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豐帝樣貌不俗。成年后,既有讀書人的清新俊逸,也有習武之人的英俊挺拔,更兼皇家人神韻內(nèi)涵、優(yōu)雅貴氣,舉手投足間,彷佛帶著強烈的磁性,在一眾京城貴少中,出奇的引人注目。也難怪蘭宛茹一見鐘情、死心塌地多年了。
不過,蘭宛茹沒有想到,年幼時候的蕭無礙,跟若干年后的豐姿美儀完全不同,竟然如此的天真,如此的可愛!粉嫩白皙的臉頰,稚氣軟糯的聲音,笑起來露出米粒一樣的牙,叫人看著……就想捏捏他的臉蛋,逗逗他!
她知道自己有多難看,鼓著眼,嘟著嘴,努力裝出嚇人的模樣,而蕭無礙只是歪著頭,可愛的看著她,兩只大而水潤的眼睛彎彎的,
“妹妹,你幾歲啦?叫什么名字?我叫阿貍,我們做好朋友,好不好!”
說完,上前拉著蘭宛茹的手,親親熱熱的,一點都不像初次見面。
蘭宛茹低下頭,看著蕭無礙毫不避諱的靠近,臉上還帶著歡喜的表情,剎那間,心劇烈的跳動!
蕭無礙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拉過她的手!
蕭無礙從來沒有沖她笑得這么純碎真誠!
蕭無礙……
她眨眨眼,感受著心內(nèi)翻涌的波濤,嘴角泛起一絲苦澀。二十載夫妻,承受太多次冷淡對待,將她少女時代的柔情蜜意消磨一空,到最后,她的心早歷練的比后冠上的金剛寶石還要堅硬。
二十年啊,她竭盡全力的討好,從渴望得到蕭無礙的一丁點真心,到只想維護皇后的尊榮地位——結果呢,還是失去了!
無盡的委屈、羞辱、傷痛!
造化弄人,換成陸星霜的身子,她看著蕭無礙牽著自己的手,又是諷刺又是茫然又是酸楚——看,前世她用了多少心機,耗費了多少真情,怎么也換不來的東西,蕭無礙直接送來了!
還是在第!一!次!見!面!
“你想和我做好朋友?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呀!”阿貍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說。
“可我長得很丑!”蘭宛茹故意道。
“不丑!不丑!”阿貍搖頭,“小妹妹你長得跟紅蘋果一樣,我可以叫你小蘋果嗎?”
旁邊的岳靈釧,瞬間抬頭,震驚的盯著阿貍。
蘭宛茹的心神都在幼兒版的蕭無礙身上,昂著頭,做出一副驕傲的模樣,“好吧,你可以叫我小蘋果。那我叫你阿貍?!?p> “嗯!”
阿貍重重的點點頭,晶瑩如黑水晶的眼睛瞇著,彷佛在說,“我喜歡你叫我阿貍?!?p> 初見,他就毫不保留的送上自己的喜歡!允許外人叫他的乳名!
蘭宛茹的嘴角耷拉的更厲害了,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前生的悲催——命運啊命運,到底有多喜歡嘲諷?
陸星霜無才無德,只不過比她蘭宛茹早十二年遇見蕭無礙,從此永久的在他心底占據(jù)一席之地。
以后就做陸星霜了?當然了!為什么不呢?
陸星霜……多么被命運鐘愛啊!
她也想嘗試一下,不用奮力爭取,老天自然而然把她想要的東西送到她面前,是一種什么感覺!
握著蕭無礙的真心……隨意揉搓,又是一種什么感覺?
肯定跟做蘭宛茹,看蕭無礙寵愛其他妃子,暗自嫉恨,卻不得不維持皇后寬容大度的感覺,完全不同吧?
蘭宛茹,不,應該叫陸星霜了。她抿著唇,小手手指用力勾著如今乳名喚作阿貍的小男孩,擲地有聲的道,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好盆友了!”
