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的立言大計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曹方的支持,只是這一計劃實施之前的確需要董夫子的批準和許可。兩人又聊了幾句,粗略的討論了一下在曹家村傳道授業(yè)的可行性,便都覺得困倦不堪,躺在榻上漸漸陷入昏睡。
睡夢之間,秦殊感覺右手上的灼痛又強烈了一些,仿佛被毒蟲蟄了一樣的滋味,只是他實在太困,夜間屋子里又是一片漆黑,他也就沒去特別關注。
翌日清晨醒來,手上的灼痛感已經消失了,秦殊卻還惦記著這件事,睜開眼睛后馬上抬起右手檢查了一下。
這一看之下,卻讓他吃了一驚——只見他右手上薄薄一層皮膚全部脫落,脫下的外皮如干涸龜裂的地表一般散布在手上。舊皮之下的新皮卻是光滑彈韌,在熹微的晨光中閃爍著古銅的色澤。
“好家伙,我蛻皮了?”秦殊心中暗驚,“這就是增肌境之后新境界帶來的改變?想來這新皮一定有著一些與眾不同的特質,難道是刀槍不入?”
一邊琢磨著,他一邊翻身起來,披著衣服躡手躡腳的往柴房位置走去,環(huán)視左右見四下無人,連忙拿起劈柴的斧頭,用右手去摩挲冰冷鋒利的斧刃。
寒光閃爍的斧刃劃過手掌,卻并未留下任何痕跡,這意味著秦殊的猜測初步正確,他新獲得的皮膚竟然真的刀槍不入。
“這下可厲害了,我這右手可以空手接白刃了?!鼻厥庀沧套滔胫旨哟髱追至?,用斧頭去割自己的右手。
斧刃劃在手掌上發(fā)出鈍澀的聲音,卻仍然無法將手掌劃破。秦殊心頭更喜,剛準備把右手放在木樁上,直接用斧頭砍一下試試,身后突然傳來一個鶯啼般的聲音:“秦殊哥哥這么早就起來了?怎么跑來柴房了?”
秦殊愕然回頭,看到了梳洗打扮完畢的卉兒,她仍穿著昨天新換上的杏黃色薄衫,袖口緊緊扎住,烏黑的長發(fā)盤在腦后,顯得清爽干練,一雙大眼睛清澈如水,歪著頭打量著準備持斧剁手的秦殊,茫然問道:
“秦殊哥哥,你拿斧子干嘛?”
秦殊一時有些尷尬,總不能告訴小姑娘他準備剁手,當即咳嗽一聲,急中生智的說:“承蒙收留一夜,我想幫你們做些家務以示報答,別的復雜活計我不會做,只能幫忙劈些柴了?!?p> 卉兒聽罷連忙邁步走過來,一把搶過秦殊手中斧頭,笑著說:“秦殊哥哥也太客氣了,你幫我們平息天災,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該是我們報答你的,怎能讓你干這粗活呢?你只管去休息,這些事交給我做就好。”
一邊說,她一邊拎起一節(jié)粗重木柴,雙手持斧奮力一劈,只聽清脆一聲響,斧頭斫進木柴,深深陷入其中,卉兒咬著牙再度發(fā)力,拎起木柴往下一磕,又是一聲脆響,這結實的木柴終于迎刃而裂,一分為二。
秦殊看在眼中,心里暗暗感慨:“劈柴這種體力活,便是讓成年男子來做,也是件苦差事,更別說交給卉兒這種四肢纖細、身段苗條的幼女了。她現在雖然還是亭亭玉立、綽約娉婷的樣子,但如果常年從事這種遠超她力氣范疇的體力活,久而久之,難免會體態(tài)走樣,肌肉勞損,甚至落下病根。
不僅是卉兒,其他農民亦是如此,田間的勞作更比劈柴繁重,即便是男人也無法承受,原本挺拔的少年最后一個個被農活壓彎了腰,變成佝僂的老翁,身體也因為過度消耗而不堪重負。
唯有幫他們肉身悟道,增肌強身,農戶們的處境才會得到改善,卉兒、阿禾和阿穗他們的命運才會發(fā)生改變。唉,回到書院之后,我無論如何也要讓夫子同意我的請求?!?p> 正琢磨著,院門外阿穗突然蹦跳著跑了回來,這孩子一邊跑一邊大喊道:“族長來啦!族長……族長來啦!”
“什么?族長來了?”
正在廚房做飯的母親驚慌探出頭來,連忙暫且放下手中炊事,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來迎接。
曹方父親則趕緊跑到屋子里,小聲呼喚道:“族長來家中拜訪,范生、方兒,你們兩個快些起床了。”
范勇和曹方兩人還睡得迷糊,聽見動靜不情愿的翻身起來。范勇揉了揉惺忪睡眼,剛準備伸個懶腰,突然想起昨夜在祠堂前他親手抽了族長不下二十記耳光,還勒著他的脖子差點把他勒死!
一瞬間他睡意全無,臉色慘白的喊道:“糟了!族長該不會是來找我秋后算賬的吧?秦兄救我!秦兄救我??!”
只可惜秦殊還在柴房,聽不見他絕望的呼救。
旁邊曹方微笑著拍了拍范勇肩膀,寬慰道:“范兄莫怕,族長平素是個溫和慈愛的長者,絕非記仇之人。再說你昨夜是為了平息天災而做出的無奈之舉,族長定不會記恨的。”
“當、當真?”范勇半信半疑的問道。
話剛說完,卻看到曹方胸肌隆起,規(guī)模頗巨,狀若小丘,范勇雙目灼灼望著他胸口,顫聲道:“曹、曹兄,你的胸……”
曹方靦腆一笑,臉上卻有按捺不住的驕傲之意,欣然道:“范兄發(fā)現了啊,實不相瞞,昨夜我與秦兄都遲遲沒能入睡,閑來無事,就探討了一番肉身悟道之法,秦兄慷慨解答,幫我領悟了此途?!?p> “原來如此?!狈队禄腥淮笪颍⑿χf,“吾道不孤也!從今以后,肉身悟道的隊伍便壯大起來了!”
“沒錯。”曹方笑吟吟的說,“對了,秦兄昨夜還謀劃了一番大事,等今天回書院的路上,慢慢說與你聽。”
正說著,曹氏族長已經帶著一群人來到了院門口,曹方父母連忙攜兒帶女的出門迎接,秦殊、范勇也跟在其后,邁步而出。
族長先與曹定寒暄了幾句,馬上便走向秦殊、范勇和曹方,客客氣氣的行禮致謝:“老朽謹代表曹氏上上下下,感謝三位儒生的救命之恩!”
秦殊連忙一把扶住族長,微笑道:“族長言重了,征伐天災本就是我輩讀書人的職責與使命。”
旁邊范勇卻一臉膽怯的看著鼻青臉腫、嘴唇開裂的族長,悄悄往曹方背后挪了挪,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此時族長身旁兩人各拎著兩個籃子走上前來,只見里面盛放的是雞蛋、熏肉、蜂蜜、竹筍等一眾農家珍饈,族長溫和笑道:“村中清貧,沒什么可供饋贈的,只能撿些不值錢的東西贈與三位,還望不要嫌棄?!?p> 秦殊微笑道謝:“族長太客氣了,這些禮物已經足夠貴重。”
族長擺手謙道:“哪里哪里。”
隨后忽又說:“還有一事,今晨村民在祠堂廢墟中找到了一件奇怪之物,處處透著一股子詭異,我們這些農人不敢擅自妄動,特地拿來請三位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