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最后的情書
“這個啊,并不是我寫的?!敝猩矫浪虢忉屩?,“是我的朋友,玩惡作劇寫的?!?p> “是男生嗎?”國中女生的一位,問道。
“是的?!敝猩矫浪肽弥钑?,回答她。
“那他一定很喜歡前輩吧?”那個女生直言不諱的說著,“畢竟寫了那么多次前輩的名字?!?p> “啊,原來如此啊!”國中女生們笑著喊道,可任中山美穗百般辯解,她還是改變不了她們的想法。
“真受不了她們?!睘I口老師將中山美穗送到校門口,說著剛才的事。
“每天都要和她們打交道,可把我累壞了?!崩蠋熮D(zhuǎn)頭問向中山美穗,“不過,到底是誰?”
“啊咧?”中山美穗停下腳步。
“喜歡你的男生到底是誰?不然也不會在借書卡上,寫下你的名字?!崩蠋熥穯栔?。
“連老師也這樣……?!敝猩矫浪胗悬c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說說看吧,沒關(guān)系的。”濱口老師可不打算這樣放棄。
“那不是我的名字,還記得班上有個同名的男生,也叫藤井樹的嗎?”在玄關(guān)處換了鞋,中山美穗還是回答了。
“23號,學號是23號,坐在你前面的那個。”濱口老師的語氣一下子沉重起來,中山美穗察覺到什么,但還是贊嘆出聲,“真厲害,居然一下子就想起來了?!?p> “那孩子和別人不一樣,兩年前就去世了,遇上了山難。”
中山美穗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蹤影。
她騎著腳踏車,在老師的注視下,消失在了鏡頭前。
畫面一轉(zhuǎn),是少女時期的中山美穗,穿著全身黑色的喪服,在結(jié)了冰的雪地上滑行著,她在冰封的河面上,目睹了一只蜻蜓的冰標本,凍紅的鼻尖,哈著白霧狀的氣,這蜻蜓一動不動的待在冰面下,既是剎那,亦是永恒。
“爸爸,真的是死去了啊。”少女的她感嘆著,成年后的她剛駛下山坡,經(jīng)過這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駛過的路,被藤井樹戴上紙袋作弄過的彎道,咳嗽著,和當年一樣把車停在路邊。
來到藤井樹逝世的山下,秋葉茂終于鼓起了勇氣,對看著山丘起伏的博子,開口說道。
“等我們下山之后,就在一起好嗎?我喜歡你?!?p> “謝謝,”博子回答他,“但是,我還是無法答應(yīng)你?!?p> “為什么?他都離開兩年了,不可能再回來了,你不能這樣,一直這樣?!鼻锶~茂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上前,想抱住博子。
博子伸出雙手,將他推開,她的力氣不大,但是舉動卻讓秋葉茂停了下來,眼中滿是苦痛,無法理解的望向她。
“秋葉桑,我的心,已經(jīng)被他占據(jù)了,或許直到死亡,也不會忘記他的存在,我感謝你的付出,但是,但是,愛是不能說謊的,愛是自私的,自私到我的心里,已經(jīng)再容不下他人?!辈┳悠届o的說著,沒有哭泣,沒有流淚,她心里其實清楚,自己可能只是藤井樹對愛的替代品,可是愛情啊,它苦澀如酒,又叫人忍不住,去品嘗它的芳香。
她獨自一人登上山,只余下,山腳處,沉默的男人。
“我的愛戀,乘著南風疾馳……?!闭驹诟吒叩纳缴?,將蒼茫的大地盡收眼底,博子唱著藤井樹死去前,所哼的歌謠,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展顏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家中,中山美穗晚上終于支撐不住身體,在母親的面前倒下,母親量了體溫,41.8度。
“爺爺,快打電話給醫(yī)院,樹她病倒了?!蹦赣H倉皇的通知了看電視的爺爺,取出冰箱的冰塊,想用它來物理降溫。
“快,給我毯子。”和醫(yī)院簡單的溝通后,爺爺扛起了中山美穗,年邁的身軀,腰彎了下來。
“你在干什么?快打電話??!”母親不了解他的行為,當年她的丈夫,也是叫不到車后,被爺爺背到醫(yī)院后搶救無效死亡的,現(xiàn)在又想重蹈覆轍嗎?
