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里的故事從來如此，如非冰封，常流常新。每一日的波瀾，既與前日不同，又與去年相似。天光云影的，哪里能這么明鏡似的，總不把陰晴圓缺放在表面，山重水復的，不曾一刻停駐。流水里的故事就不是常先生的廊橋里的故事了。
盡管許多日子都從流水里逝去，可日子也還是一天天的來。有緩有急，有遠及近，有波有瀾。雖然不是滾滾長江東逝水的念頭，可即便是小河淌水，也別有一番意味。情不知其所起，意不知其所縱，云影天光的，把情意一天一天的流遠了，蕩漾了，渲染了。這里的柳暗花明，都能在流水里找到自己的影跡。
倒映下來的，不光是柳暗花明的影跡，還有許許多多的情意。曾經，也有許許多多的情意，并不在流水里?？扇兆右惶焯斓膩?，把歲月沖淡了，朦朧了，模糊了，變得像流水一樣，混同起來，有些柳暗花明的意味了，于是就一起流遠了，蕩漾了，渲染了，讓故事變得悠長了，悠長的沒有了邊際。你能分辨出其中的光與影，你能品味出其中的色與質，你能透視出其中的深與淺？
多半只是些柳暗花明的影跡，要尋找那些曾經的情意，可能會費些獨特的功夫。這里的功夫就不是村上的功夫了。老吳頭就是守著村口，望著密林，日復一日，年又一年，聽聞些密林里的傳聞，讓村人就能知曉了，明晰了，情看了。這情意也只是村上的情意。流水里的情意可并非如此。這里的密林不是村口的密林。這里的傳聞也不是村上的傳聞。誰也不會把老吳頭當作村上春樹吧。這里的老吳頭就是老吳頭，這里村上春樹就是村上春樹。并不是原本的形貌，是真真切切的質地了。
李逵與李鬼，真假美猴王的傳說，并不是流水里的常態(tài)，只是些世俗的比喻罷了。這里的光影雖然流淌，可真切的很。村上的故事積攢的多了，就會像柳翠兒和小五兒一般，相跟著到流水里來，里里外外的浣洗一番。展平了，舒張了，鋪陳了，看看誰的影長，誰的情滿，誰的意真。真真切切的，把些虛實的流水都映滿了，著色了，感動了，讓那些柳暗花明的意味都透露出來了，萃取出來了，展示出來了，不那么明確，也不那么曖昧。于是柳翠兒和小五兒就把浣洗好的衣物重新收拾起來，堆壘起來，重疊起來，端回村上，晾曬開，又是一場新的開端。
村上的日子總是那么儼然方正。流水里的影跡就是那么圓潤得體。多一分嫌多，減一分嫌少。多多少少的，總能曼妙的粘合起來，湊個整數，蕩蕩漾漾的，誰也不比誰多多少，誰也不比誰少多少。這一多一少，一少一多，就讓流水里的故事充實了，鋪陳了，真切了，有些歲月的意味了。于是就讓故事變得悠長了，悠長的沒有了邊際。你看到過流水的邊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