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邊的酒家
所謂京城四大家族,其實只是民間的說法,并沒有什么官方評判。
是說,從武朝開國以來,一直活躍在朝堂之上,在京城最有權(quán)勢的四個大家族。當然了,確實是可以簡單粗暴的認為,這就是武朝最強大的四個家族。
當朝太師宋宗業(yè),就是出自于京城宋家,他也是宋家當代家主。
把宋太師出自宋家著重說出來,是因為他能當上太師,跟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由此可見,宋家在朝堂之上舉足輕重的地位,也可以大致知道,四大家族,在武朝,到底有怎樣的權(quán)勢。
至于同為四大家族世子的宋青云和秦子風(fēng)之間,到底有什么恩怨……
只能說,年輕人之間的恩怨,不是義氣之爭,就是女人之爭。
而他們之間,是因為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出自于四大家族的另一個家族,白家,名叫白欣月。她是白家旁系,同時還有另一個身份,秦子風(fēng)的未婚妻。
話說白家因為自身武魂的特殊性,會與各大勢力聯(lián)姻。而這個白欣月,就是白家與秦家維持關(guān)系而與秦子風(fēng)定下了姻親關(guān)系。
接下來就好說了,簡而言之,就是宋青云看上了白欣月,而恰巧秦子風(fēng)的武魂拉了胯……
倒也沒有出什么被逼著退婚的爛俗情節(jié),畢竟秦子風(fēng)是拉垮了,但秦家還強得很。但是,現(xiàn)在秦子風(fēng)遭遇暗殺,暗殺的背后主使還出自宋家,這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宋青云身上。
正是暮春時節(jié),又值午后陽光,遠處碧綠的樹,在陽光下閃耀,近處青翠的草,在微風(fēng)中蕩漾。
鮮艷的花,在道旁怒放;美麗的蜂蝶,在花叢紛飛。
道路上走來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隔著些距離,踏著春風(fēng),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是男生,他身材高大魁梧,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
他那衣服又臟又破,臟得只依稀辨得出布料是錦緞,上面有汗?jié)n,有淤泥,有樹青,有血污,已經(jīng)看不出衣服的原色是月白色了;它破的地方也多,這里飛著一塊,那里少了一塊,有被荊棘掛開,有刀劍割開。
已經(jīng)不成衣服了,不過是蔽體的布料。
跟在后面的是女生,她身材嬌小玲瓏,臉蛋絕美無雙。
她身著一襲紅妝,上有鴛鴦戲水,飛鳳騰云,頭上精心梳了云鬢,別有漂亮的發(fā)釵。
這盛裝打扮的裝束,實在太過美麗。
只是,前面的男生是個典型的直男,只悶著頭走路,她提著裙擺在后面,小短腿快速邁動,才勉強跟上。
說實話,他們這個組合,滿滿的土匪惡霸劫持了人家新婚嬌妻的既視感。
秦子風(fēng)帶著楊嫣從楊家村走出來后,沿著大路,直往戍南縣縣城走去。
只是,當在婚禮現(xiàn)場時的豪邁意氣消散后,再面對著楊嫣,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畢竟?jié)M打滿算,從他救了落水的楊嫣那天晚上算起,他們也就認識了不到七天而已。
所以當他尷尬的將楊嫣放下時,兩人都默然無言,只低頭趕路,于是他終于覺得迷茫。
楊嫣其實也是一樣,當她即將踏入火海時,她極度渴望有個英雄來將她拉出火海。但現(xiàn)在真的有英雄將她拉出火海了,她看著頭頂遼闊的藍天白云,前方?jīng)]有盡頭的路,卻感覺迷茫。
在戍南縣楊家村住了十六年,她第一次走出來,見到楊家村外原來是這樣。
秦子風(fēng)低著頭在前面走,好久,他終于覺得應(yīng)該把一些事情說清楚。
“楊……嫣?”他說著,回頭去看,這時才發(fā)現(xiàn)楊嫣已經(jīng)落后好遠了。
他看著少女提著裙擺在陽光下努力追趕的樣子,覺得可愛,覺得好笑,便笑了起來。
他笑著,等了好一會,楊嫣才走到近前。只見她累得氣喘吁吁,小臉紅撲撲的,上面是細密的汗。
秦子風(fēng)看著這樣的楊嫣,眼里帶著笑。
等楊嫣抬頭去看他時,正看見他臉上戲謔的笑……真討厭,這人!她不自覺的皺了皺鼻子。
等楊嫣緩了一會,秦子風(fēng)伸手用袖子去給她擦汗水。他本意是好的,但他輕柔的擦了兩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人家臉上留下了兩道黑印,然后才恍然自己的衣服實在是太“干凈”了。
“咳……”他尷尬的咳一聲,若無其事的把手收回來,背在身后,眼睛瞄向周圍的花花草草,好一會,他問道,“你……有什么想法嗎?”
