(guān)系。
“跟我來?！?p> 他牽著阿穩(wěn)，來到水缸旁。
幽幽水面，倒影出一高一矮兩道人影。
兩人皆沒注意到，便在此時，王長老幾人已來到屋院外，裘雨晴也是隨后而至。
大人物沒出聲，其余人自然不敢聲張。
院中，阿穩(wěn)看了眼水缸，便想扭開頭。
“看著?！?p> 他忍住扭頭的沖動。
“頭破血流，涕淚橫流，是不是覺得很丑？”
阿穩(wěn)哭兮兮點著頭。
“你會記得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嗎？”
阿穩(wěn)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會?！?p> “記得多久？”
“到死的那一天！”
寧遠笑著摸摸他的腦袋：
“人最怕忘了初心，仙途漫漫，若是到最后修成了自己不認識的人，那起初又何必開始呢？”
阿穩(wěn)似懂非懂，寧遠也不解釋：
“自己清洗傷口?！?p> “嗯，寧大哥……你有這么……難看的時候嗎？”
“有啊。”
寧遠肯定道：
“那時剛長大，尚未經(jīng)歷世界險惡復雜，碰得頭破血流，便偶爾一個人躲著哭?！?p> “?。 ?p> 阿穩(wěn)望了望他：
“剛長大？可是你也只比我大兩歲，而且你隨時在笑……我都沒注意……”
“扯遠了，清洗完我?guī)闳ド纤?，順帶找朱掌柜聊聊天。?p> 阿穩(wěn)堅定地搖搖頭：
“寧大哥，你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和所有仆役都不一樣，你應該是仙人，不能被我拖累！”
寧遠剛想開口。
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小娃，你看走眼了，他可是如假包換的仙人?！?p> 王長老笑著走進庭院。
他徑直走到水缸前：
“可否借個身，讓老朽也看看？”
寧遠愣了愣，拱手作輯，笑道：
“阿穩(wěn)，還不見過千符峰王長老?！?p> “王……長老？！”
阿穩(wěn)驚呆了，嚇得一動不敢動。
區(qū)區(qū)掌柜便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長老這等大人物，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你倒認得我？”
王長老從袖中捻出一道靈符，屈指一彈。
靈紋光芒大作，碧綠通透。
整張符箓化作萬千光點。
卷起一陣清新之風，順著阿穩(wěn)額頭滲了進去。
模糊血肉兀自蠕動，頃刻便凝成血痂剝落。
下方已然是新肉，連傷疤都未曾留下。
“可識得此符？”
寧遠眸子閃了閃：
“化春符，生肌止血，清神益氣?！?p> 多年未入仙道，寧遠本是沒這份見識的。
但繼承了宋秋風的經(jīng)驗。
莫說是區(qū)區(qū)化春符，許多失傳已久的古符，他都可以說得頭頭是道。
王長老笑得撲克臉都彎了起來。
他湊近水缸，負手凝望許久：
“老夫二十有五遇恩師，領入仙門，承繪符之道，五十年來日日研習，查閱古籍，未敢忘道?！?p> “這水缸，你兩小看得，老夫也看得！”
寧遠躬身。
他多少已經(jīng)猜到對方的來意。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摩符竟然驚動了長老。
王長老轉(zhuǎn)過身，悠然開口：
“寧遠，你可愿意拜入我峰下？”
“……”
場內(nèi)驟然安靜。
樓誠正倒是有幾分心理準備，卻是被師父的笑顏驚得目瞪口呆。
孟堂主長大了嘴，當場石化。
裘雨晴面色愕然。
三人表情出奇相似。
至于阿穩(wěn)，已經(jīng)宕機了盞茶功夫，怕是連話都沒聽清楚。
寧遠再次對王長老作輯。
入符堂是昨日便做出的盤算。
否則他自然不會露這一手。
入了符堂，才有源源不絕的古籍、古物。
有了它們，模擬器才能抽到‘墟元‘。
其次挨著千符峰這座靠山，其余人想搞事也得掂量掂量。
然而，寧遠想入符堂，可此時王長老的意思卻是拜師。
還是直接拜在他門下那種！
一旦入符峰，便等同于從仆役直接跳過外門，進了內(nèi)門。
那是煉氣中階弟子才有的待遇。
王長老的姿態(tài)不可謂不誠懇！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他不能入符峰?！?p> 簡單干脆，不容置疑。
嘶！
誰敢從長老手下?lián)屓耍?p> 孟堂主兩人聽得頭皮發(fā)麻。
寧遠卻是認出了這聲音。
他猛然扭頭看去，一臉詫異：
“裘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