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氏祠堂
前列腺傳來撕扯般的劇痛,給辛葉羽疼醒了。
忍著劇痛,睜開一點縫隙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此處簡陋異常,百人大通鋪,每個鋪位都有一個玫藍色睡袋。
“這就是兩千一晚的酒店嗎?”辛葉羽嘟囔著。
秦木嵩在臨近的鋪上睡著了,旁邊的人鼾聲雷動,辛葉羽搖搖晃晃的爬起來排掉膀胱里的脹痛。
“小兔崽子!干啥呢!”
沙啞的聲音罵了起來,辛葉羽這才全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再給一個陌生人灑水。辛葉羽瞬間驚醒,撒腿就往外跑。
已是半夜,酒店依舊燈火通明,幾位老奶奶正在清場子。
“你誰???”辛葉羽在門口看了半小時,老奶奶嚇得跳起來,陰冷的目光斜視著辛葉羽。
老奶奶短短的皓發(fā)微卷,項上圍了一圈水綠老坑翡翠項鏈,左手戴著玉鐲和水晶珠串,無名指上的塞拉利昂鉆石射出晶光。為了不損壞首飾,雙手套上透明長手套,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珠寶的魅力。她身穿藕色絨面緞光連衣裙以滿鉆點綴,純黑金屬質(zhì)感尖頭平底鞋映襯地如此優(yōu)雅。
辛葉羽視線上移,看到一張圓滑世故的臉,珠寶瞬間顯得沒那么溫和靈秀了。
“來找?guī)摹!毙寥~羽猶豫了會,還是插了句嘴,“這么晚了怎么還沒休息?機器人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收起你那該死的好奇心,別特么多管閑事!”老奶奶停下擦桌子的手指著辛葉羽,“咱們村啊錢多到用不完,但是沒有廁所,隨便尿,沒人管的。”
老奶奶彎曲的脊椎發(fā)出起伏的哀嘆,“本來不想說的,看你眼生的很,還是告訴你吧。很久以前,廁所發(fā)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尿完趕緊回去,黑夜別在外面閑逛!”說完繼續(xù)擦那永遠都擦不完的桌子。
聽人勸吃飽飯,辛葉羽想著反正尿也尿了,覺是沒法睡了。于是,找了塊空地,雙頭抱頭躺在扎人的草地上,仰望漫天星空。
繁星做景,癢癢的草地做毯。萬籟俱寂,星辰隱現(xiàn)。
辛葉羽想家了,想太奶奶,想爺爺奶奶,想爸爸媽媽,想兒時的玩伴。
孤獨像無情的海浪拍打過來,躲閃不及。
捋了捋浮躁的情緒,在地里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可走了大半天還在地里打轉(zhuǎn)。
細細碎碎的聲音隱約響起,辛葉羽蹲在草垛后面聽著。
“你仔細想啊,十年前村里的年輕人全去城里打工了,怎么這兩年這村一下子爆發(fā)?我和叔帶著一堆禮物去求村長,希望得到一點發(fā)財?shù)拈T路。他倒好,禮知道收,事情一件不辦,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咬牙切齒的吱吱聲像粉筆在黑板上反復(fù)摩擦,聽得辛葉羽渾身發(fā)毛,打了個寒顫。
“小弟也奇怪,但是看到大家住在一起都挺開心的呀,也沒想那么多。要不咱們也在這里落腳算了,隔一段時間就得換個地方,兄弟們都累了?!?p> “你個沒用的東西!一到關(guān)鍵時候胳膊肘就往外拐,你就沒想過這里是不是有金山?”
“金山?哪兒啊!”
“瞧你這熊樣!”粗啞的嗓音詳細計劃著,“下面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給我記好了??!別告訴第三個人,不然你就死定了!”
“好好好?!?p> “我派人埋伏在村里半年,上個月二猴子打聽到莫氏祠堂里的地下室藏有無數(shù)寶貝,剛好這個月有喜事。這次啊咱全都給他薅出來,咱自己村也能發(fā)達了?!?p> “好,然后咧?”
“再過會啊,猴叔帶著人就來了,村里有幾個人也一起來。這是鑰匙和槍,你拿好了?!?p> “槍?我不要我不要。”
“拿著!到時候有突發(fā)狀況你來保護我們啊。不想發(fā)財了!”