“嗯?”楊嫣沒理解秦子風(fēng)的話。
“你現(xiàn)在離開了楊家村,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去,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不是非要跟著我。”秦子風(fēng)認真說道,“你這么好看,去到哪里,肯定都很受歡迎?!?p> 楊嫣懂了秦子風(fēng)的話,緊接著就是恐懼,她上前抓住秦子風(fēng)的手,眼巴巴的看著他,問道:“秦,秦大哥……你不要我嗎?”
作為一個擁有現(xiàn)代人思維的人,秦子風(fēng)也不知道該怎么向楊嫣說清楚他的認知觀。他拉著楊嫣在道旁的花叢邊坐下,看著她,這顆滄海遺珠,這朵深山珍奇,柔聲道:“嫣嫣,你很漂亮,太漂亮了。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但是……”
他頓了頓,努力想讓楊嫣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你擔(dān)心有人會因你的美麗傷害你,我可以暫時保護你,你沒有必要跟著我,或是嫁給我,或是非要做我的女人。只要你愿意,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去做,只要你自我選擇?!?p> 楊嫣搖搖頭,她哪有什么目標,什么夢想?秦子風(fēng)不知道,當他把楊嫣帶出來的時候,他就是楊嫣的一切。她咬著下唇,回望秦子風(fēng),回道:“我哪也不去,我……只要跟著你……”
這話太過大膽,她也羞澀,避過頭去,看著邊上的野花,好一會,她又道,“這世界再也不會有秦大哥這樣的人了?!?p> 話都說到這里,秦子風(fēng)便決定將話說清楚,他伸手輕輕捧著楊嫣的臉,讓她看著自己,兩人眼神對視了,他鄭重說道:“我并不需要一個美麗皮囊的泄欲工具,我只需要一個有自我人格的人生伴侶。你明白嗎?”
楊嫣似懂非懂。
“唉……”秦子風(fēng)嘆一口氣,放開楊嫣,“你才十六歲,還太小了。”
“秦大哥是覺得我不懂事嗎?”楊嫣弱弱問道。
兩個人在兩個世界,兩個頻道。秦子風(fēng)抬頭看著天上遠去的云,好一會,他忽然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我……”楊嫣低頭,便說道,“我會努力懂事的?!?p> “沒事?!鼻刈语L(fēng)忽然想通了,他親昵的捏了捏楊嫣的鼻子,“你才十六歲,還早著呢!”
十六歲的女孩子在干什么?剛剛上高中而已。
而他秦子風(fēng),這一世也不過才十七歲,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
養(yǎng)成系什么的,最棒了。
楊嫣羞怯的任由秦子風(fēng)捏自己的鼻子,她不懂秦子風(fēng)在說什么,也不懂他為什么笑,她最后只問道:“秦大哥還要我嗎?”
