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黑風高。
梭河鎮(zhèn)駐守仙人宅邸某處圍墻下鉆出一道人影。
人影身形瘦小，一對眸子卻在黑暗中晶晶發(fā)亮。
此人，正是白日里趁亂溜進鎮(zhèn)內(nèi)的小男孩。
望著偌大的宅邸，一片冷清萬籟俱靜，只有陣陣蟲鳴聲響起，男孩臉上生出一抹迷茫。
他冒死前來尋找仙人。
可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宅邸，那一處處檐角樹蔭下的陰影，此時就像一張張噬人的巨口，讓他心底止不住打顫。
男孩無聲揮了揮手，給自己加油打氣，隨即選了一條長長的回廊，鉆了進去。
一路出乎預(yù)料的順暢。
沒碰到丫鬟和盯梢，宅邸中竟是空無一人。
稍傾，他摸到一處雅致清秀的廂房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人跡。
只見廂房紙糊的窗扉間，透出暖黃色的燈火。
男孩看著，臉色一喜。
里面應(yīng)該住著仙人吧？
他咬了咬嘴唇，悄悄摸上去。
呼！
一陣微風吹過。
男孩后腦勺一涼，脖頸間起了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有人？！
他猛的回頭，身后空空蕩蕩，只看見遠處涼亭的輪廓，哪有半道人影。
他緩了口氣，轉(zhuǎn)回身來。
下一刻，他呼吸猛的滯住，瞳孔收縮，后背霎時被冷汗浸透。
只見，熹微月色下，一道蒼白的臉正緊貼著自己，兩瓣紅唇妖艷難言。
男孩噔噔噔往后退出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
盡管極度恐懼，他張嘴間，依然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驚恐很快被抑制住，男孩壯著膽子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并非妖物。
背著月色，除了蒼白的側(cè)臉，便只看得見一對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眸子，正直勾勾盯著自己。
男孩目光落在其衣飾之上，整個人再度愣住。
很快，他渾身如同篩糠般顫抖起來。
這身衣飾……
他死都不會忘記！
“小弟弟，需要姐姐幫忙嗎？”丫鬟輕聲細語。
男孩牙關(guān)打顫，半個字也吐不出來，恐懼到了極點。
緊跟著，就見丫鬟提住裙擺，一點點蹲下身來，笑語盈盈：“你想找上仙是吧？”
話落，寒芒閃爍。
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鋒利匕首，帶著濃烈笑意，猛的刺向男孩脖頸。
男孩死死瞪著眼，其內(nèi)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眼見鋒芒便要破入肌膚，撕開血管，一道閃爍著瑩瑩靈芒的柔水卷了過來。
鋒利的匕首被裹入水中，在嘩啦啦聲響下，落入后方一道人影掌心。
“你在做什么？”
王謝不知何時立在后方，寒聲道。
丫鬟咬了咬牙：“奴婢發(fā)現(xiàn)有小賊溜進來……”
“仙師！我不是賊，村里遭了妖患，求求您救救我們吧！”男孩鼓起全部勇氣，大聲喊叫。
王謝冷著臉，給了丫鬟一個警告的眼神。
一盞茶后。
寧遠洞府中，男孩顫顫巍巍地講完具體情況。
寧遠面色平靜：“也就是說，你們村的妖患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多年？梭河鎮(zhèn)卻一直視而不見？”
“是……是的！”
男孩一個勁點頭：“為了混進鎮(zhèn)來找到上仙，我弟弟和村里的長老已經(jīng)被殺害了……”
說著，他眼角滾下淚珠。
似乎是擔心冒犯仙師，男孩一個勁抹眼睛，卻是越抹越多，像是決了堤的壩子。
“對……對不起……”男孩趕緊跪下垂著頭。
寧遠和王謝對視了一眼。
能看到其眼中閃著一抹不加掩飾的怒氣。
據(jù)男孩所說，每年這個月份，會有海妖沿河而上，禍亂沿岸三處村落。
不僅如此，海妖更是對村落下了惡毒詛咒，村里人很少有活得過三十歲的。
三處村落。
寧遠腦海中想到那日點村簿，確實少了三處。
當時他還特意點明這個問題，卻是沒能從鎮(zhèn)長口中套出太多話來。
不用說，遭受妖患的顯然就是這三地了。
鎮(zhèn)長知情不報，有意阻塞消息。
居然是人妖勾連嗎？
即便那日，寧遠心底就有了些許負面猜測，但這個結(jié)果還是出乎了他的預(yù)料。
前有圣卵坑同門，后有人妖勾連，此事若真如男孩所言，長明城簡直可以說是爛到根子里了。
寧遠甚至不敢想象，這一屆屆宗門駐守，到底是怎么把的關(guān)？
又或者說是，在此地之人，就沒多少干凈的？
寧遠忽然瞥了眼王謝。
似他這般體內(nèi)種了圣卵之人，最終同樣要返回宗門，如此想來，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師弟……”王謝叫了一聲，欲言又止。
寧遠疑惑望著他。
幾息，他似是作了決心，扭頭望著男孩，問道：“我的丫鬟為何要殺你？”
寧遠眸子閃爍。
這點，兩人先前皆未提到。
男孩明顯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望了二人一眼，不敢開口。
王謝既然已挑破此事，倒也不再糾結(jié)，問道：“你可是認識她？且放心直言?！?p> 男孩終于點了點頭
“我認得她的衣著……每年海妖離開后，她們都會到村里來，替死去的人收尸……”
“收尸？”王謝愕然。
雖然蹊蹺，但算不得什么壞事啊？
怎么孩童一臉畏懼之色。
倒是寧遠品出不對勁來，問道：“每年都來？怎么個收尸法？仔細說說?！?p> 男孩點頭：“我也不是太清楚，就是將被詛咒而死的人集中起來，放火燒?！?p> “詛咒而死？”寧遠挑出這個詞來：“不是被海妖殺死的嗎？”
“海妖吃人不吐骨頭，不會留下尸身，這些人都是中了海妖詛咒死掉的?！?p> 寧遠沒有繼續(xù)問，而是輕聲呢喃：
“詛咒？”
與丫鬟相關(guān)，就必然與圣卵脫不了干系。
這一點寧遠已做出判斷。
只是他還不是太確定，海妖在這件事中扮演著何種角色？
之后，他又細細問了一些詛咒的具體表現(xiàn)，男孩口中只是說著短命，面黃肌瘦之類的詞匯。
看著其一副皮包骨頭相，這一點倒是相當鮮明。
寧遠思忖片刻，開口問道：“師兄，你對圣卵更為熟悉，不如由你來進行探查？”
王謝不推脫，抓起男孩手臂，往其內(nèi)渡入一絲靈力，凝神感知。
不像之前他自我感知那次，花了漫長時間。
這回，他幾乎是剛閉眼就又睜開眸子，臉色相當難看。
面對寧遠詢問的眼神，他微不可及的點點頭，語氣竟是有幾分發(fā)顫：
“是……圣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