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家里還亮著燈。
那個罵她、不接她電話的人，其實還在等她。
她心里莫名酸酸的，“媽，我回來了?！?p> “大小姐終于回來了？要不要放掛炮歡迎你？”說話還帶著氣，夾槍帶棒，冷嘲熱諷。
“禁炮呢，媽?！彼f。
姜素云終于忍不住，嘴角翹了下，“桌上有飯菜，自己吃點，我就不招待大小姐了?！?p> 罵了、氣了、恨了，人回來，高高懸著的那顆心，卻也落了地。
“好?！贝蟀胍沟模鋵嵅火I，但母親準備好的，得吃。
這個晚上其實也沒太多時間睡了，四點鐘就得去表妹那里，姜素云女士還給她找了個活兒，得給表妹當伴娘。
老家親戚姐妹們見了她都很熱情，伴娘也當?shù)猛樌钡脚阒砻煤捅砻梅蛟诨檠缟暇淳啤?p> 在酒宴席上穿梭，總能聽見各桌的議論，琳琳嫁得如何如何好，新郎如何有出息，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家里幾套房。
表妹有了好歸宿，舅舅舅媽自然高興，難免把女婿夸得天上有地上無，于是，肉眼可見的，姜素云的臉色就不大好看起來。
席上親戚坐一塊，自然又會問到姜逾楠的終身大事。
“珠珠今年多大了？30了吧？”
是的，姜逾楠從前不叫“逾楠”，叫珠珠，父母離婚前如珠如寶的珠珠，另外，她還沒有三十歲??！不過就算三十了又怎么樣呢？
“三十應該找男朋友了吧？珠珠這么優(yōu)秀，又在大都市讀名校，還是博士呢，男朋友肯定不差吧？”
姜素云臉都僵了，也要保持微笑，“還沒有呢，我們逾楠啊，對學業(yè)太專注了，一心撲在學業(yè)上?！?p> 一片好心的親戚便開始勸了，“那還是得把終身大事放在心上?！?p> “對啊，女孩子，終究要嫁人的嘛?！?p> “素云啊，我們也是為珠珠好，女孩子年紀大了就不好找了?！?p> “對啊，又還是博士，其實女孩子念書念到本科就行了，畢業(yè)最好的年紀，談個對象然后生孩子，頂多念到碩士，這博士讀出來，年紀也大了，生孩子都成高齡了，找對象也難一些，男人都不愿意找女博士?！?p> 一桌子親戚，七嘴八舌，要強的姜素云火氣已經(jīng)在燃燒了，但臉上還是保持著驕傲的笑容，“那不一樣，我們逾楠可不是普通女孩子，是科學家，是要為國家做出貢獻的，她的理想，就是響應國家號召，建設海洋強國。”
“理想是好，可是，女孩子終究要嫁人的??！”
話題，最終又回到了這里：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的。
“建設強國這樣的事是好事，但讓男人去做就好了，女孩子念個書，找個穩(wěn)定工作，嫁個好男人，就可以了?！?p> “對啊，像琳琳這樣的，就在本地讀了個幼師，也是本科，現(xiàn)在找的這個女婿多好，家里房子好幾套，都不用她工作了，結完婚就回家待產(chǎn)帶孩子，這輩子都享福了！”
“是呢，女人活著為什么？還不是為過好日子？素云啊，趕緊催催珠珠，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再耽擱下去，就更不好找了……”
姜素云臉上的笑越來越僵硬。
這些話姜逾楠沒有全部聽見，只在經(jīng)過的時候，聽了個三兩句，但也知道大概說了些啥，尤其是那句：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的。
都是老生常談了。
她猜測今天回去，只怕又要被媽媽嘮叨。
她也做好心理準備了，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媽媽什么都沒說，只把門一關，拒絕和她交流。
不管她去敲門，還是發(fā)消息給媽媽，媽媽都不搭理她。
她嘆了口氣，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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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顯然媽媽還在生氣，她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還買了菜回來，做好了午飯，叫媽媽出來吃的時候，人終于出來了，只是指著她的臉說，“你二姨，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明天，你就去見面！”
“媽，我現(xiàn)在哪有時間……”
“你給我閉嘴！”姜女士指著她，怒斥，“你別跟我說沒時間！我跟你說，我們國家那么多有本事的人，海洋強國缺了你不缺，你們那個圈子里，兩條腿的男朋友不好找，兩條腿的科學家多得是，少了誰，馬上就有人能補上！別把自己說得多重要！”
“可是我……”
“打住！也別跟我說你的志向不在方寸之間，在什么星辰大?！苯卦蒲劾镉科饻I花，“是，你的世界很廣闊，你的大海深不見底，你的宇宙無邊無際，可是我呢？我只有你?！?p> 這句話，堵得姜逾楠啞口無言。
“對于大海和宇宙來說，你算什么？沒有你，大海就干涸了？宇宙就爆炸了？可是，對于我來說，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唯一！你這么大個人，不談戀愛不結婚，讓我臉往哪里擱？鄰居背地里都要議論你有毛病了！我的臉都被丟盡了！”
姜素云說完這番話就氣沖沖地出去了，姜逾楠心里卻始終堵著母親帶著哭腔說的這段話，堵得發(fā)漲，堵得難受。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居然成為媽媽的羞恥了？讓媽媽丟盡了臉？
她不是，一直都是媽媽的驕傲，讓人羨慕的別人家的小孩嗎？就因為還沒結婚，就成為恥辱了？
鄰居說她有病。
她真的有??？
到底是誰有病??？
苦笑中，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有消息進來。
她一看，是老家的同學，中學時的好朋友，聽說她回來了，約她去家里玩。
她心里正好憋悶得慌，答應下來。
朋友莫晚，中學時跟她就是好閨蜜，兩人成績都好，大學考去不同的城市，放假回來還會經(jīng)常一起玩，不同的是她后來繼續(xù)讀研讀博，而莫晚則回來考了個公務員，進了某局工作，這兩年各自忙工作學業(yè)，聚得少了些。
下午，她如約前往。
畢業(yè)五六年，莫晚自然已經(jīng)結婚了，結婚生孩子姜逾楠都有來祝賀，但她沒想到的是，莫晚家門一打開，迎接她的是一個大著肚子的莫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