“要!”秦子風(fēng)回道,“怎么不要?嫣嫣這么可愛?!?p> 楊嫣又羞又喜,卻一頭撞進了秦子風(fēng)懷里。
兩人歇息了一會,又繼續(xù)趕路。這回秦子風(fēng)有意放慢腳步,與楊嫣并排著走。
“其實我當下的處境并不好……”兩人慢慢的走,秦子風(fēng)與楊嫣輕聲說著他們將要面對什么,
“我被安排到戍南來啟魂,說明家族已經(jīng)有意將我放棄了。殺我的人還是鎮(zhèn)魂司的。鎮(zhèn)魂司歷來都是秦家的地盤,這次刺殺雖說是宋青云的手筆,但很顯然,秦家內(nèi)部也有人要我死……我不知道是有人叛變了,還是是秦家高層的決議。
“所以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去京城,只能先去戍南城內(nèi)探探京州那邊的風(fēng)聲?!?p> 楊嫣不知道秦子風(fēng)在說什么,便只聽著,不插話。
“你跟著我其實很危險,宋青云后續(xù)會不會繼續(xù)派人來,我不清楚;秦家會不會派人來殺我,我也不清楚?!彼e談一般,既說與楊嫣聽,又自己整理思路,“而秦家一旦派人來,就是鎮(zhèn)魂司的人。鎮(zhèn)魂司手下,那都是天底下最強的魂師?!?p> “我不怕?!睏铈毯鋈惠p聲道。
秦子風(fēng)細碎的話語一頓,他偏看過去,只見到楊嫣還低著頭看路,仿佛剛才的話不是她說的。
這傻姑娘。他心頭柔軟被撓動,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們從楊小虎家出來時,我給了你娘一個包裹,包裹里面有十幾兩銀子,她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我也威脅過村正,諒他也不敢欺負你娘。你娘以后會過得很好?!?p> “秦大哥,謝謝你。”楊嫣低語。
“我們現(xiàn)在去戍南城,可能會住上一段日子……”秦子風(fēng)道。
一邊走一邊說,走了好久,忽然見得前面路旁有間酒家,秦子風(fēng)說得口渴,又很久沒吃東西了,見到有酒家,不由得精神一震:“有些渴了,我們?nèi)デ懊嬲倚┧??!?p> 太陽有些大,楊嫣體質(zhì)嬌弱,也曬得口渴,點了點頭。
酒家顯得簡陋,外面蓋了棚子,只擺了四桌,內(nèi)里蓋了幾間木屋,做廚房和歇息的地方。
秦子風(fēng)和楊嫣進到棚子下時,里面兩桌坐了人,一桌對坐了兩個莊家漢子,四五十歲,有擔(dān)子在身邊,看樣子是去了城里買賣物事;另一桌,坐了個女子,十八九歲,模樣還算周正,如果不是一身紅妝的楊嫣進來了,稱她一個漂亮也是可以的。
這女子點了碗面,正埋頭大口吃著。而在她的面碗旁邊,一邊是斗笠,另一邊,卻是一把大刀。刀是九環(huán)大刀,刀刃用皮革包裹住了。
她面對著外面坐著,秦子風(fēng)進來,一眼看見她,便多看了好幾眼,一方面是她邊上的大刀顯眼,另一方面是……她的胸實在是太大了。她穿的是女兒家蓬松的襦裙,卻依舊把襦裙撐得緊繃。
說起來,武朝尚武,并不禁武,在路上看到人帶了兵器,沒什么稀奇的。你看李伯陽一個文弱書生,不也跨一把劍在腰間嗎?在武朝,書生負劍游學(xué),也是很正常的事。
另一方面,這個世界因為武魂的存在,女子的地位并不低,女子入朝為官,女子開宗立派,也并不鮮見。有女子行走江湖,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一個漂亮的大胸女子帶了一把大刀,不怪人會多看兩眼。別說秦子風(fēng)了,就連楊嫣也看了兩眼。
楊嫣看了這女子的胸后,還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那么大,是怎么長的?