……
穆克奇笑瞇瞇的,看著阿貍跟患病的陸氏女親近,還要住在同一間診室,笑得格外意味深長。他抖了抖衣袍,對著年過花甲的和嬤嬤深深一揖,
“這位老夫人……”
和嬤嬤連忙躲閃,“當不得!老身只是下人,受不起先生的禮?!?p> 穆克奇笑容滿面,“那怎么稱呼?”
“叫老身和嬤嬤就是?!?p> “好,和嬤嬤。”穆克奇這次拱了拱手,“穆某不是不知道冷大夫的規(guī)矩,帶小公子前來,也是時節(jié)原因。我家小公子每到春秋就會犯病,幾年來查不出原因。耽誤幾天雖說妨礙不大,可我家小公子就會多受幾天的罪。哎!病在孩兒身,痛在父母心啊。和嬤嬤估計您也是有兒有女,應當能體會。”
和嬤嬤看阿貍一派天真可愛,且跟四姑娘相處極好,猶豫了一下,“此事老身做不得主,還要派人去問一聲家主人?!?p> “請自便?!?p> 穆克奇談吐之間,很有讀書人的落拓瀟灑。不過他的隨從明顯不是,壓根沒把老婦幼女放在眼里,直接將阿貍的行禮卸下馬車,幾人合力就往里面搬。
一面翩翩有禮的答應,一面卻置若罔聞?
當這是紅臉白臉,可以糊弄過去的嗎?
和嬤嬤抿著唇,眼眸一沉,道,“我家小姐所患的病癥,有可能是時疫?!?p> 啊!時疫?
蜀中三年前曾經(jīng)爆發(fā)一次時疫,多虧時疫局挨家挨戶送藥預防,才避免了大規(guī)模的蔓延。蜀王府的乳娘丫鬟們一聽說,嚇了一大跳,用驚悚的眼神看著陸星霜。
穆克奇一甩袖子,
“和嬤嬤若是實在不情愿,何須謊言欺瞞?如果是時疫,你怎么沒得?你身邊這兩位丫鬟也好端端的?冷大夫也不會建議讓兩個孩子住在一起了。”
冷巖在旁邊點頭,
“說得不錯!小病小患也能稱為時疫?無知,也不能這么侮辱時疫二字!更何況即便是,到了藥廬這里,也能安好無損的離開!”
說完,就跟穆克奇商討診金——類似阿貍這種特殊情況,不收一筆豐厚的診金,他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穆克奇知情識趣,帶來的三個行禮箱子,兩個是阿貍的隨身物件,另一個就是送給冷巖的。奇珍異寶不稀奇,重要的是幾樣難得的藥材,如北方的百年人參,長在天山上的雪蓮。
冷巖看得很滿意,大手一揮,讓阿貍住進去。
和嬤嬤很是不高興,還沒跟陸之煥商量過呢,可冷巖冷著臉道,“藥方已經(jīng)開好了,你們不樂意,大可以開了半個月的藥材走人!橫豎哪里都是能熬藥吃藥的?!?p> 陸星霜還沒好利索,怎么能走?
走,又能往哪里去?回象郡嗎?
和嬤嬤氣得直哆嗦,問題是怪醫(yī)的名頭和脾氣一樣大,她只能咬牙忍耐。
大人們的機鋒與小孩子的世界無關。阿貍壓根不知道什么是時疫,他緊緊抓著陸星霜的手,
“小蘋果,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陸星霜點頭,“好。玩什么?”
她現(xiàn)在是幼女的身體,成人的心態(tài),告訴她,怎么跟小孩子玩到一起?算了,這里沒有比她更小的,她還是自己慢慢研究琢磨吧!
和幼稚四歲小孩玩耍,研究沙土的顏色,擺弄各種玩具,當真是……無聊之極。不過旁觀未來丈夫幼年版的天真無邪,就不同了。
陸星霜十分細致的觀察著。
太過投入,以至于她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病情,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紅疹消退了大半,粉嫩小臉不再像蘋果了。
兩小孩“同/居”的第三天,阿貍的乳娘忽然爆出一聲尖叫!
“時疫!了不得,是時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