“來不及了,外面下著大雪,一兩個小時內(nèi),救護車是趕不到的?!睜敔斕嬷猩矫浪肷w上毯子,穿好衣服,伸手再去碰中山美穗的時候,被母親攔下。
“你還想害死她嗎?那時候你也是這樣做的!”母親大聲的斥責,自己拿出手機,聽完對面醫(yī)院的解釋后,恨恨的將它砸碎。
“38分鐘,從家到醫(yī)院,需要走上38分鐘?!睜敔旈_口說著,毅然決然的再次抱起昏迷的中山美穗,“我計算過了,這樣的雪天,救護車兩個小時也不一定能到,只有這個辦法了。”
大雪中,爺爺背著中山美穗,母親打著傘,他的身體在半路上倒下,母親埋怨的說,“早知道就待在家里,等救護車了?!?p> “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也要在40分鐘之內(nèi),把樹送進醫(yī)院?!睜敔斅牭剿脑捄?,艱難的起身,重新背著中山美穗,在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著。
最終,他們趕到了醫(yī)院,爺爺和中山美穗都躺在推車上,母親沒了手機,看到墻上的時鐘,欣慰的露出微笑。
第二日,脫離了危險的兩人躺在同一間病房,中山美穗側(cè)臉看著打著呼嚕的爺爺,和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的母親,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渡邊博子親啟,你一定猜不到,我的父親是因為感冒惡化去世的,”旁白響起,鏡頭轉(zhuǎn)移到黑白的男子遺照上。
“那是我初二的元旦,大過年的卻要辦喪事,家里擠得滿滿當當?!?p> 少女時期的她帶著遺照下樓,看著人們抬棺。
“因為連日勞累,母親臥床不起,”少女的她打掃著衛(wèi)生,母親在榻榻米上的被窩里翻身。
“所以,新學期開學后,我也一直沒有去上學。”
“突然有一天?!?p> 在廚房切菜的她被門鈴聲驚動。來到玄關(guān)處拉開門,是剛抬頭的藤井樹,穿著厚厚的冬裝,腋下夾著一本白色封面的書。
“啊咧。”藤井樹還是第一次見到戴圍裙的少女,發(fā)出驚訝的聲音。
“你怎么來了?”她疑惑的問道,注意到藤井樹還帶著書。
“你又為什么一直在家?”藤井樹反問著,“不去上學嗎?”兩人異口同聲。
中山美穗率先打破沉默,“找我什么事?”
“是因為這個。”藤井樹拿起書,“寒假前借的,我忘了還了?!?p> “替我還給圖書館吧?!彼褧f了過去,中山美穗不理解他的行為,“你自己怎么不去還啊?!?p> “就因為來不及還,才拜托你的啊。”藤井樹理直氣壯地回答。
“為什么?”
“別問了,交給你了?!彼蝗豢吹介T口貼著訃告,神情顯得沉重起來。
“家里有人去世了嗎?”他小心的問道。
“嗯,是家父。”中山美穗點頭,難過的說。
“那,你節(jié)哀順變?!彼冻稣J真的表情,讓中山美穗一下子又笑了起來,“怎么了。”他望著少女,不滿的說道。
“沒什么?”少女搖頭,目送著他騎上腳踏車,甩開圍巾,最后互相對視了一眼,少年在落日的黃昏中,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之后,我才知道了他轉(zhuǎn)學的消息,原來那一天,他是打算向我告別的?!?p> 教室里,中山美穗砸碎了藤井樹桌上的祭奠花瓶,小跑著來到校圖書館,將那本名叫追憶似水年華的冷門書,塞進了書架,窗前的白紗簾布還在隨風飄搖,但是她認識的那個少年,已經(jīng)一去不返了。
“這就是我對他最后的回憶了,同時,也是我最后一則能寫給你的故事?!?p> 中山美穗在家中,收到了之前發(fā)出過的所有信件。
“藤井樹親啟,這些信里的回憶,全都是屬于你的,所以,也應(yīng)該由你來收藏,謝謝你一直來做的這些,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以及,借書卡上的名字,我覺得應(yīng)該是你的?!?p> 她歪起腦袋,不解的說,“我的?”