“你要什么?”兩人對坐下,秦子風(fēng)背朝著大胸女,輕聲問楊嫣。
“一碗粥就好了。”楊嫣低頭捏手指,還想著胸的事,心不在焉的回道。
“老板,一碗面加一碗粥?!鼻刈语L(fēng)便向房里喊。
“好呢!”有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應(yīng)一聲,從門邊探出來個腦袋去看新來的客人,卻正見到秦子風(fēng)一身血污,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將腦袋縮了回去。
專心吃面的大胸女聽到秦然的喊話,抬眼向前看一眼,見到秦子風(fēng)和楊嫣的奇怪組合,她眉頭一皺,便隱有怒火在眼里隱現(xiàn)。
她快速吃了面,喝了湯,從兜里掏出五塊銅板,拍在桌上,與老板喊道:“結(jié)賬!”
說完,她拉過斗笠,拿起刀,便往外走去。
她所坐的位置在里面,往外走,實質(zhì)就是往秦子風(fēng)身邊走。
“到了戍南城,我們還得找個住處?!鼻刈语L(fēng)在跟楊嫣說他們接下來的計劃,“說起來,我可能還得找份工作……我把錢都給……你……娘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了,一點點抬頭,看著楊嫣。
楊嫣察覺到什么,與秦子風(fēng)對視,她瞪大眼睛,悄聲問道:“身上沒錢嗎?”
“嗯……”秦子風(fēng)點頭,也悄聲問道,“你有錢嗎?”
楊嫣紅著臉搖頭。她結(jié)婚來的,身上哪里會有錢。
秦子風(fēng)躊躇,探過頭去,幾乎到楊嫣耳邊了,聲音越發(fā)小:“要不我們跑吧……不吃了?!?p> “不好……”
楊嫣正要回答,身旁忽然探過一只手,直直的向她肩膀抓過來。
而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手將要探到楊嫣肩膀時,秦子風(fēng)反應(yīng)迅速,后發(fā)先至,一把抓住了這只手。
他順著這只手看過去,正是起身要離開的大胸帶刀妹。
秦子風(fēng)皺眉,問道:“你干嘛……”
但他話沒說完,那大胸妹二話不說,沉默著擰腰提刀,一只手提著那包著皮革的九環(huán)大刀往他臉上砍來。
秦子風(fēng)臉色微變,迅速松開大胸妹的手,側(cè)身一讓,避開了這一刀。
這一刀直接劈在了桌子上,連帶皮革,“啪”的將桌子劈成兩半。
秦子風(fēng)擔(dān)心傷到楊嫣,也不留手,伸手一探,順著刀背往上,一巴掌拍在大胸妹握刀的手上,叫她吃痛松了手,他一手奪過刀來,另一只手成拳打去,在半空一頓,歪了歪,打在大胸妹肩頭。
大胸妹吃痛,蹭蹭蹭退了好幾步。
兩人交手,電光火石,從大胸妹伸手去抓楊嫣,到秦子風(fēng)反手奪刀,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被劈開的桌子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還沒倒下。
而秦子風(fēng)之所以能這么輕松,是因為這大胸妹江湖經(jīng)驗太少,將距離拉得太近了,適合秦子風(fēng)動手而不適合她自己動刀。
秦子風(fēng)收拳回來按住桌子,不讓桌子倒下,握刀的手將刀提起來。
這把刀倒是不負它的尺寸,十分的沉,秦子風(fēng)粗略估計,得有二十幾斤。一個女人能用二十幾斤的刀,實在是天賦異稟。
秦子風(fēng)將刀杵在地上,看向楊嫣,問道:“沒事吧?”
楊嫣確實是嚇了一跳,但秦子風(fēng)問,她只搖搖頭。
“坐過來?!鼻刈语L(fēng)示意自己身邊。
楊嫣很聽話的跑過來,挨著他坐下。
等楊嫣坐好了,秦子風(fēng)才看向大胸妹,沉聲道:“給我一個解釋?!?p> 而見了秦子風(fēng)和楊嫣的互動,大胸妹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誤會了什么,她咬咬牙,漲紅了臉,就要說話。
但就在這時,自棚外又走進一人。
“喲?!這么熱鬧?”
這是一個身著白色圓領(lǐng)長袍的俊俏公子,他不羈地披散著發(fā),手拈一支桃花,嘴角一點淺笑,向屋內(nèi)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