“好吧。”
“你負責開門和把風,其他的事交給我們?!?p> “山上沒狗吧?我怕狗。”
“三娃哪找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回去可得教訓(xùn)教訓(xùn)他?!?p> ……
田地又歸于一片寂靜。
哇靠!他們要偷東西!到底要不要告訴村民呢?辛葉羽的內(nèi)心在掙扎時,隱隱約約看到一群人,大概二三十個人,個個都操著家伙什。
“不行,我要是去告狀了,被反咬一口,到時候就是全身上下長滿嘴巴都難辨白。他們倒成無辜受害者,我成了惡人先告狀。關(guān)我啥事,他們家的事自己解決去,我擱這瞎操什么冤枉心?!?p> 辛葉羽腿蹲麻了,剛要起身舒緩下筋骨。又傳來一串嬌柔的喘息聲,聽得辛葉羽全身酥酥麻麻的。
“雞哥,你怎么上個廁所要這么久的?”
溫柔似水的聲線,這誰扛得住啊。
“才這么會就想我啦,ROUND20來咯?!?p> 溫柔鄉(xiāng)沒有回應(yīng),隨之而來的是草地里發(fā)出一陣如珠落玉盤似的笑聲,帶著陣陣蟲鳴。
趁著噪音和月色,辛葉羽用標準的鴨子蹲,一步步挪到大通鋪。
剛才的對話在他腦子里反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辛葉羽試圖把秦木嵩搖起來,可無論如何秦木嵩都沒有反應(yīng)。于是決定獨自前往,雖然不知道那個什么祠堂在哪,只想趕快離開這充斥著震天的鼾聲、磨牙聲、夢囈、腳臭的地方。
辛葉羽看了眼腕上的表,子時。他在腦海里回憶了個遍,祠堂通常建在山頂。山頂是聚集天地靈氣的好方位,地勢較高的地方可以一覽眾山小,高處也能避開洪水保持祠堂的干燥和整潔。
總之,往那個最高的山走就行了。
趁著月光,辛葉羽掃了一遍周邊的環(huán)境,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座山,這么大一片平原,有一點突起的地方自然一眼就看得到。
沒過多久走到山腳下,隔著幾百米遠,前面烏壓壓的一片人,領(lǐng)頭的打著手電筒在帶路,吵吵鬧鬧的。
“干嘛呢,鬼鬼祟祟的?!?p> 五指發(fā)出的巨大力量拍到辛葉羽的右肩,差點舊疾復(fù)發(fā)。他正轉(zhuǎn)身還一記猛漢拳,只見眼前三個彪形壯漢正虎視眈眈的俯視著,立馬收起拳頭。
“三位爺有何貴干吶?”
“你也去山頂?”拍他的戴著鴨舌帽的壯漢蹲下來,溫柔的說。
辛葉羽猛地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歡迎加入猛兔隊?!绷硪晃淮┲谷切”承牡膲褲h把辛葉羽拉了起來,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快走到山頂,月夜下的老者在山頂路口處攔設(shè)了關(guān)卡,攔住猛兔隊,“這么晚不回去睡覺,上山作甚?”
“大爺,我是保安,大胡子是美術(shù)老師,我們過來寫生,畫星空和夜景?!?p> “大半夜寫生?怎么沒見你們帶畫具呢。”
老者頂著尖頭破舊草帽,看不清是什么顏色。胡子多到覆蓋整張臉,只露出像手電筒一樣閃亮的雙目。他拄著拐杖擋在關(guān)卡之間,在月夜的柔光之下顯得沒那么嚇人。
大胡子壯漢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整套畫具,一一擺放整齊。辛葉羽看的目瞪口呆。
“月黑風高,你們注意安全,我回屋休息會?!崩险邠u著頭擺著手,“老啦不中用啦,守不住夜咯,守不住咯?!?p> 老者搖晃的身影逐步消失在羊腸小道。
大胡子壯漢沒有收起這些畫具的意思,繼續(xù)往山頂走去,辛葉羽也不敢插嘴,悻悻的在后邊跟隨。
這山怪陰森的,要不是有猛兔壯漢隊帶路,辛葉羽絕對會迷失在深山之中。不知走了多少個碎石臺階,總算是到山頂了。
“到了?!毙”承膲褲h滿口的激動都快溢出來。
辛葉羽壓低身體,喘著粗氣,腿都快走斷了,還不如在大通鋪里躺著。