“這是什么意思啊?!彼匝宰哉Z著,爺爺在院子里聽到她的話,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我在國中的時候,班上有個同名同姓的男生,”她回答著。
“然后呢?”爺爺打掃完落葉,放下了掃帚。
“就這樣,”她把信放下,靠在走廊的墻邊。
“是你的初戀嗎?”爺爺憑著直覺,接著問道。
“沒有的事情,只是有這樣的一個人罷了?!彼研耪酆檬掌稹?p> “我種下那顆樹的時候,給它起過一個名字?!鄙頌檫^來人的爺爺指著院子里的樹,告訴她。“樹,和你相同的名字?!?p> “不會吧?!敝猩矫浪肫鹕?,跟上爺爺。
“你出生的時候,我就種下了它,于是,我就起了一個和你相同的名字?!睜敔斣谠褐凶咧?,中山美穗打量著周圍的樹木,都是一樣的茂盛,分不出它們的年紀。
她開始在院子里到處尋找著和自己同名的樹,鏡頭拉伸抬起,將這座小屋,完全的納入其中。
“我不可思議的筆友,渡邊博子,今天發(fā)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
坐在電腦前的中山美穗,笑著打字。
“是一群意料之外的訪客為我?guī)淼??!?p> 一群在校圖書館見過的國中少女尋到她家院門前,中山美穗開門走到院門口。
“她來了。”
“來了?!?p> 少女們滿懷期待的望著她。
“你們好?!敝猩矫浪氪蛄苏泻簦齻円捕Y貌的欠身回應(yīng),“前輩好?!?p> “怎么想到過來了?”她問著她們,想找到她的地址,對這些少女來說,也不容易吧。
“那個,找到了一樣好東西?!彼齻冎?,有人輕聲的說道。
“給?!边f來一本白色封面的書,中山美穗看著上面的名字。
追憶似水年華。
她看到有些眼熟的字體,楞住了,這是藤井樹,最后讓她交還的那本書。
“看背面,打開看?!鄙倥畟兗鼻械暮爸?p> 她小心的打開書的背面,插著一張借書卡,上面還是那行字,藤井樹的名字,過了這么多年,這本書還是只有他借過啊。
“借書卡,它的背面?!鄙倥畟兲嵝阎_了那張借書卡,背面的空白處,是一副她當年的素描畫,一時間萬千情緒涌上心頭,她想將它收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這件最喜歡的毛衣,是沒有口袋的。
“渡邊博子親啟,實在太羞人,這封信還是不寄了。”
旁白和輕柔的鋼琴聲中,她將借書卡插回書中,抱在懷里,一手抿著鼻子,眼圈微紅,這封最后的情書,時隔多年,陰差陽錯之下,還是來到了她的手邊。
鋼琴聲依舊,電影院的屏幕上,浮現(xiàn)了制作人員的名單。
觀眾們鼓起掌,作為電影的主創(chuàng)人員,藤井樹和中山美穗,與監(jiān)制巖井俊二,制片人黑田一起上臺接受發(fā)表感言和采訪。
“真是一部好電影呢,作為男主角的你,有沒有對中山美穗小姐心動過呢?”記者問了一個刁鉆的問題。
“我們都是專業(yè)的演員,戲里戲外還是分的很清楚的,中山美穗小姐的確是位好演員,和她合作非常愉快。”藤井樹已經(jīng)不是剛?cè)胄械男氯肆?,滴水不漏的回答起問題,旁邊的中山美穗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不自然。
“藤井君的演技令我刮目相看,本以為這么年輕,外形條件也這樣好,是不會有這樣的表現(xiàn)的,老實說,和他對戲,我是有壓力的?!敝猩矫浪虢邮懿稍L的時候,神色如常,藤井樹注意到,劇組的很多人都來了,可場務(wù)松永佑介卻不見蹤影,作為監(jiān)制助理的高崎螢小姐也不在。
他在結(jié)束后問了還算熟悉的黑田桑,黑田看到周圍沒有人,告訴他實情。
“聽說是吵了一架,兩個年輕人都不干散伙了,怎么了?”
“沒什么?”藤井樹搪塞過去,他可是覺得,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是不是起到了不好的作用,他的本心,卻不是這樣的,下次還是沉默比較好吧。
“這次的影片,富士電視臺的高層和我都很看好,下個月的島國電影學院獎現(xiàn)場見了?!迸牧伺奶倬畼涞募绨?,黑田鼓勵了幾句,離開了這里。
“電影學院獎啊。”藤井樹念著這個詞,他還沒有拿過什么像樣的獎項呢,真期待啊。
她說199
《光》 可是沒有光,我也沒方向 歲月在流淌,靜靜地延長 啦啦啦,回想不起你臉龐 啦啦啦,只等時光它退場 彼此間沉默的夜晚,有多少人受傷 愛與恨強烈的把我們撕成什么模樣 該不該憂傷,我在問著光 還是不見光,你也不回答 往昔在倒放,悠悠地悲傷 啦啦啦,思念模糊你臉龐 啦啦啦,記憶欺騙我不放 追遂著理想的路上,有多少人迷茫 怨與愁溫柔的將我們捏成什么形狀 該不該憂傷,我還問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