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第一次見到此等人間煙火的許陽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在一陣陣的食物香氣之中回過神來,原來是距離許陽不遠(yuǎn)處的一個餛飩攤位上的餛飩下鍋了。
“餛飩!哎,熱乎乎的大餛飩,喝一碗香噴噴的來!”
“面...湯!面....湯!”
“冰....糖葫蘆”
一個個小販的叫賣聲不斷的傳來,一時間便將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許陽再次沖擊的心神失守。
許陽在外面的這幾天時間,可以說幾乎就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剛剛走出大山?jīng)]幾天的少年,此時的雙手上卻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外面的世界是吃人的,而且還不吐骨頭。
但是這郝州城,卻仿佛是人間仙境一般,竟然是如此的祥和,如此的繁華,一堵高大的城墻,隔開的卻是兩個世界,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郝州城外,別說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睡覺的時候,都要小心自己會不會被人給割了腦袋,但是在這郝州城中,暴力血腥不見蹤影,食物的香甜之氣,煙火的撩人氣息,還有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紅塵俗氣,卻無一不在彰顯這郝州城中的生活,是何等的富足,悠閑,愜意。
起碼,許陽是這樣認(rèn)為的。
嗅著食物香氣的許陽,原本可以兩天不吃東西的肚子,也發(fā)出了‘咕嚕咕?!目棺h聲,這什么餛飩,許陽可是真的沒吃過啊,看著雪白的餛飩從滾燙的鍋中被撈出,陣陣香氣撲鼻之下,許陽只覺得自己的口中似乎泛起了澇災(zāi)。
“老王頭,來碗餛飩,多給些湯”
“好嘞,您稍等”
此時,一名一看便是老主顧的漢子,大刺刺的走到了老漢的餛飩攤上,放下自己手中泥瓦匠使用的工具,挽起自己沾染了不少泥點子的袖口,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和茶杯,給自己倒了一碗涼開水入肚,深深的喘了幾口氣之后,便靜靜地等待著老王頭將餛飩端到自己的面前。
不一會一大碗餛飩被端到了漢子面前,漢子便拿起筷子一陣餓犬搖頭,將碗中的餛飩盡數(shù)吞入腹中,最后端起碗將碗中的湯汁也一掃而光,放下三枚銅子后便拿著自己的工具離開了。
“三枚銅子!”在餛飩攤附近看了好一會的許陽這時候才明白這一碗餛飩并不貴,自己絕對能吃得起,不過三枚銅子而已,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露富不露富的問題。
“大叔,也給我來一碗吧”終于,許陽還是決定喝一碗餛飩,嘴饞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反面的原因則是如果許陽想要在這郝州城中活下去,那他就需要融入到這郝州城中,而不是時時刻刻的對郝州城中的一切抱有警惕之心,將自己當(dāng)成一個郝州城中的外人。
“好嘞!”老王頭聽了許陽的話,急忙的答應(yīng),剛才的時候他就看到許陽站在自己攤位附近了,原本他以為許陽應(yīng)該是個乞兒,看到自己的餛飩走不動道自然正常,老王頭可不曾有要對許陽發(fā)發(fā)善心的想法,甚至如果許陽打擾了其它顧客的話,那老王頭絕對會下手?jǐn)f許陽走的。
一勺熱水潑出去,老王頭就不信許陽不慘叫著跑開,潑熱水這一招是老王頭的獨家絕技,這些年可是攆走了不少打擾他生意的乞丐。
聽到許陽竟然要一碗餛飩,老王頭雖然詫異,但是卻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不過老王頭卻并沒有急著下手,而是目光灼灼的盯著許陽。
許陽不癡不傻,自然明白老王頭的意思,很快,三枚銅板便被許陽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請坐請坐,壺里有涼開水,隨便喝啊,餛飩一會就來”
老王頭一看許陽這‘乞兒’身上竟然真的有錢,便急忙的轉(zhuǎn)變態(tài)度,將許陽當(dāng)成顧客對待,反正來老王頭這攤位上吃餛飩的,一般都是下苦力的漢子,哪個身上都不比許陽干凈多少,老王頭也就不怎么擔(dān)心,其它要來的顧客會因為許陽的存在而捏著鼻子離開了。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便被端到了許陽的面前,許陽拿起筷子,夾起一只餛飩吹了吹便塞進(jìn)了嘴巴里面。
這餛飩是野菜餡的,還有極少量的肉末,這野菜很新鮮,有一種特殊的香氣,估計是老王頭早上出城去野外自己摘的,而那肉末,許陽吃不出是啥肉,反正不是牛肉,羊肉,估計應(yīng)該是田雞,麻雀,小魚蝦這些野物的肉,因為只有這樣的肉食,老王頭才能自己在野外捕獲到,若是讓老王頭自己去花錢購買豬,牛,羊等大牲畜的肉,這餛飩的成本可就要高很多了。
不管怎么說,這餛飩吃在嘴里,對于許陽而言是美味無比的,不一會一大碗餛飩便被許陽吃了個干凈,隨即許陽便也有樣學(xué)樣,端起碗來,將碗中的湯汁喝的一干二凈。
一碗餛飩是絕對吃不飽的,許陽忍下了想要再來一碗的沖動,抬腿走人。