巖石層疊起伏,蒼松翠柏錯落有致,濃蔭蔽日真乃避暑勝地。米黃色墻面與各式各樣的棕褐色拼接成一幢建筑,竹制躺椅錯亂地擺放在各處。門口立著兩排稀疏的竹林,枝葉早已泛黃,根部的一圈圈沙石排列整齊。
“快躲起來。”鴨舌帽壯漢把隊友全部拉向最近的灌木叢。
幾十號人手持電火炬,圍在一棟老舊的建筑前。
“那就是莫氏祠堂?!毙”承膲褲h小聲說。
祠堂坐落在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之中,周圍的團團花草為這座雄祠堂增添無限光彩,燈柱上的爬山虎遮蔽了部分光源,很難想象日升之時的景象會有多么壯觀。
整棟建筑典雅質(zhì)樸,墻壁由水磨磚砌成,堂廊之間、亭殿之間,隔不多遠就有一道裝飾精美的間墻。由石階可登臺而上,淡青色的墻面斑駁不堪,大門上方正中心的“莫氏之祠”靜靜地躺在那,金色行書匾額彰顯清淡文雅與沉靜端肅。格格不入的是大門上那兩層銹跡斑斑的大鐵鏈。
“怎么老感覺著祠堂里面陰風陣陣的。”大胡子壯漢半蹲在灌木叢后邊,往后退了退。
“可別說了,我有次去寺廟看到佛像都被嚇得直哆嗦?!兵喩嗝眽褲h插嘴。
小背心壯漢側(cè)過頭擠眉弄眼,“指不定你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唄,佛普渡眾生,雕像莊嚴肅穆,你怕個毛?!?p> “噓——他們抄家伙了?!边@兩人可太能聊了,辛葉羽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同時給給秦木嵩發(fā)了消息。
辛葉羽視力非常好,常常自詡有鷹眼,隔了老遠就能看到對面每層樓里的小人在做什么。
瘦小個拿著斧頭一下一下的揮砍銹蝕的鐵鏈,邊砍邊罵,幾分鐘過去,門終于開了。
“為了咱村的未來!沖??!”一群人舉著火炬全涌了進去,把瘦小個推倒在門口。
啊——
啊啊——
啊啊啊——
沒一會,尖叫聲、慘叫聲、嚎叫聲此起彼伏。
光頭趴在地上狂嘔、有幾個人不停地罵著、還有幾個人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鴨舌帽壯漢做了個往前走的手勢,猛兔隊出擊。
“怎么了?”鴨舌帽壯漢一路小跑到光頭跟前,光頭先是愣住,而后嚇得癱倒在地,尿了一褲子。
“里面。。里面。。全是尸體。。嘔。?!惫忸^哆哆嗦嗦的用嘴唇擠出幾個字來,手指一邊哆嗦一邊指向莫氏祠堂那深不見底的門洞,說完,眼淚口水同時噴出。
“什么!”
“不信。。不信你自己進去看??!”光頭倒在地上嘔到抽搐。
“我是唯物主義戰(zhàn)士,不怕這些牛鬼神蛇!”大胡子壯漢從口袋里掏出強勁電火炬,給每個隊員分了一個。
辛葉羽已經(jīng)嚇得直哆嗦,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硬著頭皮跟著。
酸腐的惡臭繞著柱子、橫梁旋轉(zhuǎn),地上血流成河,殘肢敗體散亂地在地上蠕動。整間屋子堆滿了和殘軀混雜在一起的金銀珠寶和古董。
突然,辛葉羽腳底踩到什么濕滑的液體,身體不受控制地迅速向后仰倒,一只強有力的手掌猛地接住辛葉羽。
“嘔——”小背心壯漢見到此情此景,捂著嘴跑出去,沒忍住,吐了一地。
這哪是祠堂啊,完全是大型屠宰場的既視感,心臟咚咚咚地撞擊每一滴血液,時間和空氣在周圍凝結(jié)成巨大的冰山不斷向辛葉羽擠壓過來,窒息感蔓延在每一寸呼吸中。
辛葉羽捂住嘴巴,忍住惡臭,把火炬的電光照到這堆尸體上。
第一個仰臥在上的居然是莫阿什村長!再往下是村長女兒和女婿,底下是整個村子的人,包括剛才在酒店看到做衛(wèi)生的老奶奶。
利器在莫阿什村長的脖子上留下深淵海溝般的斷層,辛葉羽的手顫抖著伸了過去。這些軀體還殘存一絲溫度,血液亦未凝固,應(yīng)是剛斷氣不久,兇手應(yīng)該尚未走遠,難道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