隨后許陽便在這郝州城中閑逛了起來,一方面許陽是為了多多了解一下這郝州城,而另一方面,許陽也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可以過夜的地方。
在郝州城中,有衣著華麗,身披綾羅,身后帶著小廝,奴仆到處亂逛的富家子,也有身著樸素,行色匆匆,或者是做各種小生意的普通人,更有衣衫襤褸,食不果腹,敲碗求憐的乞丐。
許陽走了一會,才明白這郝州城并非自己想到那般美好,這里比起城外來雖然好得多,但卻依舊有不少人吃不飽,穿不暖,許陽甚至在一些陰暗的角落之中,看到了幾名骨瘦如柴,時日無多,躺著等死的老,小乞兒。
整個世界都是人吃人的,這郝州城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原本燈火通明的郝州城,此時變得有些沉寂,燈火也變得稀稀拉拉起來,再過一會,估計整個郝州城也會陷入一片黑暗,這一個多時辰的夜生活,已經(jīng)讓許陽大開眼界,顯然這郝州城還無法成為一個‘不夜城’。
此時已經(jīng)是初秋時節(jié),晚上不找個避風(fēng)的地方,可不會太好過,不少乞兒已經(jīng)收起自己的破碗,三三兩兩的朝著郝州城的東邊走去,許陽見此,便也隔著幾十米遠(yuǎn)跟在了這些乞兒的身后,許陽并不打算和這些乞兒在一起過夜,畢竟在十字坡中,那幾名老乞丐給許陽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些,乞丐中可沒幾個好人,許陽不想睡著之后就再也醒不過來。
不過許陽同樣需要一個休憩的地方,到時候找個僻靜的角落,躲開這些乞兒便是了。
在郝州城中,有西貴東賤之說,意思便是越往西,居住的便越是達(dá)官貴人,地主土豪,而越往東,居住的則越是生活窮苦,甚至是身無分文之人。
逃離東城,住進(jìn)西城,這是很多郝州城中居民一生的夢想。
東城治安混亂,污水橫流,時常有人命官司,至于偷雞摸狗之事更是屢見不鮮,到了夏天,整個東城更是臭氣熏天,蚊蟲肆虐。
而西城不但有巡夜的官差,房屋,道路等建設(shè)也比東城好得多,環(huán)境干凈整潔,在西城一旦發(fā)生案件,官府一般都會追查,所以沒有多少人敢于在西城鬧事。
越是往東,房屋便越是破爛,不少房屋的門窗已經(jīng)全部消失不見,甚至于有的房屋房頂上都開了好幾個窟窿,墻壁上也多了幾個洞,簡直比許陽在許家村的房子還要破爛,這樣的房子一般就是絕戶房,無人居住的。
而就是這些個絕戶房,成為了郝州城中乞丐,流民的居住之所。
“咦!”跟著乞丐們走到城東的許陽,竟然在一處坍塌了一小半的房子里面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破舊驢車,那一對中年夫妻和他們的三個孩子此時就躺在驢車上休憩,至于那頭老毛驢,則在艱難的啃食著一把干草。
一根一人多高,被磨尖了一頭的木棍被那中年男子死死地攥在手中,用來威懾那些對他們一家有想法的乞丐和流民。
許陽沒有去打擾人家的意思,而是沿著這家人所在房子的墻壁,找了個避風(fēng)的陰暗角落,將自己的身體全都蜷縮進(jìn)了羊皮襖中,右手死死地攥著利刃的把柄,許陽才帶著警惕之心緩緩的睡去。
半夜的時候,許陽被一陣陣傳來的慘叫聲驚醒,藏在羊皮襖中的利刃幾乎要被許陽給抽出來,但是隨即許陽便察覺到這慘叫聲傳來的地方和自己距離挺遠(yuǎn)的,看來許陽應(yīng)該是多心了,隨即許陽便老老實實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再次進(jìn)入夢鄉(xiāng)。
只是那慘叫聲,怒罵聲不斷的鉆進(jìn)許陽的耳朵,許陽想不聽都不行,過了好一會,許陽也明白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大概就是兩幫乞丐,為了爭奪白天要飯的地盤發(fā)生了口角。
雙方在進(jìn)行了一番‘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個試試!’,‘試試就試試!’
以及問候?qū)Ψ饺遗院褪溯呑孀诘钠苤皯T例之后,便上演了全武行。
過了好一陣慘叫聲才變得斷斷續(xù)續(xù),有氣無力,許陽懶得搭理,也終于是得償所愿的再次進(jìn)入夢鄉(xiāng)。
“你說我們現(xiàn)在該去干點什么?直接拿著錢去找個先生教我們識字?”
第二天一早,許陽睜開眼睛,從身上翻出饅頭吃了點,又喝了幾口水之后,便向羊皮求計問策,許陽很是謙虛的承認(rèn),羊皮這家伙比自己聰明,有主意的多。
“最好不要,財帛動人心啊,你現(xiàn)在什么根基都沒有,貿(mào)然拿著錢財去找先生,求人家教導(dǎo)你識字,就不怕人家把門一關(guān),然后弄死你,吞了你的錢財?讀書人,哼,有幾個好東西?”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自然是先給自己弄點根基,起碼讓自己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這郝州城中定然有大量大大小小的幫派,去轉(zhuǎn)轉(zhuǎn),去看看,找個合適的,看看人家收不收你”
“好”
許陽對于羊皮的建議,自然是聽從的,敲定了主意之后,許陽便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塵,暗地里檢查了一下自己藏在羊皮襖中的東西,確定沒有丟失什么之后,便邁開腳步朝著城西走去。